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没说什么,但是先前那个精神萎靡不振的监丞大人,此时却一反常态,萎靡的精神抖擞起来。
两眼囧囧有神的望向他。
圣人再次冷哼了下,看出那人的急迫,不缓不慢道。
“结果如何?”
空旷安静的大殿,满是他威严的声音。
那内侍也是伺候惯了的,知道陛下此时并没有表现的那般不痛快,满是谄媚的说道,“大喜,大喜啊,白少爷还活着,不过那小大夫说,还要观察观察,如果观察之后没有意外的话,他过些日子就要醒了。”
“那就是说,打赌下来,她赢了?”
“可以这么说,有阮大人先例在那摆着呢,那些太医们在他刚结束救治的时候,给他把脉检查什么的,都是症状平稳,这个白少爷,他估计也会化险为夷的。”
“肯定会的。”
邬易听得认真之际,不忘坚定的点点头。
年轻的大人眉眼舒缓,周身洋溢着喜悦同自豪。
“宋家的那点声誉,估计要没了,那些人把颜面看的比命还要重要,估计也没想到中间会蹦出个程咬金来,他们这次算是踢了铁板了。”
贴身内侍见风使舵,连胜附和着,“谁说不是呢。”
话匣子一打开,他一时间收不住话茬,见那两位都带着些轻松,他语气也活跃起来,倒把今日听到的趣事跟两位一五一十的说了。
“当时那大夫不是在院子里救人,白贵妃害怕有人来,扰乱她的清净,就让人将那个院的大门给关上了嘛。
听护卫们说,后来啊,大门被关上,他们看不见里面的情况,只知道一片安静,除了有重物倒地的噗通声,再无其他。
后来隔了好久时间,倒地声也没了,但那大门也没开。
侍卫们着急,但是碍于先前得了吩咐,不敢贸然闯入,就这么一直在外面守着。”
“后来呢?”
即将说到最有趣的地方了,内侍这会也是真乐过头,不顾身份差距,开始畅所欲言。
“后来?后来日头不是上升了吗,那院子里又热又躁,加上他们晕过去的地方,也被阳光晒到了。
地面,头顶上,哪哪儿都热,那一个二个的,全都是被晒醒的。”
说到这,陛下还没笑,他就开始咯咯笑起了。
“那门卫说,等到再有声响的时候,就听见里面慌不择路的逃跑声,还有主子们受到惊吓的叫声,等到大门终于开了,往日一举一动都是规矩,都是优雅的人,都跟无头苍蝇一样,争先恐后的朝外面逃窜。”
他见陛下古板的脸上出现笑容。
知道陛下此时开心了。
更是用尽浑身解数来表演描绘着当时场景。
“当时不管是主子还是下人,那叫一个不顾形象,这要是能跑回去的,还是好的,就是好些倒霉的,刚跑几步就蹲在门外就撑不住了,开始呕吐不停。
这不有宫人撞见了,就想给他们找太医。
可是巧了,往常在太阳下面走两圈都喊着中了暑热,巴不得把太医喊来的贵人们,今日倒是一反常态,脸上脖上手上,都被晒伤了也不喊疼了。
更是在听见太医这个字眼后,吐的更厉害了。”
这后遗症这么厉害吗?
当初发生的该有多可怕啊。
不过,这倒也不是坏事,最起码能把那些人的骄奢之气杀一杀。
“这几日,太医院里的安神药,要供不应求了。”
圣人听完,只说了这么一句。
“那白家人,可有给她送去吃食?冰桶什么的,也还供应的上?”
邬易沉默了半天,到底是忍不住心头担忧,问出了声。
那内侍哎呦了一声,“这个,奴才还真不清楚,要不,这就吩咐下去?”
“你吩咐的,旁人未必能放在心上……”圣人说罢,揉了揉酸涩的额头,“朕困了,你们该如何就如何吧,”
“恭送陛下。”
邬易先前一直沉默不语的。
现在听说要放他走了,倒是格外的殷勤。
跟他一说话,心上又烦躁了。
圣人厌烦的催促他快走,但是等到邬易急急走到殿门口时,威严的声音再度响起,“既然病好了,就不必要再在府上养伤了,国子监那边刚见成效,早些去当值吧。”
“臣遵旨。”
看着邬易先前还能稳当前行,在跨出殿门后,脚步加快的背影。
先前说疲倦的男人,此时突然开口,“她是个有本事的吧?”
内侍连连点头,“自然有本事的!现在宫内都流传她是小神医的话呢,还说她年纪轻轻,医术远超宋太医他们,肯定是活了上百年,只是驻颜有术之类看不出具体年龄。”
“那你说,当初她要是及时进宫的话,太子是不是也不会死?”
空荡大殿内,突然传来他不辨喜怒的声音。
内侍先前还带笑的面孔,在一瞬间,血色消散,甚至他的后背,都在瞬间冒出好多冷汗。
他刚刚只顾着开心了,怎么就忘了这一茬。
这小神医虽然厉害,但是脾气太大了,当初她可是冒着大不敬,抗旨不尊的。
眼下医术再好,没救活最该救的,陛下如何能开心的起?
哎呦,自己也真是猪油蒙了心,干啥在这节骨眼上,刺激陛下啊。
如今那些人多高兴,这不衬的陛下多凄凉可悲吗?
他们的孩子,都保住了。
可陛下的孩子,没保住啊。
“这个人,活着可真碍眼啊。”
九五之尊性情阴沉多变,没人比他更清楚,先前明明还是很高兴的,眼下却又森然,可他并不只满足于吐出此时心声那么简单。
“你说,要是她当时来了,太子会不会死?”
这不是在自言自语,这是要从他这里,等出来一个答案。
内侍以头抢地,整个身子战栗,被逼问急了,只哆哆嗦嗦的吐出一句,“可是当时那情况,太子跟状元郎,只能活一个啊。”
她要是及时进宫,死的就是状元郎了啊。
…………
“哎……”
外面蝉鸣阵阵,大殿内凉意十足,在地板上躺了许久的老人悠悠转醒。
地上躺的时间太长,他腰板受不住,揉腰坐起来,见到的就是同样躺了一地的人。
人的体质不同,清醒时间也不相当。
亲眼目睹那场惊变的人逃窜了,进来的是守在外面的护卫。
地上还倒着好些人,他们又不能把人一一安顿下来,就把人全抬到殿内地上,所以大殿这会东倒西歪,躺着数道身影。
宋院使清醒后,昏睡前的记忆瞬间回笼,他脸上血色顿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