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要是调整不好怎么办?陈双飞快地抓起糖果。
那就训练到你调整好为止。屈南假装严肃了两秒,又重新笑起来,不过我很怕你弟弟误会我。他那么聪明,我这么笨,只会陪着你每天跑步。
不会,我弟不是那种人,你和他多接触几次就好。陈双拿起了菜单,在座位上扭动几下。
烤肉店生意不错,没过多久就客满了,全都是学生,门口还排起长队。陈双几乎没有动手去烤,全部是屈南操作,他只负责吃,很快吃了个肚歪。
他家的酱汁真好吃,是甜辣酱。陈双舔舔嘴唇,有机会咱们带我弟一起来吧,他比我能吃辣。
好啊,只要他不嫌弃我脑袋有问题。两个人都吃完了,屈南还在烤肉。这一份是完全没调过味道的五花肉,烤熟后屈南也没有吃,而是全部打包。
你喜欢吃五花肉啊?离开烤肉店,陈双问他,你要是喜欢吃,下次我请你吃粉蒸肉吧,我高中附近有一家店,特火,莫生和洋洋说它家很好吃。
我其实也不喜欢吃猪肉,为了比赛已经忌口很多年了。屈南没有带陈双回学校,而是往另外一个方向走,走,陪我去看看小病人。
病人?陈双抬头一瞧,已经到了宠物医院的门口。
是啊,希望它能挺过这一关。屈南看到了门口的大纸箱,箱子里有个狗粮盆,狗粮吃光了,可是狗却不在。他把打包好的五花肉倒进去,带陈双进了医院。
医院里好安静,陈双不敢出声。
我捡了一只流浪狗,它生了一只小狗,可是感染了肺炎。屈南的脚步都放轻了,肺里进水。
啊?这么可怜啊陈双跟着他。
医生说,给它腾出了保温箱,咱们去看看。屈南和护士打过招呼,带着陈双进了宠物观察室。观察室里有加氧舱和保温箱,他们到保温箱面前,隔着一层玻璃,看到了正在睡觉的小狗。
它好小啊。陈双小声说话,它妈妈呢?
它妈妈是我偶然间碰到的,刚刚对我产生信任,过不久才能带它见你。屈南认真注视着努力呼吸的小白狗,两个人用同样的姿势弯在保温箱外侧,我相信它能挺过这一关。等它出院,我想把这只小狗带给你弟弟见一见,我听别人说,宠物对他那样的病人有特殊安抚作用。
四水不是病人。陈双立刻纠正他,不愿意承认弟弟的病情,他只是不会交流,对外界害怕。
那他为什么会害怕啊?屈南顺着他问,我感觉他很讨厌我。
那是因为陈双不好意思地看看地面,以前,顾文宁甩了我的时候,我当着他哭过几次。他不希望我再和谁关系亲密,他怕
怕我伤害你?屈南低声问。
不是!陈双摇头,但也是,他不知道咱们的关系是假的,他怕我再重蹈覆辙,被人甩了。
我理解,他的精神状况确实不稳定,你是他的唯一,他肯定对顾文宁恨之入骨,顺带我也倒霉。屈南步步询问式的,又问,他小时候就这样么?
陈双猛地抬起头,想了想。不是。
那为什么变这么严重了?屈南再问。
因为陈双看了看那只小白狗,它只有手掌大,可是也在努力求生,如果连流浪狗都可以相信屈南,那他一定是个可以信任的人,因为我爸打过他,小时候我爸经常打他。
作者有话要说:
屈南:趁陆水不在,拿他泡茶!
第66章 死亡局
说完这句话,陈双缓了好半天,他努力看向屈南,试图从他的表情分析出什么,是惊讶?恐惧?还是不理解?
通通没有,他反而看到的是一种明了的情绪。
你猜出来了,是不是?于是陈双大胆地问。
猜出来一半,但是大方向没猜错。屈南说,表情从疑惑过渡到了确定,你弟弟的状况不像是精神病,更像是创伤后的反应,所以我猜你家里一定有一个可怕的家长,导致他长期处于压力之中,才会逼得他切断和外界的联系。
是吗?是吧。陈双点点头,虽然穿着屈南的衣服,可肩头还是窄了一丢丢,没把外套撑起来,他不是精神病就好,我很怕他一直这样下去。他现在唯一肯说话的人就是我了,我很怕他哪天连我都不理。
他小时候有自闭症么?屈南把手放在他的肩上,隔着布料,抚摸他明显的骨骼,你别怕,精神疾病这种事越早干预越好,趁他还愿意交流,你还能为他做很多事。
真的吗!陈双的声音瞬间突兀,他又压低音量,真的可以?怎么干预?
干预的前提,你得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我。屈南再次看向保温箱里的小白狗,这个地方不适合咱们谈话,跟我来。
陈双犹豫着,双脚停留在原地,几秒后才跟上了屈南。路过宠物医院的前台时,护士把屈南叫了过去,陈双听不清楚他们在谈什么,但肯定和那条小狗有关。
他一个人先出来,不知不觉地叼上了烟,站在医院门口刚吸上一口,一条大型犬出现在他视野范围内。
它很瘦,还很脏,身上裹满泥沙,好像凝固成皲裂的纹路。左耳没剩下多少,脸上还有一个乌眼青似的黑色图案。
瞧见它的那瞬间,陈双歪着头愣了愣,好像看到了狗届的自己。
它肯定是流浪狗,因为瘦到肋骨根根分明,可是仔细观察就会发现它是一个带崽期的狗妈妈。
看到陈双的瞬间,它也愣住,飞快地叼走了纸箱里的餐盒,到看不见人的地方去吃。
走吧。屈南这时出来了,手掌摸在陈双凸起的颈椎顾上,别抽烟,对身体不好。
陈双回过头,看到屈南有个很细微的动作,好像是闻到烟味的刹那往旁边偏了一下脸,于是赶紧把烟摁灭在旁边的垃圾桶上。一定是自己的二手烟熏到他了。
离开医院,他们步行到奶茶店,屈南问陈双要了情侣积分卡,负责进去买,陈双坐在奶茶店对面那排树下的座椅上等着。
给,这是你的,我随便帮你点了一杯。屈南把奶茶递给他,自己捏着一杯无糖的柠檬茶,现在可以说了。
陈双手里冰凉,奶茶和自己以前点的差不多,标签纸上印着多料厚厚奶盖抹茶大杯,加红豆加布丁加爆弹珠珠。
真巧,我就喜欢喝这个。假装不经意,陈双往屈南身边挪挪,拉近他们的距离,我可以告诉你,但是你一定要保密。
好,我发誓,保密。屈南先说,在你说之前,我想先说说我的分析。
陈双吸上一口奶茶,又靠近了屈南几厘米,把自己泡在他的止汗剂香味里。你说,我听着。
你弟弟像是很严重的自我回避。屈南看向陈双吸满了奶茶的腮帮子,人在安全需要得不到满足的时候,就会发生这种状况。他的精神世界有可能被自己分割成多部分
四水不是精神分裂!陈双被珍珠一呛。
你别急。屈南赶紧拍拍他的后背,我没有说他精神分裂,他是在有意识地筛选能接收的情感经验。像咱们,是全部接收,他是用自我隔绝的方式拒绝了一部分,他没有精神病。
那、那就好。陈双额角潮湿,几句话的功夫就漫上汗,我最怕的就是某一天突然有一个人宣布他疯了。他小时候只是不爱说话,但是特别容易受惊吓,一害怕就躲起来,不敢见人。他不喜欢和别人接触,而且他那时候已经记事了
他知道自己被妈妈抛弃?屈南帮他擦擦汗,弓起的指节处,在他胎记的边缘滑动着。
陈双的眼珠咻地一动,去看贴在左太阳穴的那根手指,同时又想闭眼,享受小怪物被人温柔抚摸接受的触碰。他知道但是他从来不说。他妈妈骗了我爸一笔,我爸那时候刚好投资出了问题,所以
所以他就拿陆水出气了?屈南主动靠近了些,你别怕,我说过会替你保密的。
陈双的眼神开始直了,盯着地面上不存在的某物,陷入了一阵失神,呼吸变快的同时手指轻微颤抖,眉毛往眉心挤,暂时没有出声。
嗯,他打我弟。陈双瞬间抬头,点头,又摇头,整个过程呈现出一种拉扯,如果不是他,四水不会变成今天这样。
屈南松了一口气,刚才还以为陈双要哭了,而陈双说的这些事,他都早早料到。他会打你么?
陈双坚定地摇头。不打,他和我妈没有恩怨,感情不合离婚,我妈当时经济条件不行,把抚养权给了他,他承诺好好照顾我,甚至都没纠缠我妈,两个人就分开了。所以他从来都不和我动手。
可是你肯定不会眼睁睁看着弟弟挨打啊。屈南放慢说话的节奏,给谈话气氛增添暖意,你是一个好哥哥,我看得出来,你能为你弟付出一切。
陈双两只手紧紧攥住奶茶杯,汗水和杯壁凝固的小水珠一样,往下落。
所以你爸是想拿你弟弟撒气,但是每次都会误伤你,对吧?屈南揉了揉脸,又捏了捏鼻梁骨,微表情转怒为笑,他现在还动手么?
陈双摇摇头。长大了,他打不动了。其实我没挨过什么打,我爸每次都把我拉开,把我扔在卧室外面,关上门打他。我会吓哭,但是不会挨揍。
那就好,最起码屈南又捏了一下鼻梁骨,鼻子里总能闻出陈双身上好闻的烟草味,你弟弟的情绪一定和家庭因素有关,所以离开特定的环境是第一步,他不能在家里住。
我弟离不开。陈双无望地吸了一口大气,随着呼气,肩头微微下沉,他很没有安全感,7点之前我必须接到他,然后尽快带他回家。他在外面过夜会睡不着,不断地惊醒,尖叫,必须要回家才行,我们搬不出去。
屈南喝柠檬茶的动作停下来,完全没料到还有这道坎儿。
他很依赖我和他的卧室,还有衣柜。以前只要我爸想要动手,我就把他藏在柜子里。可是我爸经常把我拉开,把他从柜子里翻出来。陈双快速地眨眨眼,这些糖,是他给我的幸运符。
屈南注意到了他的眨眼动作。
说着,陈双从兜里拿出两根棒棒糖来。他说,我把糖吃掉,再把糖棍给他,他就知道我安全。每个糖棍上都被他画了一个圈。
圈?屈南拿起那两根,和自己买的棒棒糖是一个牌子,但白色的塑料棍上确实多了一个蓝色圆珠笔画的圈。
为什么这样做?屈南忽然间,看向陈双。
他说,他的圈能保护我,所以我吃完糖会把糖棍还给他。陈双从屈南手里拿过糖,晚上我会把糖棍还回去,他知道我把糖吃了就很高兴。他知道我吃了多少,也能看出那根是不是他给我的,他很聪明,很聪明,四水是我认识的人里面最聪明的,智商非常高。
好吧,看来咱们要慢慢来。屈南想了一会儿,没有再问什么,这确实是个大麻烦这样吧,既然他对陌生人和新环境抵触,这两天我先不见他。你让他慢慢熟悉学校周边,让他一点点适应我的存在。我可以帮你们留意学校附近出租的房子,像做实验那样,一点点提高他的耐受度。他迟早要离开那个家,不能留在那里下午你会接他放学么?
陈双点了一下脑袋。你会帮我吗?
会帮。今天晚训我在操场上等你,你放心去接他,不用急着往回赶,骑小摩托要注意安全。屈南抬起手来,最后放在了陈双的肩上。
随着这样一放,陈双心里也踏实多了。屈南说得对,弟弟必须要离开家,那里不安全。
接下来几天,陈双没有再把屈南带给四水见面,而是绝口不提,好像这人不存在,不在弟弟面前刷他的存在感。陆水的反应又回归正常,每天清晨在麦当劳等着,晚上在咖啡厅等着。
可是陈双却清楚这不是长久之计,这是一场拉锯战,要趁四水彻底关闭情感接收之前带他走。屈南也没有闲着,几天之内帮他找了好几处房源,可是都没有顺眼的。
这该怎么办啊陈双在更衣间里休息着,一会儿就是体能测试,所有二队成员都在费尽心思往一队名额挤,只有他靠在柜门上想弟弟。
等到其他人都离开了,陈双才转过身。真想念小时候,他们有说有笑。
怎么就你一个人啊?耳后一个声音。
陈双猛回头:你怎么来了啊?
我来找陶文昌,跳高队的人呢?薛业又一次把陈双压在柜门上,你
陈双往后躲躲,下巴往后缩着。我怎么了?我脸上是胎记。
不是,我是说你是不是染头发了?薛业一直在看他的发根,上次还有黑色呢,现在没有了。
陈双嗯一下。染了。
牛逼啊,我也想染,改天染个鲜艳的。薛业扳着陈双的肩膀,又把人翻过去,现在没人,你快告诉我你怎么练臀的?咱俩明天约无氧啊!
走廊里,跳高队的一队成员刚结束测试,每个人都累得不想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