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说,县城里四罗汉爷的堂子上多了个一个黑毛老仙的牌位,问大家伙知不知道这黑毛老仙是谁?
大家伙说不知道,请他给讲一讲。
这人卖弄起来:“我也是听四罗汉弟马的干儿子说的,话说几个月前,不知哪冒出来个黑毛老仙,把一个小罗汉给打了,小罗汉找罗汉师父告状,罗汉师父找黑毛老仙算账,然后也被打了,罗汉师父又找大罗汉告状,大罗汉就下帮旨,召集它的四梁八柱十六兵,在烟袋杆沟的黑砬子山上,老以前土匪留下的寨子议事,准备点齐兵马杀过去。结果黑毛老仙等它们到齐,骑着一匹浑身雪白的血瞳玉兔马冲到黑砬子山顶,把十八罗汉都给揍了一顿,尤其是三罗汉,这三罗汉是个狐仙,母的,你们知道吧?”
旁边有人说:“知道知道,三罗汉的堂子在俺们镇,是个骚狐狸来着,听说三罗汉经常借弟马的身子,跟那些俊俏或者强壮的香客瞎搞,不过这几个月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三罗汉不下神了,俺娘想给俺媳妇求杯保胎茶都求不到。”
讲故事的人说:“那就对了!我听说这三罗汉想跟黑毛老仙卖骚,老仙不吃它这一套,扒了三罗汉的裤子,吊着打,香喷喷的白屁股都打烂了,硬把三罗汉从人形打回狐形,道行都没了,以后能不能下神都是问题,其他罗汉也被打断四肢,唯独四罗汉和黑毛老仙是一条道上的,只断了一条胳膊。”
有人怀疑道:“胡吹的吧?常仙蟒仙哪有四肢。”
那人说:“打得是中阴身,又不是兽身,要是兽身,三罗汉也没有白屁股,你们要不信就去罗汉堂子上看一看,反正四罗汉的仙坛上已经立起黑毛老仙的牌牌了,比大罗汉的牌牌还高半头。”
有个黑砬子山附近的人说:“应该是真的,几个月前俺村的猎户说,黑砬子山里鸡飞狗跳,畜生们都疯了似的乱跑,他还怀疑山里有什么仙家要渡劫,好几天没敢进山,生怕挨雷劈了。”
聊个差不多,这些人就各忙各的去了,而刘家堡的老汉将这些话告诉村里人,大家伙才知道黑毛黄爷有多厉害,十八个罗汉加一起都不是对手。
后来有一段时间,村里人有什么大病小灾都不给翠芬姑娘磕头了,而是拿一条裤子去老槐树求黑毛黄爷,但黑毛黄爷从不搭理他们,一门心思钻在树下管人要裤子,而它不给村里人治病禳灾,村里人也不领它的情,因为它不是彻底降服槐树妖,而是向那些被槐树妖盯上的人趁火打劫,想不被槐树妖吸阳气,就得给它缴一条裤子。
别小看这一条裤子,即便建国后七八十年代,有些贫困的地方都是全家人穿一条裤子,谁出门谁穿,所以刘家堡屯子的人,有时候宁可被吸一口阳气也不想舍一条裤子。
可黑毛黄爷不答应,哪个被它保了的人不缴裤子,它就到家里折腾。
除此之外,黑毛黄爷还经常骑着一只大白兔子进村逮咯咯咯。
人们不敢打它,背地里恨得咬牙切齿,连黄爷都不叫了,给它起个外号叫老黑毛,还把吊死鬼沟改成扒裤儿沟,能不过就不过,尽量不给老黑毛扒裤儿的机会。
不过老黑毛没能在扒裤儿沟逞凶太久,否则扒裤儿沟也不会又变成吊死鬼沟了不是?
这老黑毛最后被摩天岭猎人王给收拾了。
第三百五十二章 老黑毛7
辽宁鞍山市有一座山是长白山支脉,名叫千山,千山山脉共有999座山峰,摩天岭就是千山余脉的最后一峰,位于扒裤儿沟东南方向七十里的地方。
老黑毛在扒裤儿沟扒了几年裤子,一天,打摩天岭来了一对亲兄弟,名叫大根与二根。
大根的媳妇是刘家堡屯人,两月前娘家有事,独自搭牛车回家,而这弟兄俩的父母相继离世,长兄如父,这一趟大根带着弟弟到刘家堡屯,除了接媳妇,还想让二根跟媳妇的妹妹见个面,若是能看对眼,正好提了这门亲事。
弟兄俩经过扒裤儿沟时,大根听到一个有气无力,仿佛快死的腔调说:“脱吧。”
大根一愣神,左右看看没有第三个人,就问二根:“你有没有听到有人说话?”
二根说:“没有,你听见啥了?”
“有人说了声脱吧!脱啥呀?”
二根看见不远处的老槐树上挂着几根布条,两人过去,拿下来一看,是几条风吹雨打,烂成一缕缕的破裤子,二根开玩笑说:“是不是刘家堡屯有个风俗,外面的女婿来了得光着屁股进村?”
大根笑骂:“滚你娘的。”
最后也没搞明白那一声脱吧从何而来,弟兄俩把破裤子往路边一扔,走了。
到了大根媳妇家,一番热络自不用提,二根瞧见嫂子的妹妹眉清目秀,心里直痒痒。
夜里,大根老丈人跟这弟兄俩喝酒,闲扯一阵,大根想起进村前看到的老槐树,就问他老丈人,树上挂裤子是什么风俗?
老丈人说了老黑毛的故事,还借着酒劲把老黑毛骂了一顿。
大根说起下午路过扒裤儿沟,听到一声脱吧,难道是老黑毛要他的裤子?
他老丈人一个激灵,酒劲散去,急忙道:“那你咋不脱呢?这老黑毛现在脾气越来越大了,俺们屯子里的人经过,它连话都懒得说,咳嗽一声就是让你脱了裤子再走的意思,能跟你说俩字,还是瞧你是外乡来的不懂规矩,结果你非但没脱,还把它的裤子给扔了,你这不是耗子耍长虫,没事找事么?”
大根傻眼了:“那可咋整?”
老丈人安慰他:“倒也不怕,这老黑毛的脾气大,心眼还不算坏,最多掀你两个跟头让你吃点苦头,今晚你小心点,赶明俺带你过去给它磕两个头,你把裤子给它,咱再送它两只鸡,应该就没事了。”
二根在一旁插话:“还送它两只鸡?只听说黄鼠狼到人家偷鸡,没听说人给黄鼠狼上门送鸡。”
老丈人道:“这不是一般的黄鼠狼,是顶着黑毛的黄大仙,别说咱们普通人,一般的神仙都惹不起它。”
二根不屑道:“可拉倒吧,就是顶着又鸟把毛它也是黄鼠狼,我在山里没少杀这玩意。”
老丈人懒得跟他这不知轻重的愣头青啰嗦,摆摆手说:“这是刘家堡屯子,不是你们摩天岭,你少说两句。”
二根心中不屑,却也不好顶撞大哥的老丈人,而出了这档子事,他们也没心思喝酒了,老丈人安排他们休息,大根跟媳妇睡,二根单独睡一屋。
夜深人静后,二根心里还惦记着老黑毛,他想琢磨个办法把老黑毛逮了,一来给嫂嫂的乡亲们除掉这个祸害,二来让嫂嫂的妹子瞧一瞧他二根的本事,说不准这一趟过来,哥俩都领着媳妇回去了不是?
没带打猎的家伙什,二根想不出空手套黄鼠狼的法子,就决定先解决老槐树再说。
等其他人都睡熟后,二根在院里找到一把斧头,扛在肩上直奔扒裤儿沟。
要问他哪来这么大胆子,居然连老黑毛都不怕?
一个是初生的牛犊不怕虎,再一个,是摩天岭有个年近五十,十分厉害的猎人老头,年轻时在山里遇见狼群,硬是用一把猎刀砍死两只,并将剩下的野狼吓跑,人们都管这老头叫摩天岭猎人王。
猎人王的事迹稍后再说,总而言之,二根从小听猎人王的故事长大,几年前他爹还在时,二根跟他爹在山里用陷阱逮过一头野猪,山里有句俗话,宁遇一群狼,不惹一头熊,宁遇两头熊,不惹一只猪,野猪可以说是猎人们最不愿意碰到的野兽。
当然,这里面是有说法的,严格来说,狼群也很牛逼,但它们盯住猎物不会立即攻击,而是悄悄咪咪的跟着,等猎物跑没劲再找机会偷袭,经验丰富的猎户有办法摆脱或者吓退狼群,可要是察觉的晚,被狼群包围就可以等死了,而黑熊更不用说,皮糙肉厚,一巴掌能把人拍扁,但黑熊比较懒,除非带着孩子的母熊或者饿急眼,否则很少主动攻击人。
唯独野猪,经常在泥里打滚,一身盔甲似的泥壳子,冲击力猛还长着獠牙,可谓攻防双高,人家还是群居,碰见一头就离碰见一群不远了。
最要命的是野猪的脑子都不正常,见人就干。
所以二根跟他爹逮了一头野猪后,猎人王曾拍着他的肩膀说:“小伙子有两下,年纪轻轻就打到野猪,比我强!”
二根当真了。
他扛着斧子到了扒裤儿沟,先举着火折子绕老槐树转一圈,没看到黄鼠狼挖的洞,还敲打槐树让老黑毛快出来,等一阵没见动静,就把火折子卡在旁边的石头缝中,往手心呸两口唾沫,举起斧子,狠狠砍在老槐树上。
一斧子下去,老槐树喷出一股子黑乎乎,十分腥臭的汁水,溅了二根一脸。
他抹一把,在鼻子前一闻,有血腥味。
二根脊背里冒出一股凉气,不可思议道:“奶奶的,还真是一棵邪门的老妖树,老子再干你一斧子,有能耐你喊一声,你喊疼,老子就不砍你了。”
说完,他举起斧子再次砍在槐树上,这一下却感觉砍在石头上似的,斧柄上反震来的力道快要将他虎口震裂,他哎呦一声,斧头坠地。
身后突然响起一个森然的声音。
“疼不?”
二根霍然扭头,借着火折子的亮光,看到一米外的草壳里,有一只肥嘟嘟的红眼大白兔子,而这大白兔的背上,还有一只头顶黑毛,同样红着眼的黄鼠狼,黄鼠狼的两只小前爪抓着兔子的长耳朵,一对泛着血光的红眼珠子,毫无人性的盯着他,满身蔑视与冷漠。
黑毛老仙骑着血瞳玉兔马来了!
二根立刻慌神。
摩天岭是正儿八经的深山老林,成精的畜生比其他地方只多不少,猎人王能在摩天岭称王,自然不怕山里的妖邪,他曾对村里的年轻人说过,只要你们胆子够大,底气够足,山里的畜生就会被你们镇住,非但使不出妖法,还会趴在地上瑟瑟发抖,任你们砍。
二根觉得自己年轻气盛,猎人王都不如他,他敲敲树干,老黑毛会钻出来仓皇逃跑。
可老黑毛纹丝不动的站在他面前,他脑袋发懵,浑身发颤,连捡起斧子冲上去干的勇气都没有。
老黑毛一揪兔耳朵,肥兔子后腿一蹬,朝二根弹去,兔头撞在他胸口。
有个词叫老兔蹬鹰,即便是普通的兔子,一蹬的力道都不轻,更别提它背上还有只黑毛黄爷。
第三百五十三章 老黑毛之调香王果冻
第二天大根起床,满屯子找弟弟,直到中午才有人说扒裤儿沟死了个人,就在老槐树附近,大根跑去一看,二根胸口凹陷,肚子被掏开,大肠小肠流了一地,那张犹带青涩的脸上,圆睁的双眼满是惊恐之色,死不瞑目。
老槐树旁掉着一把斧子,槐树上一道深深的口子,结着黑色的血痂子,旁边的一块大石头上,印着一道淡淡的斧痕。
大根抱着弟弟的尸体嚎啕大哭一阵,举着斧子要替弟弟报仇,砍断老槐树,村里人赶忙阻拦,帮他把二根的尸体抬回去。
随后就在刘家堡屯办丧事,准备停灵七天,再扶灵回摩天岭下葬。
话分两头。
刘家堡屯旁边还有个黄山村,村里有间彩糊铺,就是卖纸扎品的铺子,老板是个姓方的老头。
黄山村走了位老太太,家里办丧事,请方老头扎四对红男绿女,路上服侍老太太,这红男绿女就是纸扎人,之所以这么叫,是清代出现红男绿女这个词,形容相貌俊美的青年男女,不知哪个扎纸的手艺人别出心裁,开始给纸扎童男穿个红裤,童女穿个绿裤,称为红男绿女。
这就和糖拌西红柿叫火山下雪,黄豆炒豆芽叫母子相会一样,玩个新鲜劲,结果老百姓挺喜欢,渐渐传开了,后来就有了红配绿赛狗屁这句俗话,上了年纪的人最忌讳穿红绿相间的衣服,就因为带着点红男绿女来服侍的意思。
方老头将四对红男绿女扎好就摆在一旁,继续扎纸牛纸马,而红男绿女没有点眼珠子,这是纸扎行当里的忌讳,彩糊铺本来就阴森,红男绿女点了睛更容易招惹脏东西,一般都是交货前画眼。
而那天下午,方老头的小孙子贪玩,用指头蘸了墨汁要给纸人点睛,方老头赶忙喝止,小孙子已经给一个红男点了独眼龙。
到了二更天,也就是夜里十点多时,方老头正在赶工,突然听见外屋吱呀一声,他出去一看,屋门敞开,凄嚎的夜风呼呼往进灌,将满屋子纸钱元宝吹得乱飞,方老头赶忙上前将门插好,转身再看满屋子狼藉,苦笑连连。
他正要收拾,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
是墙根处站成一排的红男绿女,少了一个男的。
方老头撒腿就追。
出了门,便看到不远处有个黑乎乎的人影,深一脚浅一脚的闷头赶路。
方老头就喊:“那位,停一下,你看见老汉扎的纸人了么?”
人影非但没理他,反而紧走几步。
方老头又喊:“停一下,喂,赶路的停一下!”
这人越走越快,方老头心生狐疑,莫非纸人不是飘走,而是被这人偷了?
他就追这个人。
他一追,前面的人影也小跑起来,方老头愈发怀疑这人偷了他的纸人,连骂带捡石头砸,两人一前一后到了刘家堡屯子。
方老头五十多岁,在大路上还能远远追着人影,进了村,七拐八绕就跟丢了。
方老头不甘心,决定再转两圈,实在找不见就回去。
没两步,看到一户门口挂着白灯笼,正办丧事的人家,他心说难不成这家人偷了他的纸人?
就要上去敲门。
没等他走过去,便有两人先从院里出来,其中一个披着黑斗篷,很像方老头追了一路的人影。
方老头很不客气的喊道:“喂,你俩站住。”
那俩人停步,斗篷人一动不动,另一人则扭头问他:“谁喊我们?”
方老头一看那披斗篷的不敢转身,便气鼓鼓的跑上前,另一人伸手拦,方老头一把推开,随后揪住斗篷人的衣领,横眉怒目的问:“老子问你,刚才是不是你……对不起,老汉认错人了,对不起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