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治不能治?
这话问的稀罕,难道她说不能治,这些眼睛长在脑袋上的贵人,就真能放她回去?
问话的男人身穿明黄,衣服上绣着五爪金龙,至于面貌,五官周正,威压中带着几分儒雅,刚惊鸿一瞥,那轮廓跟五官,倒是有几分的熟悉……
直视圣颜已经是大不敬,她克制的将视线收回。
这就是掌控着生杀大权的九五之尊吗?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这人有点过分眼熟。
偷偷抬头又看了下他,疑惑到底是在哪儿碰到过。
估计是姚蝉看的时间有些长,暗地里出现轻微的咳嗽作为提醒,她赶紧收回视线,粗粗的行了个不标准的礼后,听从命令,朝阮家人走去。
“小大夫,快来看看他,快来看看她。”
胳膊被人抓住,她被拉到那人跟前。
“有什么症状?”
“腹痛不止,恶心,呕吐,昨天到今天一直是腹泻,已经是血便了……”
“是诅咒,这是诅咒!”
在那群太医堆里,有人了解阮家的这些毛病,小声嘟囔着。
声音不大,但在寂静的夜里,足够传到大家耳朵里了。
果然,诅咒两个字传来,换来的就是阮家众人愤恨的目光,以前自家对他们多么尊重啊。
逢年过节该有的节礼,一次不落,平时在街上见到,那也是刻意迎合,这般苦苦维持着关系,为的就是能跟他们打成一片。
好在关键时候能搭救他们一番。
可是眼下……
他们生怕砸了自己名声,非但不帮忙,还一个劲的落井下石!
这简直让人难以容忍。
阮二老爷在母亲的提醒下收回了视线,他强迫自己把视线投到兄长身上,两日蹉跎,他如今已经陷入到昏迷程度,气若游丝,似是下一刻就能羽化登仙。
害怕,浓浓的恐惧之外,还有无力的颓然。
姚蝉蹲下身子。
“拿些灯笼跟火把过来……”
“去,快些准备火把灯笼……”
等到周围光亮四起时,姚蝉哗啦一下解开阮家大爷的衣衫,院子里此时堆积着不少女眷跟闻声而来想在圣人面前弄个存在感的主子,这些女眷也没想到世上还会有如此唐突冒失之人,眼中难掩错愕。
回神后,惊叫声响彻在夜空中。
她真是,真是……
姚蝉却没理会周围诧异眼神以及慌乱惊呼。
她半跪在地上,手按在他的腹部,可以感受到的是,有腹胀腹肌紧张的情况,肠鸣音减弱,可以触及到压痛的包块。
“他这病症发生时,是不是很突然?”
“对,对!”
发病急骤,以腹痛为主,多在脐周或遍及全身,伴随着寒战发热,腹泻之后还有血便,恶心呕吐,眼下虽不知道有没有演变到中毒性休克。
但先前的症状,再搭配着眼下的体表检查,百分之八十症状,是肠套叠。
“不该啊。”
一般这种年纪,不该发生急性肠套叠,这症状一般发生在幼童身上,因为小儿肠蠕动活跃,在添加辅食的年龄,可能因为肠蠕动紊乱而发生肠套叠。
但是他都是中年男人了。
肠胃会如此吗?
“找到原因了吗?”
当她不再检查,面带思索神色时,旁边阮家众人急急地询问。
被唤回神智,姚蝉颔首道,“大致是弄明白了……”
阮家母子面带狂喜,阮老夫人笑容刚顿,满是焦急的追问,“知道病是什么,是不是也有法子治疗了?”
他们眼神中的希望,几乎要冲了出来。
“有些困难。”姚蝉指着他腹部位置,“他是肠套叠,怎么说呢,这玩意有点复杂,就是他肚子里有肠管套入到与其相连的肠腔内了。”
姚蝉两只手给她演示着,“肠胃道的任何部位都可能发生肠套叠,套叠的部位可以分为空肠套全肠,空肠套回肠,回肠套回肠,回肠套结肠,结肠套结肠……”
他们面上带着焦急以及不解。
显然轻易不能明白她说的是什么意思。
姚蝉只能用尽可能简洁的法子来解释。
“就是他肚子里的肠子出现问题,如果想让他保住性命的话,必须把坏死的那一截给切断,这你明白吧?”
切,切断?
阮家老夫人险些晕厥过去。
姚蝉叹了口气。
只是切断两个子,她就这般禁受不住压力,实际上要有她说的这么简单的话,自己怕是要放鞭炮来庆祝了。
现在他的情况很复杂,被逃入的肠段进入鞘部后,顶点可以继续沿肠管推进,肠系膜也被牵入的话,肠系膜血管受到压迫,会造成局部循环障碍。
逐渐发生肠管水肿,肠腔堵塞,套入的肠段被绞窄而坏死,从而引发扩张呈缺血性坏死,甚至穿孔而导致腹膜炎。
而且小肠部位那么多,没有现代设备辅助,她无法断定到底是哪段小肠出了问题,徒手去检查,天啊,这是多么大的工作量。
“不过,他还是有些幸运的……”
姚蝉在一片哀恸中,语出惊人的说出这么一句话来。
阮家人直直的朝她望来。
数不清的视线跟责备目光落到她身上。
不少人面露厌烦,又是这么一句。
先前在屋内检查白家少爷的时候,她就说了这么一句,眼下来了一个性命垂为的,她还是这么说。
是,这话说了,是挺出风头的。
但是她有没有考虑过病患,家属的感受,有没有把满院子的太医放在眼里。
好啊,你是不是想说,这天底下就只有你一个人医术精湛,就你一个人能救死扶伤是吧!
还挺幸运的。
幸运什么?
幸运快要死了,幸运他们都是酒囊饭袋,就你一个人厉害是吧!
逞什么强,出什么风头!
“神气什么呀!”
当下确实也有人这么嘀咕了。
不过说这话的,不是太医,而是跟宋凝关系好些,也是昨天同她一起放纸鸢,导致白昀从假山上掉下来的罪魁祸首之一,皇后的侄女,周娴。
她声音不大,但在这节骨眼上,却是不能忽略的存在。
当若有若无的视线落到她身上时候,这锦衣玉食的姑娘也憋不住了,这两日的提心吊胆还有受到的埋怨指责,瞬间有了发泄的口子。
“我又没说错,屋子里白少爷你说幸运,这个长辈你又说幸运,都到这节骨眼上,都快成死人了,还有什么幸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