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女们问她,那咋办?
老太太眼珠一转,让儿女不要担心,便解开绳,和颜悦色进屋,给炕上的老头下跪说:“这位老仙,俺当家的是个种地的浑汉,要是有什么得罪的地方,俺给您磕头赔不是了,您要是想抓他当马,俺家也乐意,要是想在俺家住,天亮俺就给你修楼子(仙家楼),保管您住的漂漂亮亮,舒舒服服。”
老头吸口烟,吞云吐雾说:“要裤子。”
“成,赶天亮,俺到县上剪一块大花布,给您缝条裤子,你要什么样式的?”
“就要他的!”
这时老太太想起老头说,白天经过老槐树时听到一句脱裤子的事,便从柜里取出两条打着补丁的破裤子,说:“都是旧的,您要就拿去。”
老头急了,在床上打起滚来:“他穿的他穿的,就要他穿的。”
老太太小心翼翼上前,扒了老头腿上的裤子,没等她再问,老头吱唔一声,翻着白眼晕了。
看来就是这条。
谁也不知道这位老仙为什么对老头身上的臭烘烘的裤子情有独钟,只等天蒙蒙亮时,老头儿子拿着裤子跑到吊死鬼沟,将裤子挂在老槐树上,磕俩头就跑。
回到村里,大家伙已经围在他家七嘴八舌的打听,说是前夜胖大婶家的仙坛被砸了,两个在她家睡觉的泼皮疯了似的打在一起,听说跟老头家有点关系。
老头家没隐瞒,如实说了前夜的事,村里人又讨论老槐树上的吊死鬼为什么要破裤子。
中午,胖大婶也过来,让老头家放心,她要去县里找她的香头师父,请十八罗汉齐发兵,这个事她管定了。
胖大婶这一走就是四个月。
期间有人经过吊死鬼沟,听到老槐树让他们脱裤子,但也有人没听到,总之几个月下来,老槐树上挂了六条裤子,除了老头那条,还有两条是刘家堡屯人的,一个是夜里路过,听见老槐树喊一声:脱了裤子挂上来。
他不敢惹麻烦,将裤子挂在树上,光着屁股跑回家。
另一个是白天,同样听到老槐树让他脱裤子,可他不好意思光着屁股回去,赶忙跑了,回到家换一条,才拿着脱下来的那条回吊死鬼沟挂上,却又担心自己没有当场脱裤子,与那老头落得同一下场,悬着心过了一夜,所幸无事发生。
天亮后,这家伙的胆儿又肥了,他挂裤子时,发现其中有一条是八成新的好棉布缝的,他就跟自己说,老槐树只让人把裤子挂上去,没说挂多长时间不是?也许老槐树只让大家伙挂一下,不是一直挂着。
于是他跑到吊死鬼沟,给老槐树磕头:“槐树爷爷,我把裤子拿回去给您洗洗,您啥时候要,我啥时候给您送来。”
第三百五十章 老黑毛5
这男人偷了两条裤子回家,洗干净晾在院里。
夜里跟媳妇睡觉,不知梦见什么香艳场面,转身搂住媳妇开始摸,摸两把没摸到胸,继续往下,就摸到他媳妇长了根不该长的东西。
这男人睁眼一看,眼前有一颗毛茸茸的大脑袋,瞪着俩圆眼,咧着嘴朝他憨笑,这时他才发现自己抱着的是一只一米多长的特大号黄鼠狼,而他手中抓着的,正是黄鼠狼生娃娃的装备,比他的还大。
他吓得脑袋里嗡嗡叫,黄鼠狼则笑着问他:“好耍不?”
他尖叫一声,连滚带爬下了床,黄鼠狼也坐起来搔首弄姿,两个爪爪好像女人编辫子似的摆弄自己脸上的长毛,还冲他说:“以前都是我偷人,你小子居然连我都偷,既然你把我偷回来,我就赖在你家不走了。”
这男人拔腿就跑,脑袋磕在门上,突然从梦中醒来,看到身边依然是细皮嫩肉的媳妇,才发觉是虚惊一场。
可他白天刚偷了两条裤子,夜里就梦见怪模怪样的黄鼠狼说他偷东西,他心里犯怵,等天亮便将两条裤子送回老槐树上,还掩耳盗铃似的给槐树磕头:“槐树爷爷,裤子洗干净,晒干给您送回来了,您还有啥需要就跟我说。”
不知道能不能应付过去,这男人忧心忡忡回到家。
进了院门,就见他五岁大的儿子,撅着屁股趴在鸡窝里不知做什么,几只母鸡疯了似的在窝里扑腾,他赶忙冲上去把儿子揪出来。
他儿子满嘴鸡毛,胡蹬乱踹的哭闹说:“圆圆,我想吃圆圆。”
这男人看见鸡窝有几颗圆圆的鸡蛋,老母鸡刚下的,就骂他儿子:“吃个屁圆圆,你咋不吃芳芳呢!”
将儿子丢给媳妇照顾,这男人吃了早饭便扛上锄头下地干活,中午时分,有个村里人急匆匆跑来,让他赶紧回去看看,他家出事了。
他扔了锄头往家跑。
离着十多米远,隔着院墙就看到母鸡在院里扑腾翅膀乱飞,还有人学鸡叫,他心里咯噔一下,跑回去一看,他儿子迈着小短腿,架起胳膊肘学着母鸡扑腾翅膀的样子,撵得院子里鸡飞狗跳,边撵边叫:“咯咯咯,我要吃咯咯咯。”
他冲上去将儿子抓住,狠狠扇了两耳光,他儿子哇哇大哭。
跟他回来的村里人则劝他先别打儿子,这个事有点不对头。
村里人告诉他,上午他老娘在院里缝鞋底子时,他儿子就蹲着一点点往鸡窝挪,他家鸡窝四周放着鼠夹子,就是防止野猫耗子黄鼠狼之类的过来咬鸡,其中一个夹子还夹死过一只黄鼠狼,结果他儿子挪到那个夹子前,伸手就抓,他老娘叫一声也没拦住,鼠夹子吧嗒一下夹住他儿子的手指头。
村里的老鼠夹子能把小猫小狗的腿夹断,别提小孩的手指头。
可他儿子却没事人似的,把夹子拿到鼻前嗅了嗅,发出一声老头似的叹息:“哎,怪不得和我犯冲。”
他老娘跑过去看他儿子有没有受伤,却被他儿子一脑袋顶在胸口,差点没给顶死。
随后他儿子就冲进鸡窝,大呼小叫着逮咯咯咯。
村里人说他儿子可能是被黄大仙捆窍了,否则怎么跟母鸡过不去?
这男人进屋,他老娘有气无力躺在床上揉胸口,还问他:“儿啊,你在地里干活时,是不是惹着黄大仙了?”
前面那老头的事,刘家堡屯子人尽皆知,却没人想到让老头上吊的黄爷是个黄鼠狼,还以为是老槐树上的吊死鬼生前姓黄。
此时这男人泛起嘀咕,他没得罪黄鼠狼,只在老槐树偷了两条裤子,结果就有黄大仙到他家作祟,难不成在老槐树闹邪祟的不是吊死鬼,而是成精的黄鼠狼?
屯子里的大姑不在,这男人只好用老人教的土法子给儿子驱邪,先求黄爷饶一命,他儿子没反应,再拿菜刀吓唬叫骂,他儿子还没反应,这男人只好宰一只黑狗,用黑狗血泼。
他儿子骂一句:干你姥姥的。
随后昏迷不醒。
使尽浑身解数都没用,这男人发了狠,围着老槐树撒一圈捕鼠夹子。
转过天,他儿子就正常了。
他跑去老槐树查看,捕鼠夹子上连根黄鼠狼的毛都没有夹到,这男人想不通黄鼠狼为什么放过他儿子,难道是突然发善心了?
几天后,乡里赶集,他背着自家做的瓷碗去集市贩卖,傍晚回来时,被一辆受惊的马车撞倒,车轱辘压断了他的双腿,伤势极重,虽然保住命,可大夫说他后半辈子都站不起来了。
在家养伤期间,他痛哭流涕说了自己偷裤子得罪黄大仙的事,刘家屯子这才知道槐树下有只黄鼠狼,无不感到惊奇,东北山高林深,最不缺胡黄闹妖的事,黄皮子偷粮运物讨口封都不稀奇,骗人上吊也是报复人的手段,可钻在树下跟人要裤子的还是头一回见。
这男人的爹走的早,他卧床养伤期间,媳妇在家里照顾他和孩子,只有他老娘下地干活,有天夜里他老娘失踪,村里人漫山遍野寻找,最后在一个山沟沟发现他老娘的尸体,摔得不成个人形,手里还攥着几张死人纸钱。
村里的老人说:“一定是黄大仙施妖法,用死人钱把他老娘骗到山里摔死。”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这男人痛不欲生,就让媳妇带孩子回娘家避一避,免得他们娘俩也被黄鼠狼害了。
媳妇离开当晚,他就吊死在歪脖子老槐树上。
村里人不知道他是自杀,还是被黄大仙骗去送死,只觉得老槐树下的黄仙太狠毒了,只是它道行高,大家伙也不敢过去找麻烦,只盼着翠芬姑娘赶紧搬救兵回来。
唯独给黄仙磕过头的那位老太,觉得这个黄仙是个讲道理的,这件事一定另有隐情。
两个多月后,翠芬姑娘还是没回来,老槐树又发生一件事。
这次简单,是屯子里一对成亲不久的小夫妻经过吊死鬼沟,俩人都不敢看老槐树,缩着脖子往前走,结果小伙子听见老槐树喊:“裤子。”
小伙哭丧着脸说:“完了,黄爷盯上咱俩了。”
小媳妇问:“让你脱裤了?”
小伙点头,小媳妇纳闷道:“我咋没听到?”
小伙满脸严肃说自己听见了,听得真真切切。
屯子里两次闹妖的事犹在眼前,他俩哪敢心存侥幸,赶忙脱了裤子挂在槐树上,小伙子让媳妇找地方藏起来,他回去拿上裤子再来接她。
小伙子揪两把草捂着裆跑了,小媳妇则光着屁股蹲在草丛里,脸上那个烫就别提了,恨不得掀开土壳藏进去。
就在这小媳妇学鸵鸟,埋着头不敢露脸时,旁边有人骂她:“自作多情的玩意,谁要你们这帮臭娘们的裤子了?大白天光个腚,真不害臊。”
话音刚落,就有人把裤子扔到她面前,她站起来一看,一只脑袋顶长着一撮黑毛的黄鼠狼,蹦蹦跳跳跑到老槐树下,一转身就不见了。
小媳妇赶忙穿上裤子回家,并把这个事告诉村里人。
大家伙一回忆,好像被老槐树抢了裤子的,还都是老少爷们,人家还真不要女人的裤子。
村里的小媳妇老娘们集体松口气,却又莫名觉得委屈。
而村里人听到那小媳妇说,老槐树下的黄鼠狼头上有一撮黑毛后,无不倒吸一口凉气。
第三百五十一章 老黑毛6
关于胡黄二教,东北流传着一种说法,千年白毛万年黑。
说是胡黄的道行高到一定程度,身体某一位置会长出白毛,再厉害就是黑毛,千年万年只是形容它们修炼年月很长的意思,并不是具体的年岁,许多神话故事中将极其厉害的狐狸精塑造成浑身白毛,就是来源于这句话,但黑毛也好,白毛也罢,只长在某一位置,比如肚皮,尾巴尖,眉毛,脑袋顶等等,并不是全身变白变黑。
纯白的狐狸并不是道行极高的狐仙,北极狐就是纯白色,黄鼠狼据说有纯黑的,但基本没人见过,而纯白的黄鼠狼并不存在。
谁要说自己见过纯白的黄鼠狼,真对不起,那玩意叫貂。
刘家堡屯子的人一听老槐树下的黄仙脑袋顶有黑毛,就说完了,这个妖恐怕得神仙下凡才能对付。
于是再没有人敢不脱裤子。
四个月后,屯子里的胖大婶抱着翠芬姑娘的牌位回来。
村里人纷纷围到她家询问,罗汉爷发兵了没有?打赢了没有?
胖大婶说:“已经问明白了,你们不用担心,那位黄爷是个好的,真正成精的是吊死鬼沟里的老槐树,这些年吊死在老槐树上的人,都是被槐树妖勾魂害了命,而且身子骨差的人打槐树旁边过,就要被槐树妖吸走一口阳气,你们想想这些年,是不是有的人只要从吊死鬼沟回来,转天就会生一场病?那位黄爷是特意出山来保护咱们的,黄爷把槐树妖压住了,不让它骗人上吊和吸人阳气,你们就放心吧。”
村里人又问:“那它跟咱要裤子是啥意思?”
“黄爷也要赚功德,它只跟那些被槐树妖盯上,准备吸阳气的人要裤子,它把裤子攒起来,以后数一数就知道自己保了多少人,赚了多少功德。”
大家伙恍然大悟,感情这位黄爷是个不识数的,只能用这样的方式算功德。
有人说:“那能不能跟黄爷商量一下,换个石子线头之类的玩意,这四个月来,它已经弄走咱十几条裤子了,再这样下去,以后大家伙都得光着腚出门。”
胖大婶骂道:“你个舍命不舍财的讨吃鬼,黄爷保你身体健康还救你的命,你连条破裤子都舍不得给么?再说这种话,当心黄爷搬空你家粮口袋,到时候你哭也没地哭去。”
村里人只好作罢,而这时有人想起那吊死的男人,怪不得黄爷把他搞到家破人亡,黄爷好心救他一次,跟他要一条裤子,结果他非但把自己的裤子拿回来,还从黄爷手中顺走一条,黄爷去他家吃两只咯咯咯,他不思己过,居然还想用鼠夹子干黄爷!
说起黄爷头顶的黑毛,就有人问胖大婶,黑毛黄爷是不是贼厉害?
胖大婶说是。
人们又问:“那黑毛黄爷和县里的大罗汉二罗汉比,哪个厉害?”
胖大婶骂:“滚回家问你们老娘去,咸吃萝卜淡操心的玩意,哪个都比你们厉害。”
村里人被骂的灰头土脸,各自散去。
没多久,刘家堡屯的一个老汉进城买药,城外的茶铺子歇脚时,听人说了一个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