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益于自身高大强壮的身材,张泽龙和别人在一块时向来都是被叫龙哥的存在,但分班遇上成绩逆天的卫绪,他也只能低头喊一声哥。
自己拿。卫绪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堆在最上方的薄本,语气淡淡的。
他并不介意把自己的答案分享给别人,即便谁要拿去照着抄也无所谓,反正就算被老师发现也影响不到他,年级第一就是有这个底气。
当然,能挤进特重班,谁的成绩都不是糊弄来的,张泽龙问他拿作业也只是参考他在某些难题上的解题思路。
我刚才在校门口遇上四班的林淑怡了,艹,她是真漂亮啊,张泽龙一边翻开习题册,一边兴致勃勃地说道,她的那种漂亮跟六班的丁琦又不一样,六班的是那种无欲无求很高冷的漂亮,她是那种偶尔俏皮,偶尔泼辣的就是那种凶凶的漂亮,我觉得我还是更喜欢她那种类型,跟她在一起肯定很带劲。
卫绪吹去手上的灰,口吻敷衍:是吗。
张泽龙猛点头:其实本来就只是欣赏,最近是真的有点想追她了,听说她好像还没有谈过男朋友。
卫绪哦了一声。
但我感觉她可能不会喜欢我这种类型,她好像更喜欢跟那种白白净净的小白脸接触。张泽龙在写字间隙转头看了眼卫绪,继而叹气:我要是长你这样就好,看上谁说一声,勾勾手指人家就过来了。
卫绪手上的动作顿了顿,垂下眼道:哪有那么容易。
不是吗?张泽龙好奇问,我们学校有学神喜欢但是追不到的人吗?
不是学校的。
那是校外的?
卫绪摇了摇头,放下手里的工具,从抽屉拿出手机发了条消息。
【瓜崽:夜宵想喝大骨汤。】
消息发出去没多久就收到了一个ok的手势。
卫绪不禁扬起唇角,正要把手机放回去,页面上又冒出一条消息:【我帮你把床铺好了,晚上自己睡。】
卫绪脸上的笑容倏然消失了。
想到自己放在床底下的东西,他有些不安地询问:【那你现在在做什么?】
【哥哥:没做什么,等下准备去菜市场,给你买大棒骨。】卫
绪松了口气,发了两个期待的表情,见魏游没再回复,就把手机塞进了抽屉里。
而魏游这边在放下手机后,却没有立即换衣服出门。
昨天下午他给整个家里做了清洁,但因为卫绪一直在房间里工作,怕打扰到他,就唯独漏过了他的屋子。
本来魏游也懒得再做清理,然而刚才铺床的时候,他看见床头柜旁的角落结了层蜘蛛网,强迫症就控制不住上来了。
想着反正打扫个房间也费不了多少工夫,便准备把次卧打扫一下再出门。
卫绪的桌上柜子里都放了不少东西,有些是制娃的材料和工具,还有一些魏游也搞不清楚是什么,他没怎么挪动它们,只是用抹布简单地把桌柜擦拭了一下。
收拾完东西就开始了地面清洁,因为担心弄脏床单,魏游将床单都掀了上去,尔后在清扫到床底时,他的扫把突然撞到了什么东西。
魏游弯下腰去,眯着眼看见一个漆黑的小箱子摆在靠床头这面的床角,不是很显眼。
是卫绪放在那的吗?
还是房东的东西?
魏游不敢确定。
之前卫绪的房间都归他自己打扫,他也没怎么注意过床底下有没有什么东西。
魏游生出好奇心,准备把那箱子拿出来看看。
箱子还挺沉的,他用扫把推推勾勾,好一会儿才把它弄出床底。
待室内的自然光打在箱子的表面,他才发现这箱子原来只是个黑色的硬质纸盒,侧面还有商家标识,估计是买什么东西附带的包装盒。
没有多想,魏游直接掀开了盒盖。
映入眼帘的是几个透明的亚克力收纳盒,每个盒子里都放着一个做工精细的bjd娃娃。
起初魏游以为这和玻璃柜中展示的那些一样,正当他准备拿起一个娃娃细看时,一张熟悉到近乎失真的脸孔突然跃入了他的眼中。
就连在鬼畜剪辑视频上看到自己的脸都不会有现在这个时候受到的视觉冲击大。
这个娃娃,居然长着一张和他异常相似的面孔!
相似得有些诡异了。
魏游先前看过卫绪给娃头上妆,但当时也仅仅只是觉得他画得很像真人而已,直到现在看到盒子里的娃娃,他才发现原来他的手艺可以逼真到这种地步。
除了没有活人的生气,这个娃娃脸部的每一个细节都栩栩如生,简直犹如缩小版的自己。
魏游又拿起了两只盒子查看,发现这两个娃娃也都做得很像自己,甚至两个娃娃所穿的衣着,他都有一模一样的款式。
他将娃娃一一拿出摆在床头柜上,六个娃娃造型与姿态各异,但无疑都有着同一张脸。
对着一排和自己长相相似的人偶,魏游莫名地感到脊背发凉,额头冒出冷汗。
他看向其中一个穿西装的娃娃,这是做得和自己最像的,不仅脸部表情栩栩如生,眼睛也不如别的娃娃那样空洞无物,反而流露出一种自然的笑意。
它的嘴角是微微上翘的,和脸上的五官搭配起来,就像是在看着你浅笑一样。
怎么可以像到这种地步,甚至让人联想到里面是不是住了一个灵魂。
魏游盯着它的眼睛,觉得有些可怕。
更可怕的是,他想不到卫绪为什么要把它们藏在床底下。
其实假若他是在展示柜中看见这些长相颇似自己的小人,魏游顶多觉得有点别扭,却也不会多想什么,毕竟瓜崽在当初玩橡皮泥的时候就说过想捏一个哥哥这种话。
只是被当做一个模特而已,对于从小学画画的卫绪而言,从身边人取材是很正常的事情。
可卫绪为什么要它们藏起来呢?
他是什么时候做的这件事?
魏游思索着这个问题,抬起头扫向正对着床铺的玻璃柜,上面有几处位置依旧突兀的空缺着。
他不是那种特别保守的直男,有时候玩游戏开直播也会遇到奔放的男粉丝,从而被弹幕调侃性取向。
因此在发现这些娃娃时,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就钻进了他的脑海里。
想到那种可能,他思绪有些缺氧似的眩晕。
这大概是卫绪自上高中以来回家最积极的一次。
距离放学还有十分钟的时候,他就已经把要带回去的东西都收拾好放进了包里,待到放学铃一响,便拎起包快步跑出了教室。
一路疾走小跑,平时要走十分钟的路程硬是被他压缩了一半,到家也才过去了五六分钟。
打开房门,一阵浓郁的肉骨头香气飘进他鼻子里,令他原本就有饿的肚子愈发饥肠辘辘了。
我回来了。卫绪喊道,一边换鞋一边望向坐在沙发上低着头玩手机的魏游,问:哥,大骨汤炖好了吗?
在厨房呢。魏游有气无力地说。
我去盛一碗。卫绪随手把包放在柜子上,刚要迈向厨房,目光无意间扫过茶几上排列着的盒子,倏然停住了脚步。
其实在看到它们的第一眼,他的呼吸就紊乱了,但他还是花了足足五秒钟的时间去确认那是什么东西。
直到最近才完成的西装娃娃进入他的视线,霎时间,卫绪感到浑身血液逆流,双脚犹如被施了魔法般禁锢在原地。
魏游没听到他进厨房的动静,抬起头,便见他一动不动站在玄关处,脸色僵硬,甚至有些惨白。
作者有话要说:啊啊啊要来不及了,先更再改!
第41章 养崽第四十一天
如果说先前魏游对自己的想法还处在猜测阶段,此时看见卫绪的表现,他对那个猜测便顿时肯定了大半。
两僵持着,空气仿佛凝固了,四周悄寂无声,比下雪的夜晚还要安静。
随即魏游叹了口气,身体后倾靠在沙发上,口吻平静道:过来坐,我有点事想问问你。
卫绪艰难地迈开步伐,拖鞋踩在地板上,几乎没有发出什么声响。
以往他都会直接坐到魏游的身边,这次却疏离地坐在了一旁的单沙发上。
目光扫了眼桌上的小,然后沉下了视线。
魏游偏头看向他,青年低着头,半张脸藏在阴影中,面无表情的脸庞宛如陶瓷一般冰冷。
刹那间,魏游又觉得他有点陌生起来,沉静冷漠得像个成熟的成年,和他记忆中的那个瓜崽全然不同。
沉默片晌,他切入正题问:你初中喜欢的那个,现在还喜欢吗?
卫绪静静地点头。
魏游:还是没有告诉他吗?
卫绪:没有。
为什么不说呢?
卫绪深吸了一口气,回答道:我怕我说了,他就会离开我。
魏游不自觉地咽了口唾沫,胸口快速地鼓动起来,紧接着问:他是你们学校的吗?
卫绪摇头。
是和你一起学画画的吗?
卫绪顿了顿,还是摇头。
是女孩吗?
哥,卫绪抬眼看向他,你明明已经猜到了。
他眼神丝毫不避让地直直地凝视着魏游,好像在说:你明明都知道是你了,为什么不敢承认呢?
要我说出他的名字吗?
不,不用了。魏游闭上眼,心中涌起一股几近绝望的情绪。
他实在想不通,回忆过去每一次和卫绪相处,他从来没有给过对方这方面的暗示。
自租下房子以来,两就是分床睡的,在言行举止与平时的教导上,他也都只把对方当做弟弟看待,为什么卫绪会对他产生这样的情感,他难以理解。
更令崩溃的是,喜欢他的是他亲手养大的崽,这可比身边相处十几年的朋友突然对他告白难处理多了。
哪怕是夏广思突然弯了,跟他说他已经暗恋他很多年了,他都不会像现在这样,这么的纠结难受。
很为难吗?卫绪以一副缺乏活力的口吻淡淡地说道:其实不用为难,你可以当做不知道,本来我也做好了你永远不知道的准备,很久以前我就说了,我只想默默喜欢,不想给你增添别的负担。
话都已经说到这份上了,你要我怎么装。魏游口气不佳道,难免有点想要发泄郁闷情绪的意味。
卫绪抿起唇,喉结滑动了一下,面色很是苍白。
缄默片刻,魏游舒出口气,尽量平复心情,看着他问:什么时候开始的?
真正确认是在十四岁的时候,卫绪回答,但也许很早就已经开始了。
这么说,已经三年多了。
魏游感到难以置信。
这臭小子十三四岁的时候就已经对他有那样的情愫了,而他竟然丝毫没有察觉。
他不禁回想三年前的过往,许多过去难以理解的画面冲进他的脑海。
怪不得那时候卫绪会在空间发那些意味不明的说说,怪不得他会对《霸王别姬》这部电影感兴趣,怪不得那天吵架,他会那么难过地说出你不懂这种话
现在,一切他过去思索不出理由的举动,都有了清晰的答案。
纵使卫绪说可以不用在意他的感受,但发生这种事,魏游还是觉得非常惭愧,惭愧得不想面对现实。
他目光落在面前的一排娃娃上面,自己不在的时候,卫绪究竟是抱着怎样的心态去制作的这些肖似自己的偶,他不敢想象。
娃娃捏得倒是挺像的,看见的时候,我都吓了一跳。他以自嘲的口吻道。
因为倾注了爱意。卫绪几乎是破罐子破摔地说道。
魏游感觉有些难以接话,明明现场寂静得很,他的脑中却充满了模糊的噪音,令他心情焦虑坐立不安。
强忍片刻,他终究还是受不了此时的氛围,霍然起身道:你让我一个冷静冷静。
说罢,便逃跑似的迈大步子朝房间走去。
卫绪紧跟着他起身,在他进入自己的房间前,叫了声哥。
魏游停住了脚步,却没有转身。
你还记得那个说要等你的马老师吗?
没等魏游出声,卫绪继续说道:她在去年结婚了。
哦是吗,那挺好的。魏游干巴巴地接道。
我之前一直很嫉妒她,可以光明正大地跟你说这种话,不过现在,我也有机会这么说了。
卫绪注视着他的背影,语速缓慢且清晰道:也许别也曾许下承诺要等你,但他们终究都会放弃,我不一样,我不会放弃。
一直以来,我就是在等待你回来的过程中长大的,已经等了这么多年,不继续等下去的话,过去那些时间就都白费了,这是我一直以来的观念,所以我说的等你,是等一辈子。
魏游很想回一句年纪轻轻别总把一辈子挂在嘴上,但临到开口时,却仿佛有块石头堵塞了他的喉口,让他难以言语。
最后,他还是什么也没说地进了房间,关上了房门。
打开灯,魏游原想坐到椅子上,低头却发现桌上全是卫绪的书本,转过视线,床铺上有卫绪的枕头,床头也还留有卫绪的衣物。
三年时间,卫绪已经将自己的痕迹填满了这间屋子。
之前说是因为采光好才会搬到这间屋子住,现在想来怕也不是那么简单。
魏游躺到靠椅上,拿毯子蒙住了脸。
自己坦然面对现实的能力竟然还没有一个高二的孩子强大,这让他觉得有些可笑。
但这也不能怪他,任凭怎么看,这件事都发生得太突然了,令他一点准备的时间都没有。
那小子也是,承认得那么干脆,明明都瞒了这么久了,为什么不能继续瞒下去呢?
随便编个理由狡辩几句,说不准他就信了。
一时间,走投无路的魏游竟产生了这样的想法。
脑子从未像现在这样混乱过,现实与回忆交错穿插在一起,将他本就纷乱如麻的思绪搅得如同裹在了未知的迷雾里,挣扎不出,逃脱不了。
恨不得躲藏起来,什么也不管地昏睡一场,这样醒来或许还能发现这只是一个噩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