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半夜,风越刮越大,像是千万双手撕扯着大棚上的塑料布。
“刷拉拉,刷拉拉。”
塑料布好像随时都要被刮跑了。
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天气,就见侯三养的那几只狗,都躲到旮旯里,死活不肯出去。
闰月听着风刮得厉害,干脆穿衣起床,和蓝月一起去了大棚那边。
刚一出屋,冷风吹的两人就打了个激灵。
“这天儿,好像要下雪!”闰月搓着手,裹了裹棉衣。
“闰月姐,这倒春寒也该结束了,怎么突然就降温了呢?
大棚里的东西不会冻了吧?”
“应该不会,昨晚我告诉他们生火了。”
闰月嘴上没说,这么大的风,生火也挺吓人的。
两个人侧着身子,冒着要被大风刮走的危险,走到大棚附近。
闰月喊了两声“三哥。”
无奈声音被大风撕碎,扬在风里又被带走。
微不可闻。
闰月带着蓝月,把大棚上的塑料布压的松的地方,又勒紧了绳子。
一栋栋大棚巡视下来,终于看见鼻涕冻得拖出挺长的侯三儿。
他打着哆嗦,用手电朝闰月和蓝月脸上晃了晃,确认是自己人,这才骂骂咧咧“这鬼天气,突然就起这么大风,这要是地种早了,这会儿苗都该出来了,还不得弄绝产了!”
“三哥,全都检查完了?”闰月耳边听着呼呼的风声,担心的问。
“完了完了,没事了,你们俩赶紧进屋歇会儿,我把棚子里取暖的地炉也都灭了,风太大危险。”
侯三几人进了他打更的简易房子。
房里生着火,一股暖气扑面而来。
烤了好一会儿,闰月冻得麻木的手才缓过来。
“不知道有多少地方要倒霉,这场霜冻来的太突然了。”侯三儿一边烤火,,一边担心道。
说完,他自己砸吧一下嘴,“管他呢,反正咱们这边没事就行!”
几个人说着话,听着外面的动静。
到了下半夜两点多钟,风越来越小,但是温度却越来越低。
冬天,这个时间正是冻得狗呲牙的时候。
可现在已经是春天了,从门缝钻进来的风,仍旧吹的人脚下冰凉。
几个人听着风小了,又出去检查了一遍,等检查完回来时,天色已经开始放亮。
侯三儿的更房门口放着一桶水,那上面结了厚厚的一层冰。
“好家伙!”侯三儿捡了一根木棍,几下把那层冰捣烂,拿出来一块看看。
厚度最少有三公分。
看见那冰,闰月吓了一跳,幸亏她打算的早,把大棚里提早生了火。
这要是硬挺着,非冻坏秧苗不可。
也幸好山上的春笋被大张挖走,要不都得受冻害。
就是不知道山上的梨树和刺玫花怎么样。
回到家里,闰月和蓝月交简单做了早饭,打算吃过后上山看看。
闰月刚端起饭碗,还没吃到嘴里,就听大喇叭里老会计的声音焦急叫道“闰月,闰月快到村上来一趟,有人急着找你。”
大清早就挂来电话找人,那肯定是重要的事儿。
闰月拿了件厚衣服穿上,外面霜冻留下的冷气还在,个别地方的白霜,被太阳晃了仍旧没有要化的意思。
路过李强家门口,闰月看见李强娘正站在井旁,费劲巴拉的摇着辘轳打水。
柳罐已经到了井口,有可能是水装多了,李强娘想要送开一只手去拎柳罐,那辘轳飞快倒转了一圈,吓得她赶紧两只手扶住辘轳,一人一柳罐水居然僵在了那里。
这老太太,一会手麻了,那辘轳由于柳罐的重力作用,肯定要飞速倒转,还不得把老太太打到井里去。
闰月赶紧跑进院子,接过辘轳,把老李太太推到一边儿。
然后麻利的打了一桶水,给拎进屋里去。
老李太太跟在闰月身后,不住地唠叨“你说我们家这祖坟,怎么就不冒点青烟,让后代好过一点儿呢!”
“贺老狗倒是冒青烟了,大伙都说他中毒死了!”
李老太没料到闰月会怼她,愣了一瞬,又接着说“这庄稼主儿找媳妇,能吃苦,会过日子,屁股大好生养才是正道儿。
你看看那个阿娇,骄里娇气不说,还长得瘦不拉几,一看就没福!”
老李太太看不上阿娇,阿娇身上那些男人们喜欢的地方,在她眼里都是毛病。
闰月没时间跟她唠嗑,大喇叭里还声嘶力竭的叫着她去接电话。
闰月小跑出去,一溜烟没了影儿。
老李太太摇着头,嘴里“啧啧啧”她想说闰月正符合她找儿媳妇的标准,可是闰月装傻不理她。
自己的儿子多好,有脑瓜能挣钱,长得又帅气。
虽然离了两次婚,媳妇也娶了好几个,男人嘛,几婚又能怎么地?
闰月这二十大几嫁不出的,他们家不嫌乎不就行了。
闰月不知道老李太太的心思,一路跑到村部,抓起话筒那一刻,已经气喘吁吁“喂!”她喂了一声。
电话那头便传来古爱华焦急的声音“闰月啊,你大棚那边没事吧?”
“没事儿,我提前做了防范,都还好。
就是山上还没去看,不知道果树都啥样了。”
“哎呀,幸好幸好!”古爱华长叹一声,用从来没有过的低沉声音道“闰月,可坏了!”
闰月的心一沉“古伯伯,你那边的花冻了?”
“唉!都怪我大意了,你要的那些月季花全都冻了,我没想到这场霜冻这么厉害!
闰月,古伯伯耽误你栽花了,我,我对不起你,实在不行我给你赔些钱吧?”
完了,闰月的心凉了半截,两万棵花苗冻死了。
她的鲜花长廊……就这么没了?
电话里是长长的沉默,只能听见粗重的喘气声。
半晌,闰月压下心里的失望“古伯伯,我现在就坐车去你那里,你千万千万不要动那些冻坏的月季花,就让它们保持原来的状态,听见没?”
“闰月,那花叶子都蔫的耷拉下来了跟熟了似的,留着还有啥用啊?”
“我不管,古伯伯你听我的,我去看看有没有办法把它们救活。”
“闰月,你可别逗古伯伯开心了,那些花除非是观音菩萨的净瓶水,哪里还能活!”
“古伯伯你听我的,我给你想办法,你要是全都处理了,我也没法了。”
闰月“啪”一声挂断电话,快速跑出村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