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吓得他赶紧跑了回来,生怕落水银子不见了。”余婆子说着时想起那日的情形,不由笑出了声。
  说着笑着,又将闺女送来的衣裳试了试。
  上好的细棉布,样式花色也都新颖,余婆子摸着身上的衣裳,连连惊叹:“我还是嫁给你爹那年穿过这么好的衣裳,如果托了你的福,又能穿上了。”
  余氏给她整理着衣襟,本该高兴的事鼻尖却有些发酸。
  娘家的日子说不好却不差,可她从小到大真为见过娘穿过几次新衣,却在她出嫁之时,赔了不少的嫁妆,说是嫁妆厚些在婆家的日子就不会难过。
  现在回想想,爹娘对她真得好好,嗦了嗦鼻子,余氏哽咽道:“娘,等您下回生日,女儿再给您买更好的。”
  余婆子听着只是笑了笑,并未当真。
  ……
  在这头,等崔实两口子出了门,没多久朱大英也带着闺女去了镇上。
  真的是熟门熟路,木匠巷她们两母女去了都不知道多少次了,不过这次,再去得路途中,崔小云在街边的小摊位上买了不少零嘴。
  蜜饯、饴糖、糕点,还有一个做出兔子的白面馒头。
  “买这么多,芽丫头哪里吃得完。”朱大英不是不舍得给孙女花钱,是买得太多了,别说一个孩子就是全家人一日都吃不完。
  “都能放,平日里也来不了镇上,不如多买些放在家里。”
  “罢了罢了,你要喜欢就买点吧。”朱大英算是看出来了,不止芽丫头喜欢她家小云也爱这口呢,不过想想也不奇怪,就是她这个老婆子都喜欢吃。
  买了些吃食,拎着篮子就去找了吉文。
  吉文见到人来,还当又要聘人,心想着崔家发展的也未免太快了,趁着还没发迹前一定得好好弄好关系。
  后听闻两人的来意,他也没看低,本就想打好关系现在机会来了,自然不会放过,“木材我们收,不过也不是随便收,如果婶子邻家有这个想法,可以让他们先去木匠村看看,我让人先教教他们。”
  朱大英有些迟疑:“会不会太麻烦你了?”
  “不会,我们也正在找伐木的人。”吉文笑着回应。
  当然,说是这么说,却不能当真,朱大英又哪里不知道这人是在卖她一个好,有那么一瞬间她都有些恍惚,就在半年前她都只是一个农家妇人,别说见到吉文这种文都不敢直视,就是现在待着的这间商铺都是不敢进来的。
  没想到……
  短短半年来,就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那就麻烦你了,等回我回了村就告诉临家一声。”朱大英说着。
  吉文连声应好,客气的将两母女迎了出去,等两人一走,店铺里伙计就道:“我还真看走了眼。”
  “可不是看走了眼么。”吉文跟着感慨一声,这家人可真够厉害的,听说生意都做到上京去了。
  “吉文哥,你说说你要没娶媳妇多好,人家姑娘长得又好娘家又有本事呢。”
  “嘴上没把门是吧?这话能随便说吗?”
  伙计一惊,知晓自己说错了话,连声道歉后就去干活了。
  而吉文站在远处,其实想得挺多,他真没惦记上人家闺女,只是这几次来他发现一个挺有意思的事,虽然每回都是朱婶子开得口,可一旦遇到有些拿不定主意的事,都是下意识将视线落在身边的姑娘身上,像是等着她来做主。
  他年岁虽然不大,却早就跟着族中人在外经历,看人虽说看得不是特别准,但也差不到哪里去。
  所以,他觉得这个崔家姑娘倒是有些本事,或许崔家能起家,真有可能是因为这个姑娘的缘故。
  “掌柜,你这可有木材?” 迎面的一声让吉文回神过来,他定眼望去,随即道:“自然有,不止客官想要哪种木材?”
  “马尾松、红松、云杉都可。”
  吉文一听就明白过来,他问道:“客官是要烧炭?其实烧炭不如直接买现成的,价钱差不了多少。”
  “哦?”来人环顾四周,过了一会儿后才道:“你们这的银丝炭多少一斤?”
  吉文被噎了一下,银丝炭是最上等的木炭,价钱和木材的价钱是相差千里,他本来是看着来人穿着并不算好,就善意提一提此等的碳火。
  却不想……
  不过,吉文再次打量着身前男人,虽然穿着不算顶好,可模样俊俏眼神清明,一看就不是普通的农家子,他此时真想抽自己一个耳光,崔家就是他有眼无珠看走了眼,现在居然还以物看人,真是要不得。
  吉文赶紧歉意的鞠了一躬,然后细细道:“如果是用来烧炭的木材,我手里有一批,不知道客官是要何等次又要多少?”
  “最上等,数量的话……就来个万斤吧。”
  “咳!咳咳咳!”
  吉文被吓的连连咳嗽,数万斤的木材?!还是最上等次!他要做成这笔生意,能大赚好一笔啊。
  不过,吉文清了清喉咙,小心翼翼道:“不知客官贵姓?”
  这人睨了一眼,缓声开口:“章涡。”
  没错,来人就是章涡,殷家商路打开,示意他有了时销售的路子,如此自然是差了货物。
  想了半日,他便打算做碳火的生意——银丝炭。
  银丝炭的方子他有,手中的银钱也足够,正好能将这门生意做起来,而且得往大的做。
  上辈子北城章家家大业大,不过银丝炭的生意却是占了三分之一,章涡很想知道如果他将银丝炭的生意抢了过来,北城章家那群人会不会气得跳脚。
  跳得越高他越欢。
  章涡道:“那我们来谈谈价钱?”
  “章涡兄弟您请进里屋,我让人沏壶好茶过来。”吉文连忙道,甚至在吩咐伙计时还让他去请族老过来,这么大的生意他怕是谈不拢来。
  结果哪里知道,谈着谈着哪里只是万斤,而是第一批万斤,后面还会跟着要不少,所有加在一块数额惊人。
  更让吉文难以置信的事,不过一盏茶的功夫,这单生意居然就被他谈了下来,如果不是桌面上放着一张白两银票的定金,他都觉得是在做梦。
  “木柴送到山沛村,就后日送到吧。”
  “山沛村?章涡兄弟也是山沛村的?”吉文咂舌,山沛村人杰地灵啊,先出了一个崔家,现在又冒出了个章涡,勾得他都恨不得去山沛村住上一段日子,说不准也能沾沾灵气呢。
  “吉掌柜知晓在下的村落?”
  吉文点了点头,也不好解释,只是大概的说道:“说来正巧,先前山沛村来了一人,来问我是否收购木材。”
  章涡了然点了点头,并未在意。
  两人签下契约书,章涡便离开,他还得再寻人在村子里的山脚边上建一些炭窑,与上辈子不同,那个时候他是意气风华,什么事都是开口吩咐一声即可,不像是现在事事都是亲力亲为,虽然累了些,感觉却不差。
  章涡向北,早前离开的崔小云却是向南,如果先前在吉文那一个早些一个晚些,说不准还能碰到,而现在两个方向,却怎么都没法碰见。
  崔小云两母女是去的藻巷,来之前就打算顺路拜访下张媒婆。
  张媒婆见到两人是惊喜得不行,特别的客气,就连她的儿媳也是一直在倒茶端着点心,毕竟家中一下子进了大几两的银子,都是靠这两位财主呢,想不热情都不行。
  张媒婆掏出银钱让儿媳去外面馆子订上一桌席面送过来,并对着两母女道:“之前几回都不得空,这次怎么都得在我家吃了饭再走。”
  “作甚这么客气?别破费了。”朱大英赶紧道。
  “不破费,请你们吃饭不叫破费。”说着,就催促儿媳赶紧走,等儿媳出了门,张媒婆才坐在两母女身边,“先前就想着要不要你家拜访下,结果我家男人说你们这段日子怕是有些忙,让我再缓缓。”
  “哪里忙,忙得都是家里的男人,您要想来随时来都行。”
  “那敢情好,那我就……”
  两人年纪相仿,脾性也差不多,越聊是越融洽。
  天南地北的聊了聊,就聊到了只笑却没说话的崔小云身上,张媒婆道:“你也知道我的本行,我手里有些郎儿真不错,你要有兴趣我同你一起去访访。”
  朱大英答应有兴趣,不过瞅着闺女脸上笑意瞬间变得僵硬,她终究还是摇了摇头,将贺家郎儿退亲的事一一道了出来。
  “这郎儿也太不是东西了。”
  张媒婆眼里带着怒火,如果不是顾及小云在她真会将贺成的祖宗十八代都给骂上一遍,别看她们认识才没多久,可她真将小云当做晚辈看呢。
  说着,她起身进了屋子,等出来时手里就拿了本册子,对着先前朱大英说的大概,她在册子里找了找,“我知道了!是德记馆子的小二对吧?女方是杂货铺的独女,我就说怎么有印象,原先他们还找上我呢。”
  “他们找你做媒?”朱大英好奇,探身凑前看了看,只可惜不识字一个字都看不懂。
  张媒婆指着册子给她们解释:“男方年十八,是阳和坡的村民,家中有……女方年十七,是南和镇春南道杂货铺的独女。”
  “你给他们做媒了?”
  张媒婆摇了摇头,一脸嫌弃:“我张媒婆在镇上有名那也是有原因的,不是人家给了媒钱我就乐意做媒,有些品性不好的家里,钱给得再多我也不乐意去。”
  朱大英更加好奇了:“你的意思,是这两家品性不好?”
  张媒婆没直接解释,而是拉着崔小云的手轻轻拍了拍,“小云你福气好,好险这个坑你没跳下去,不然日子是真不好过。”
  第39章 (二更)
  张媒婆做了这么多年的媒, 深知里面的弯弯道道,不止当媒婆的喜欢夸大其词,就是寻亲事的人家也一样,照样将家中郎儿姑娘夸了又夸。
  有得媒婆能看出却不当一回事,可她不行。
  至始至终她心里就有一道槛,银钱再多都不能过界, 替别人瞒着另外一人, 耽误的可是一辈子啊,她真不能这般黑良心。
  当然啦。
  人怎么都得吃饭, 更别说她还有一家人要养,稍微一些小瑕疵她会当做视而不见,反正人无完人也看不可能完完美美。
  只是有些事,她是无论如何都不能隐瞒下来,就比如贺成和杂货铺的独女。
  “有人来找我做媒,我会先找人打听打听双方,就因为这打听, 我当时听到就觉得够离谱呢。”张媒婆说着就是撇嘴嫌弃,“贺成得事你们最清楚, 我也是打听到他接连退了两次亲, 而且居然还是两姐妹……算了, 这个就不说了,再说贺成家中……”
  说着,张媒婆微微一顿,有些不理解了:“老妹子, 我就纳闷了,你们先前怎么就相中了贺成呢?”
  “嗯?”朱大英有些摸不清,她理了理话道:“之前不知道贺成的品性,可介绍的人说过他家中的情况,我听着确实不错,也就同意了。”
  张媒婆一听哪里不明白,摇头就道:“你一定是被诓了。”
  “什……什么?”
  张媒婆又道:“你与我说说那些人怎么介绍的贺家。”
  朱大英不清楚到底是什么事,但总觉得有些气闷,她道:“贺家是一大家子,他这一房除了他还有一妹,妹妹已经定亲过上不久就能出嫁,当爹娘的和善也都是勤快人,而且家中两田能有十来亩,贺成又是在镇上铺子做伙计,这对于农家来说,不就是好亲事么。”
  虽然贺成滥情,可就看家中情况怎么也算好,也就是因为能这么安慰自己,朱大英心中才稍微好过一点。
  哪知,张媒婆摇头就没停下来过。
  “你可知贺成的娘坏了不止四胎,为何活下来的只有两?”
  朱大英哑然,她还真不知道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