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周大送,意思是没走正门,同卫砺锋一样跳的墙头。
卫砺锋叹气,“冬日天寒,乍暖乍寒容易生病,下次不要这样了,有什么事派人叫我一声,我就过来了。”
纪居昕眨眨眼,笑的狡黠,“你不是怕我师傅?”
卫砺锋刮了刮他的鼻子,“不是怕,是他在时你总拘束,又老不理我,我不如趁机多办些公务,空了好陪你。”
纪居昕暖和过来了,拉卫砺锋一起坐到桌边,一脸好奇地看他,“冬月不是要办冬月祭么?西山聚会是怎么回事?”
“西山会算是冬月祭的预热,有人在这时表现好,会得到上位人赏识,甚至参与冬月祭的名额。”卫砺锋解释完,问纪居昕,“你从哪得来的消息?”
“也不知道靠不靠谱,”纪居昕正坐,“是我手底吴明,于市井痞赖处听得的。有些痞赖沾黑,知道的大事不多,可但凡听到一点惊人消息,就会迫不及待的传扬,少有人相信。但这次,吴明说先后有五个不同的人都说了此事,且这五人其中三人互不认识。”
“我不能确定消息真假,已让榴五去注意,也与你来说一声。如果是假的,我们不过白费些时间,如果是真的……那可要小心了。”
纪居昕想起去年冬月祭上黑袍人与骆公公提过的那些要求里,其中有一条就是公主骨。当时他觉得各种神秘邪恶,然而事情过去近一年,青雀火凤对他来说已经透明,对魏王却未必。
若魏王不知道情况,还照着当初约定策划,那昌宁公主可真就危险了。
纪居昕回过神来,见卫砺锋眸底也是一片思索,轻声问,“魏王的人,我们一共抓了多少?”
“不论官职大小,共八十七人。”卫砺锋嗤笑一笑,“他怕是很难坐得住了。”
“那岂不是很快就会露出狐狸尾巴了?”纪居昕抚掌,“青娘帮着孙信宽,让史元伯栽了个大跟斗,不如现在我们再加把火,把史元伯钉死!青娘已经探知到孙信宽帐册,名单等物方位,只消再多两日,就可将这些东西取来,我们要不要即刻弹劾魏王,让他没时间做坏事?”
卫砺锋忍不住俯身亲了亲纪居昕亮亮的眼睛,“宝贝儿和我真是有心有灵犀。”
纪居昕耳根有些红,清咳了两声,“我在说正事——”
卫砺锋也假模假式咳了两声,“我说的就是正事。我本也打算在冬月初五这日动手的。”
他沉声解释,“这一日很多人会在西山,魏王手底缺人,可能会悄悄避在暗处观察,看到人才好招揽。皇上会出席冬月祭,却不会去西山会,朝事不会暂停。我在这天动手,遇到的阻力会很小,顺利的可能性非常大。我还可以第一时间将证据放至皇上龙案,没有魏王定策狡辩,朝上反对的声音不会太多,皇上对其定罪便会顺理成章。”
“可魏王若……反了呢?”纪居昕问的小心翼翼。
卫砺锋目光微凉,“他有异心,不就为了反?不管我们有没有抓到他的把柄,他最终都会反。我们提前得知,并顺利控制,他反我们正好拿下;如若我们提前不知道,或仅仅是有些准备,他反了,我们会被动。”
纪居昕仍然有些担心,“可证据确实,皇上能审问魏王关押魏王,却不好要他的命吧……”
卫砺锋沉吟,“事实上宗室法则不同,如果不是铁证如山,最好的结果,大概只能圈禁。贵太妃……”
卫砺锋语焉不详,却足矣让纪居昕明白,魏王的亲娘可还活着,且她手中或有不可知的资源,可保魏王性命。
纪居昕严肃认真地看着卫砺锋,“可不管怎么说,抓住他比不抓要好吧?至少控制住他,我们能更容易找其它证据。”
卫砺锋对这点表示认同,“对,抓比不抓好。”
纪居昕击掌,“那不就得了!计划打乱一切皆要重头安排,为防不必要的麻烦,你不用变,就冬月初五这天行动,我在这天带人去西山,暗中保护公主,保证公主不出事不就行了!”
卫砺锋有些犹豫,“你那里也并非万无一失,盯着你的人——”
纪居昕冲卫砺锋调皮眨眼,“你要相信青雀,相信我师傅,相信我。不管是谁,纪仁德还是钟三,想近我的身都不容易。”
卫砺锋还是没干脆答应,纪居昕勾住他的手指,绕了绕,清澈大眼睛里映着他的身影,“你不是说,等我长大些,就可以承担一些责任了?现在我长大了很多,足以站在你身边了。”
小家伙眼底满满都是期待,卫砺锋有点不忍心拒绝。
他大手抚上纪居昕侧脸,轻轻摩挲,“不管什么情况,首要注意自己安全,懂么?”
这是答应了……
纪居昕笑的眉眼弯弯,“好!”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从被保护的渴望,延伸到了另一种。被卫砺锋疼着,护着很幸福,他深深感受到了这份幸福,然后也想把这份幸福带给卫砺锋。
他想有一天,他能站在卫砺锋身侧,和他一起经历风雨,在卫砺锋不方便时,他能像一棵大树一样站出来,替他规避危险,遮风挡雨。
他也想有机会,站在卫砺锋身前,对他说:你只管休息,我会保护你。
他已经一点点变的强大,这一天不会太远!
二人商量过后,纪居昕非常高兴地亲了卫砺锋脸一下,回自己院子准备冬月初五的事。
现在已是十月底,离正日子没有几天。
除了安排这些事,他还得专心课业,来年二月他要参加春闱,届时举国学子良才聚于一处,想要有好名次很不容易……
冬月初五,天还黑着,纪居昕就被绿梅叫起来,准备收拾出门。
榴五,柳无心,昨夜就到了,预备今日一早陪着纪居昕到西山。
周大不用说,做为贴身护卫,一定少不了。
只是……
“师傅呢?”
直到用早饭,纪居昕也没有看到六谷身影。
六谷对他应该还是有一种类似‘近乡情怯’的情结,他看得出六谷眼底显而易见的疼爱,歉疚,欣喜等等复杂的情绪,六谷在看到他时恨不得倾其所有对他好,可隐隐又有些迟疑不敢靠近,完全不像他骨子里那种洒脱恣意。
为了不让自己感到压力,他会时不时消失一阵,今日没看到他,他大概又不在?
绿梅轻轻笑着,“主子这回可是料错了,六谷先生出去寻梅花雪了,说若时间来不及,请您不必等他,他自会去西山寻您。”
纪居昕颌首,静静用早饭。
时间差不多,没等到六谷,他只好带人上了车,往西山行进。
西山在京郊,说起来离京不算太远,马车过去需要近两个时辰。
出了城门,人烟渐少,天气越渐寒冷,随着道路越来越窄,地势越来越高,寒冷的程度也跟着加剧。
山上和平地不一样,尽管都是京城,在同一片天空下,京城还没下过雪,山上却已是银装素裹。
纪居昕掀起车帘,眼睛亮晶晶,“这雪真漂亮!”
榴五看了一眼,眼梢微翘,“山上的雪一向好看,不脏不污,总是赏心悦目,郑二那个老不死最喜欢赏了。”
提到郑二,她默了默。
纪居昕看了眼周大,又看向情绪不甚明显的榴五,“郑二……还没找到?”
榴五冷哼一声,“也不知道那老家伙躲到哪里了,怎么找就是不出来。”
听她这话好像笃定郑二没死,纪居昕也不愿意做不好的猜测,鼓励地看着她,“再接再厉吧,他总会出现。”
榴五轻轻‘嗯’了一声。
☆、第221章 故意
西山会果然不一样。
纪居昕卯时出发,到西山不过巳时,这里已经非常热闹了。
还有熟人蹦蹦跳跳地来打招呼,“纪九你来晚了!”
纪居昕看着穿一身银腋貂裘骑装,显的越发清俊活泼的林风泉,非常惊喜,“你们也来了!”
林风泉围着纪居昕绕了一圈,连连惊叫,“我还担心你照顾不好自己,穿不暖和呢,原来你进了京城这么有钱!瞧这鹿皮靴,瞧这紫貂绒……啧啧,腰上这块是暖玉吧,好嫉妒!”
林风泉转到纪居昕面前,凶巴巴地提要求,“有钱人必须出血,你得请我们喝酒!”
他面上虽凶,眼底却闪着欣喜开心,明显在为好朋友高兴,纪居昕曲指弹了下他的额头,“好。”
林风泉哇哇叫着后退两步,夸张的朝后面喊,“还学会打人了!夏兄徐兄你们快来看,小九学坏了!”
“怎么了?大惊小怪的。”徐文思缓步走来,细长眼睛带着笑意,先与纪居昕行了平辈礼,才指着林风泉,“这孩子长到现在也没长大,最欠收拾,纪九你下手时千万不要太客气。”
林风泉鼓着脸看他,“你不讲义气!”之后巴巴瞧着夏飞博,还把手拿开,亮出脑门上被他‘特意’搓出来的红痕,特别期待夏飞博能为他做主。
夏飞博看了他一眼,招招手让他近前,同样屈起手指,做出弹人的姿势,“需要我再来一击么?”
林风泉不干了,张牙舞爪道,“你们都要请我喝酒!一人一次,不醉不归!”
纪居昕眼底融融笑意几乎要漫出来,“还嫌来京那日醉的不够?”
来京那日纪居昕做东,请三位好友喝酒,四个人不一例外,全部喝的伶仃大醉。借着熟悉京城环境玩了一段时间后,几人都被拘在各自家里看书,只这一次西山会才有机会出来,想想也是挺久没见了。
林风泉有些惆怅,“看来还是得等来年春闱过后,才能好好享受啊。”
徐文思笑够了,拍了拍他的肩,“也没两个月了,你就忍一忍吧。”
林风泉本来就是与纪居昕逗着玩,现在人齐了气氛开了他开始提议,“我们要不要去林子里找野物?好多大家公子都去了。”
纪居昕看了看夏飞博。
夏飞博是三人里最稳重,大局观最强的。
夏飞博点头同意,和纪居昕解释,“来早的大部分进林子里了,估计最快也要一个时辰才会出来;自恃身份来的晚的,大概也需一个时辰才来,我们站在此地无益,不如也去林子里转转,正好让下人用这个时间把篷子搭起来。”
西山会是京城自发组织的聚会,并没有个别人负责,大家会在每年这几日前后,带着下人过来,找个平稳之地搭篷,自己准备吃喝。有走的近的,帐篷就搭在一处;在这里发展了新友谊新关系的,就互相串门聚餐共食。
这天朝政会正常进行,所以当朝高官不会来,来的只会是这些官员们的幕僚,亲眷等等。财权势大的人家,会占一个小小峰头,搭好几间帐篷,这样帐篷里的人,也是众多青年才俊想要结识的,只是这些人来的都比较晚。
好在西山够宽够大,别说京城几家权贵小族,便是皇上带着禁卫军来了都够用。
纪居昕微笑道,“好。”
来西山会的年轻人比较多,除了想被人赏识,拓宽关系网,甚至有幸能搞到一个冬月祭名额外,好好玩一下也是很重要的。
纪居昕很久没有放松玩了,卫砺锋总担心他的安全,现在冬天又多了一条天冷理由,总是阻止他。在六谷出现之后这点更严重,六谷也担心他这没武功看着风吹就能倒的身体,不想让他在外面吹冷风,连卫砺锋跟着都不行。
这下没人管,他非常开心。
几人背了弓箭,慢悠悠的往林子里走,一边赏景,一边聊天。
纪居昕问了几位好友现状。夏飞博说一切顺利,商会,生意,课业都还好;林风泉活泼乐天,根本没有烦心事;徐文思觉得进了京城稍稍有些压力,不过沾前些日子纪居昕走动的光,他家里那位科道给事中的伯父升了官,对他特别好,他过的相当滋润。
纪居昕眉眼浅浅弯着,“咱们只管努力参加会试,以后机会多着呢!”
几人早看出来,纪居昕虽出身微末,可眼明心亮,聪慧无双,总会发光发亮,开创一番事业。
他们不知道纪居昕手下都有了什么力量,但明显他能左右的事情更多了,现在交的朋友,也是他们只能仰望的,但纪居昕没一点嫌弃旧友之意,他们已然非常满足了。
可纪居昕不满足,朋友们之前助他良多,现在正该他回报的时候,明明有人有困难也不与他说,他叹着气主动提起,“夏兄,若我消息不假,你家皇商的位子,是不是最近有些麻烦?”
夏飞博微微一怔,转而笑了,“是有些麻烦,不过都不是大事,此次我将参加京城会试,只要过了,皇商之位对我夏家便不再重要。”
在大夏朝,商哪里有官值钱。
纪居昕深深看了他一眼,“总之,有什么事需要帮忙,尽管与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