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皮子说:拾金山悠荡府。
第二天王太姥醒来就琢磨这个梦,她不知道拾金山在哪里,可山呀府呀的,肯定和她家不挨着,她就没有多想,只当成一个普通的梦。
可自那天之后,她家的饭菜总会莫名其妙少一些。
直到有天,她闺女看见一只黄鼠狼在厨房偷吃灶台上的饭菜,她闺女吓得叫了一声,黄鼠狼却没跑,站起来给她闺女作个揖,便又趴进碗里,撅着屁股大快朵颐。
王太姥怀疑,自己梦到的崂山仙人,恐怕是一只成了精的黄仙。
前面讲了些四大门仙家的情况,总的来说,我和冯栏不是特别喜欢它们。
但有人喜欢。
仙家分为家仙、坛仙、野仙,总瓢把子、堂口败了之后的瘸七爷,都属于野仙,坛仙则是常四爷那种,在弟马家立仙坛,出马打灾,家仙也叫保家仙,有些是招了弟子,接受香火和饭食的供奉但不查事治病,只保佑弟子家运。
还有些刚开窍,道行低的,以刺猬和无毒的蛇为主,经常在农村人家的院角墙根刨个坑,偷偷住进去,为了沾点人气帮助自己修行,也算半个家仙,所以看到家里有这些玩意千万不能打,好好跟它们商量,多半会主动离去。
总的来说,家仙的法力普遍没有坛仙高,但性情温和,能旺运势,许多地方甚至将家仙称为财神爷,其中白门的刺猬最旺财运,常门最保家运,胡门也可以帮着挡挡灾劫,唯独黄门却最不招人喜欢,因为它们反复无常,性格善变,败家多过旺家,而且调皮捣蛋,喜欢捉弄人。
黄皮子在四大门里有个外号,黄跑跑,一来是跑的快,擅长打探消息,二来是整天瞎几把乱蹿,不干正事。
老皮子让王太姥供奉饭食,是想给她当个家仙,王太姥虽然听说黄门的仙家最不好伺候,可一时鬼迷心窍,希望给家里招点财,也愿意供奉老皮子。
她不知道拾金山悠荡府在哪里,就每天多做一口饭,盛进碗里单独摆在灶台上,等老皮子自己来吃。
日子久了,老皮子和她家熟悉起来,就想在她家找个弟马给自己当差,而王老太一家都没有邪骨头,但前面也说了,坛仙的弟马分顶香和瞧香,瞧香可以不借位或者尽量少借位,对弟马伤害较小。
老皮子就相中了王太姥的男人。
老皮子是公的,但小畜生喜欢亲近人的心态,和清宫里的老太监差不多,对一身腱子肉的猛男情有独钟,王太姥的男人是典型的山东大汉,魁梧雄壮,粗声粗气,老皮子一见他就喜欢的不得了,而阳气越重的人,越适合黄皮子讨口封。
老皮子想先向王太姥男人讨一道口封,再走一套拿法的套路,招他当弟马。
但它也知道它们这个品种,讨口封有多难,贸然出现,基本没有讨到的可能,所以老皮子瞅准机会,趁一天夜里,王太姥男人在外面喝了酒,醉醺醺往家走时,老皮子顶了一块头盖骨,从路边蹿出去,向她男人讨口封。
老皮子是觉得她男人喝了酒,胆子肯定大,不会被它吓跑。
却没想到她男人的胆子,大过头了。
一见黄鼠狼顶着头盖骨站起来,耳边又响起油腔滑调的声音说:“你看我像不像个人儿?”
王老太男人吓出一身毛汗,破口大骂:“老子看你像根几把!”说完,抬脚就踹,老皮子赶忙跑了。
跑回悠荡府,老皮子欲哭无泪。
讨口封说白了就是众口有毒,人言中都有一点念力,你说它像人,它就会越来越像人,你说它像那啥……
那晚之后,老皮子天天在王太姥家照镜子,便发现自己的脑袋越来越大,整个身子越来越像一根那玩意。
要问它为啥在王太姥家照镜子?
因为它就住王太姥家。
所谓拾金山悠荡府,就是王太姥家谷仓里,挂在房梁上的一个篮子,老皮子就住那篮子里。
发现自己越长越流氓,老皮子心里那个气就别提了,二话不说,拿法了王太姥的男人,让他每天光膀子在村里乱跑,逢人就脱了裤子,给人家看老二,颜面扫地。
好端端的一个人突然疯了,王太姥觉得一定是黄仙在糟蹋自己男人,她想向仙家求饶,可在厨房外蹲了几晚,都等不到来偷吃的黄仙,王太姥只好上崂山的道观拜神,希望能管用。
崂山上有好多寺庙和道观,王太姥一间间拜过去。
三个多月后,老皮子的师父,那老道士听说这档子事,冲到王太姥家,一进门便对院里吃饭的人说:“我找我徒弟,你们吃你们的。”
老道士在王太姥家看一看,最后冲到粮仓,抓一把谷子将梁上的篮子打翻,一只模样下流的黄鼠狼掉了下来,道士喝道:“孽畜,你怎敢用妖法害人,不要道行了么?”
便在王家人眼前,那黄鼠狼像个人似的,给老道士拱手作揖,脸上还有豆大的泪珠子坠落。
它也觉得委屈!
最后在道士的说和下,老皮子放了王太姥男人,转而招身患疾病的王太姥当弟马,通过辟谷帮她治病,一当就是十二年。
冯栏与王太姥结识的经过,是早些年他一个远方亲戚得了怪病,找王太姥治好的,冯栏出师后,听亲戚说了这位奇人,当时他空有一身本事却啥也不懂,便去拜访王太姥,就此成了朋友。
“年前我回山东,顺路去七峪村探望王太姥,她说这些年老皮子帮她辟谷治病,她把原本的病避过去,却抽出肺癌的毛病,老皮子准备去崂山上的洞天福地,偷灵丹妙药给她延寿十年,她希望我能帮个忙,事成之后分我一颗丹,我答应了。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我们准备了多半个月,我还特意在动手前一天,回来布个朝真拜斗阵,而我给老皮子护法只是保护它不被阴邪侵扰,再等它得手后拉一把,即便失败也是它被扣在上清宫,我不会有事,谁也没想到麻烦就出在我身上……”
第三百四十二章 弟马王太姥10
冯栏说,他提前做了一个黄鼠狼布偶,塞满稻草和老皮子的毛发指甲,并加持具有保护和藏匿作用的法咒,那天夜里将闲杂人等赶出去,家里只剩他和王太姥后,冯栏对着布偶黄皮子打诀念咒,催发法咒的力量,藉此给老皮子护法。
晚上十一点多,山里下起小雨。
冯栏正在闭眼念咒时,砰的一声响,随即听到王太姥的呵斥:“小要饭的,改天再来。”
冯栏问她,发生了什么事?
王太姥说刚才有只黑猫从门缝里钻进来,她怕黑猫影响冯栏,就拿香炉砸在门上,把黑猫赶跑了。
冯栏问,你没插门么?
王太姥说插了,但那只黑猫还有一只猴子一只鸟,都是老皮子在山里的跟班,隔三差五来她家吃东西,别说插门,就是上锁的箱子都能弄开,她男人去世时留下一个镶金嘴的烟袋锅子,她锁在自己的陪嫁箱子里,前两年有天早上,她看见那猴儿手里攥着烟袋锅子,蹲在院角学人抽,她回屋一看,陪嫁箱子完好无损,锁也没开,但烟袋锅子没了……
王太姥说了一连串,将院门插好,回来守着冯栏,山里寒气重,一下雨更是阴冷,王太姥犯了老寒腿的毛病,在一旁揉腿时不停唉声叹气。
冯栏被她搅的心烦意乱,让她回屋休息。
屋里只剩冯栏一个人后,他闭眼打坐,而他腿边有个三清铃,中间是空的,发声的金属珠子被老皮子叼走了,只要老皮子把珠子吐出来,不管它在哪里,冯栏这的铃都会响。
他们约好暗号,一旦响铃,说明老皮子得手或者遇到危险,冯栏要赶紧招它回来。
快十二点时,三清铃叮当当响了起来。
冯栏赶忙掐诀,念摄魂的咒语招老皮子。
正念着,就看王太姥披头散发,四肢着地,从外面爬进屋,冯栏吓个半死,还以为咒怨里的伽椰子来了,差点把三清铃砸出去,所幸的是王太姥进了屋便站起来,佝偻着背,在一旁揉腰,冯栏以为她又犯了腰疼的毛病,再加上自己正在紧要关头,就没有跟她说话,专心念咒。
而王太姥一边揉腰,一边满吞吞向冯栏靠近,到了冯栏面前,她像只猫儿似的蹲坐在地上,依次打量冯栏身边的法器后,将脸凑上去,对冯栏说:“我进来躲会雨,你们砸我干哈?”
一听她说话的腔调,冯栏就在心里骂娘。
八成是被那只黑猫拿法了!
情况紧急,冯栏顾不上考虑其他,正要捡一道符贴上去,王太姥已经动手抢他的三清铃。
冯栏只好跟她打,三不两下将屋里打了个乱七八糟,香炉法坛翻倒在地,冯栏一看,帮不上老皮子了,就鼓足力气收拾王太姥,好不容易将她按到,冯栏抓一把香灰塞进她嘴巴里。
王太姥被灌了屎汤似的满地打滚,口吐白沫,最后闷哼一声,不动弹了。
冯栏也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喘气,十几秒后,他想看看王太姥有没有受伤。
刚站起来,听见身后一声怒喝:“孽障!”
随后就感觉一柄大锤砸在自己后脑勺上,冯栏眼前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
“之后我就跟做梦似的,一会蹲在某条幽暗的巷子角落瑟瑟发抖,旁边还有两条野狗抢骨头,一会又在一片坟地里游荡,还有好多脸上泛青光的死鬼,邀请我去他们家做客,反正没头苍蝇似的去了好多地方,都是夜里,直到昨天晚上我在空无一人的街上闲逛,走着走着,一抬头:咦?这不是我家小区么?
我走到楼下,又看见五六个跟我一模一样的人,有抽烟的,有蹲在花池上唱歌的,还有倚着电线杆朗诵满江红的,我问他们是谁?抽烟的把烟头一扔,对我们说:弟兄们都到齐了,咱们回家吧。
然后我们排成一行走楼梯上楼,进了屋又一个个往床上躺,最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直到被你打游戏的声音吵醒,我一睁眼就看见自己躺在床上,我以为做梦,闭眼继续睡,突然想起王太姥家的事,这才慢慢恢复记忆。”
我问:“昨天晚上你咋不叫我?”
“都说了和做梦的感觉一样,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我也需要时间消化脑子里的片段。”
“你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记忆,被打出幻觉还是精神分裂了?”
“都不是,是我的魂儿被打飞了……不止打飞,都给打散了,这道魂飘到这,那个魄飞去那,要不是你师叔的药起作用,我非变成孤魂野鬼不可,这帮王八蛋下手太狠了,我偷个药而已,还只是从犯,他们居然照着魂飞魄散打我,草他姥姥的。”
我不可思议道:“上清宫的道士这么牛逼?能隔空把人魂儿打没喽?”
“不一定是道士,这种当景点的道观里都是理论派,耍嘴皮子还行,动手都是水货,否则我哪敢帮老皮子偷东西,不过那么大的道观,肯定藏着几个老怪物,而且宫观庙宇里都有护法神,我给老皮子开了路,王老太一搅和,没能及时把它招回来,不知道是护法神顺路追来了,还是哪个老不死的顺手打我一法诀,是我大意了,我要不开这条路,他们也拿我没办法,改天非要他们算账不可。”
我无语道:“你能打过老不死,还是能打过护法神?”
“下毒、放炸药、开车撞,非出了这口气不可!吗的,越说越气,换个话题,这几天你别乱跑,等我养好伤,我带你去东北会一会你的老相好!”
我哪有什么老相好,我连东北人都不认识几个。
只有一个东三省总瓢把子跟我有点关系。
我问:“你说总瓢把子?你找它干啥?躲都来不及!”
“不能躲了,它已经找来了,这次就是它偷袭我,我才搞成这副狗样子,王太姥和老皮子也是被它害死的,这个王八蛋还想把我的心掏出来,这个仇结大发了!”
我惊讶道:“跟它有啥关系?偷袭你的不是黑猫么……”
话说一半,突然想起冯栏说的那句:我进来躲会雨,你们砸我干哈!
东北腔!
我一蹦三尺高:“难道那只黑猫就是总瓢把子?它不是黄鼠狼吗?”
“它能借活人的身,同样可以借黑猫的身,而且普通的妖邪别说靠近我,想拿法王太姥都费劲,一定是总瓢把子这个王八蛋,我听见它说东北话了!还有,我回来布拜斗阵时,顺手把那把刀拿上了,它就是闻着味去的,老不死的臭皮子,我非扒了它的皮做内裤不可。”
打小听总瓢把子的故事,它可谓我最害怕的童年噩梦了,好不容易把它抛在脑后,它居然真的追来山西找我们报仇。
我就想不通了,又不是我们害了它儿子,它找我们干啥?
“你真要去找它报仇?可我连老猎户是哪里人都不知道,就算找到瓢把子,你能对付它么?你的靠山都被它害了!”
“谁是我的靠山?”
“王太姥家的老皮子呀,你不是一直等它出关?”
第三百四十三章 悄悄地进村
“呸,我是它靠山还差不多,以前是不想惹麻烦,怕你让我给你家的老猎户报仇,我才编瞎话敷衍你,主要也是总瓢把子确实不好惹,又钻在深山老林里,可它现在主动跑来暗算我,我就必须得收拾了它,它还欠我两条命!”
老皮子偷药失败,又被老道士把肉身送去与王太姥合葬,显然中阴身也被上清宫里的道士办了,死的透透的,而王太姥被拿法也不至于死,那肯定是冯栏挨了一锤子后,总瓢把子又把王太姥掐死了,还有冯栏胸口的伤,不用问,肯定是总瓢把子挠的,当初老猎户的小儿子就是被他开膛破肚,掏了五脏六腑而死,只是不知道它为什么没有挠开冯栏的胸膛。
归根结底,都是我那一把猎刀惹来的麻烦,冯栏执意报仇,我只问他,去哪找总瓢把子?
他说:“等我养好伤,咱们去丫髻山问问黄小文,他不是喜欢念诗么?让他把唐诗三百首背一遍。”
冯栏这一养伤,足足养了两个月。
期间发生几件事,简单说几句,一个是北京的齐姐出了点状况,她跟剧组去某影视基地拍戏时,恰好一部香港电影的剧组也在那个基地,而这部电影中有个角色,是一位超级大咖客串,只比发哥华仔星爷低半级的那种,大咖过去拍了两天,其他剧组的演员疯狂去要签名,蹭合影,齐姐也去了一趟,回来就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