离不远就是一座巨大的三足黑铜香炉,既是栖云寺的标志性建筑之一,也是民众上香的所在。炉分三层,最顶上一层离地有一丈高,大多数人只能把香插在底下,不过也有会武的人顶着其余人惊羡的目光飞身而起将香烛插上去,然后施施然离去。
这习俗的由来据说是因为香插得越高新的一年福运会更好,苏慕仙不太相信这个,不过也并不介意讨一个好彩头。
江元重低头看了眼她的表情,瞬间就读懂了她的想法,低声问道:“要我帮你?”
苏慕仙笑眯眯地点了点头。
毕竟这里会轻功的只有他一个,不找他找谁。
“把香给我。”江元重说道。
“等一下。”苏慕仙并不急着给他,握着香拜了三拜,嘴里念念有词,“各路菩萨保佑我客栈生意兴隆,财源滚滚,事成之后必有重谢……”
江元重哭笑不得地看着她:“你这也太势力了。”
苏慕仙斜他一眼:“这叫利诱。”
“好好好,你说得有理。”
江元重无奈地摇了摇头,接过她手里的香,也不见怎么动作,脚尖一点,整个人便如毫无重量般随风扶摇而起,轻轻松松将香插在了香炉顶上,又一个眨眼的功夫,便已回到了原位。若是眼神差一些的人,粗看之下甚至会以为他从未动过。
人群中静默了一瞬,不知是谁率先爆出了一身喝彩,接着便稀稀拉拉地鼓起了掌。
“好!”
“少侠好俊的功夫!”有人夸赞道。
隐隐察觉到周围人投来的打量的目光,江元重倒是还没有什么感觉,苏慕仙却微微红了脸,拉着他的衣袖逃一般地离开了现场。
莫名出了个风头的感觉还不错。
……
热闹凑过了,接下来还没决定要做什么,两人漫无目的地游荡在栖云寺中。
最后还是江元重提了个主意:“有位法号相明的大师解签十分灵验,不如去他那看看?”
这位大师的名号苏慕仙也是有所耳闻的,于是点头道:“也好。”
然而不过半盏茶的功夫,她的“也好”就变成了——
“等等!”
江元重:“……怎么了?”
苏慕仙看着他,面上十分的纠结。
这事要说吧,实在是有些尴尬,不说吧,她又憋得慌。
“我……可能需要一点时间来……”她支支吾吾地解释道,“嗯,思考一下人生。”
江元重一脸释然道:“你去吧,反正大师的居所就在前面,门前种着红枫与腊梅的便是,我在那里等你。”
……
相明大师的禅室内。
他看着心不在焉的年轻人,苍老而平和的脸上闪过一丝笑意,双手合十念了句佛号,缓缓斟了一杯茶送至青年面前。
“江施主,请用茶。”
江元重还了一礼道:“多谢大师。”
“粗茶而已,江施主不必多礼。”相明大师温和道。
“大师客气了。”
栖云寺特产的碧螺春,口味一点也不输给其他珍品茶叶,说是粗茶着实过谦了。
他淡淡地回了一句,接过茶杯却并不喝。嫩青色的茶叶在水中舒展开来,上上下下地浮沉着,他的视线也随着茶叶而上下浮沉。
相明大师看出他心不在此,会心地笑了笑问道:“江施主今日不是独自前来的吧?”
他和江元重因为他师父的缘故认识了也有好些年,知道眼前这个年轻人向来成熟稳重,断不会和其他同龄小伙子一般毛躁,然而今日却反常得紧。
其中必然有猫腻。
老和尚意味深长地笑眼看着他,心道看来有些人也终于开始思凡了。
江元重顶着他充满调侃的眼神泰然自若地回答道:“确实还有一人与我同行。”
“看来那应该是个姑娘吧?”老和尚继续笑道。
他的眼神太过直白,令江元重忍不住有些羞恼,放下茶杯冷淡道:“你可是个出家人。”
“好知之心,人皆有之。”相明大师双手合十,慈悲道,“虽我已遁入空门,但我还是个俗人,既是人,自然便有好知之心。”
说白了他就是好奇究竟是哪家的姑娘拱下了江元重这颗清心寡欲的小白菜。
江元重:“……”
论起不要脸,与眼前这老和尚相比他还是差了些。
“我不和你争辩,我去外面等她来。”他丢下一句话便迅速出了屋,留下相明大师捏着佛珠在屋内摇头晃脑地感叹:“阿弥陀佛,春将近,春将近呐。”
以江元重的耳力哪怕在屋外又岂会听不到他的感慨,眼尾跳了跳,他还是决定自己什么都没有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