斩原案的内容就是唐朝时期,有个名叫原尚水的呆头书生,家境贫寒,却喜好收藏古籍孤本,整日摇头晃脑,满嘴之乎者也,说些别人听不懂不喜欢的怪话,来证明自己很有学问的样子,大家伙都讨厌他,可他走了狗屎运,被一位青楼名妓看上,自赎自身,给原尚水当了媳妇。
他媳妇嫁妆丰厚,可原尚水不事生产,还总拿他媳妇的钱买书,后来就一贫如洗了。
眼看科举将至,原尚水连赴京赶考的盘缠都没有,他媳妇只好重操旧业,在家里做暗娼接客,这才给他凑了一笔钱,原尚水也算争气,被皇帝点了头名状元,发回原籍做官。
状元郎还没到家,休书先送回去了,原尚水的媳妇羞愤自杀,而原尚水走马上任后,大肆迫害原先光顾过他媳妇的富商和地主,搞得民怨沸腾,人人自危,最后他休妻害人的事传到京城,被皇帝下旨砍了脑袋。
原尚水就是方崇泽这三个字改得,梨园的祖师爷又是唐明皇李隆基,戏班唱斩原案,就是求祖师爷保佑,来年不遭小人算计。
戏班子为啥这么恨方崇泽呢?
因为这哥们确实挺操蛋,他不是看不出李三点玄灯是为了求财,他全完可以责令县太爷拿李三问案,该充军冲进,该判刑判刑,可都察院派御史出京,就是暗访白莲教妖人的踪迹,白崇泽为了挣这份功劳,偏要给皇帝上折子,还写的不清不楚。
有巫婆神汉,以皮影戏施妖术,点玄灯蛊惑乡民,图谋不轨。
话是没错,可经历过两次白莲之乱的清政府,看到妖术、蛊惑、图谋不轨等字样,就好像被触碰了g点,即刻高潮,下旨捉拿皮影戏艺人,可皮影是小曲种,少部分是两三人搭个草台班子,大部分都跟着戏班表演,朝廷一下旨,捕快皂吏冲进戏班搜捕,不难想象这其中会发生多少敲诈勒索,逼良为娼的丑事。
可能是河南有个戏班子遭了大罪,就编出豫剧斩原案,骂方崇泽的老婆是个女支女,戏班人都睡过他老婆,所以他对戏班下手。
再说回李三家。
看了白崇泽的密折,皇帝朱笔一勾,李家十三口人斩立决。
这十三口人就是李三两口子,外加堂兄弟家人。
中医老人向李三通风报信时,皇帝要干掉李氏妖人的圣旨才刚刚出京,老人只知道白御史上折子,还不知道皇帝如何批复,只是看李三的面相,那祸从天上来,应该就是天子降罪,这一劫是逃不过了。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李三这种平头老百姓,跑是肯定跑不了的,他万念俱灰,引颈待戮,只是心疼刚刚怀孕的媳妇,并求老人将媳妇接走,躲过这一劫。
窝藏钦犯要连坐,老人再同情李三,也不敢收留他媳妇,他说:“这个我真帮不了你,你家里不是有只狐狸精么?你跟她商量个主意。”
李三便说了胡二小姐的情况。
老人一听那狐狸精已经没了法力,并且没人知道胡二小姐在李三家,顿时计上心来:“李家小子,我倒是有个主意能救你媳妇和她肚里的孩子,只是怕你舍不得……”
李三红着眼说:“只要能救她,我连命都可以不要,还有什么舍不得?”
“如果只有杀了你那狐狸姘头,才能保你妻子平安,你舍得不?”
李三惊骇万分:“这……这……这怎么使得?”
“你觉得使不得,我就没主意了,可怜你媳妇肚里的娃儿,还没出世就要夭折了!叫我说你什么好?哪怕你杀人放火,你媳妇都能留一条命,你偏要搞那歪门邪道,如今是什么世道?别说耍妖术,你就是个正经的道长,想传道都不容易了。”
李三脸上阴晴不定,咬着牙琢磨好一阵,最终还是妻儿占了上风,他问老人:“需要我怎么做,杀了她就行么?”
老人说:“不是杀,是要她的皮!虽然她没了法力,可帮她化形的灵药一定没有全部消化掉,只要剥了她的狐狸皮,给你媳妇穿上,就能给她换一张脸,瞒天过海。”
“人皮还能换着穿?”
“那是当然,古人连头都能换,皮又有何不可?你若狠得下心,就去剥了皮来找我,若是狠不下心,就带着妻儿老小赴黄泉吧。”
这老人说的残忍,却也没有坏心,在他眼里胡二小姐是狐狸,李三是被狐狸精迷了心窍,人杀狐狸,天经地义。
李三难以决定,说是再考虑考虑,失魂落魄的回了家。
胡二小姐正在做晚饭,见他愁云惨淡而归,还以为李三在忧心面相凶兆的事,便柔声安慰他:“相公你别怕,咱们夫妻同心,没有过不去的坎!”
第二百二十二章 人皮14
胡二小姐就是个百多年的妖精,从没和人打过交道,变成人也是十三四岁少女的心智,正是天真烂漫,活泼好动的时候,可打从进了李三家门,变作人妇,她便收了童心,开始勤俭持家,相夫教子,李三媳妇能养好身子,再次怀孕,汤药钱是靠她的横骨赚的,家务活也是她一个人干的,即便换了普通女人,做到这一步已经难能可贵了。
这胡二小姐还是个国色天香的狐狸精,要换了条件好的人家,谁不把她当心肝宝贝供起来,李三能拥有她这样的女人,简直是八辈子修来的福分。
人心都是肉长的,李三哪舍得剥胡二小姐的皮。
可灭门之灾近在眼前,李三只得向她求助:“你能找到胡来兄弟么?要不咱去投奔他吧,钻进山里过日子,以后不出来了。”
胡二小姐摇摇头:“我是趁着家里生乱子逃出来的,他们应该搬走了。”
李三长叹一声,不再言语。
胡二小姐说:“我逃出来之前,倒是听长辈们说,准备搬到关外去住,要不我去找找吧,我家在关外有个很厉害的老祖宗,若是能说通他,咱们一家子都有着落。”
“一去一回要多久?”
“最快也得半年左右,你放心,我一定赶在姐姐生产前回来。”
李三心里犯嘀咕,半年?别说生产,收尸都来不及了!
看见李三和胡二小姐在院里嘀咕,李三媳妇有些吃醋,便挺着刚刚隆起的肚子出来,胡二小姐很有眼色避到厨房,李三媳妇自知姿色比不上她,就拿孩子说事,不断给李三吹耳旁风,说这一胎一定是大胖小子,以后供他读书,一定考中状元,光宗耀祖云云。
李三一直没有孩子,他做梦都想有个大胖小子,媳妇越说,他心里越不是滋味。
经过一番天人交战,李三狠下心,决定无论如何要保住孩子,给李家留一条血脉。
李三出门,追上还没走远的中医老人,请教剥皮的手法。
老人将李三领到附近一户赤脚医生家,要了一包迷药,让李三迷晕胡二小姐后,就到赤脚医生家找老人,他亲自剥皮。
李三拿着迷药回到家,胡二小姐还等他吃饭,李三钻进厨房将迷药洒进米汤中,双手颤抖着端到胡二小姐面前,结结巴巴的说:“喝……喝……喝了它。”
胡二小姐纳闷道:“你怎么说话都不利索了?”
“没……没事,吃饭吧。”
李三闷头吃菜,胡二小姐不疑有他,将米汤喝了多半碗,等她收拾了碗筷便觉得头脑发昏,跟李三说一声,上床休息。
夜深后,李三见胡二小姐昏到叫不醒的地步,便蹑手蹑脚出门,喊来中医老人,俩人将胡二小姐抬到柴房的木床上,用绳子捆好。
这时候,那老人有些后悔了。
他想着胡二小姐是狐狸精,可见了面,发现是活生生的人,他不忍心下手,就在柴房跟李三商量,要不算了吧。
李三已经狠下心,又迷晕了胡二小姐,哪能说算就算?
李三抓起尖刀,恶狠狠的在胡二小姐身上比划,问道:“你就说这皮怎么剥吧,我来动手!”
就在这时,被绑在床上的胡二小姐突然张口:“你疯了么?我哪里对不起你,你居然要剥我的皮?”
胡二小姐问出一句,李三和那老人吓了一跳。
“你……你什么时候醒了?”
胡二小姐早就醒了。
她吃灵药变成人,不能当普通人看待,迷药的效果在她身上没有持续太久,李三将她扛到柴房,她就处于半昏半醒之间,赶到她被绑起来,心里一惊,彻底醒了,只是不知道李三要做什么,这才一直装睡。
李三急忙说道:“你听我解释!”
当下,李三说了御史暗访,全家命不久矣的事,为了保住妻子和她肚里的娃儿,只能用胡二小姐的皮,帮她母子瞒天过海。
李三还说,他也很不忍心,可一家人横竖都是个死,若是有办法能活一个,肯定要想办法活一个……
听了李三的解释,胡二小姐的脸色变了又变,她不停发出那似哭非哭,似笑非笑的声音,被捆在床板上的身子因激动愤慨而剧烈颤抖着。
没有人知道她在李三家,即便皇帝要灭李家的门,她也可以逃走,而她打心底里,也愿意陪李三共赴黄泉,做一对亡命鸳鸯,可这种事只能她自己决定,李三替她选择生死,实在太自私了。
何况,李三非但要她死,还要剥她的皮。
但凡有一丝情意在,哪个男人会对自己的女人下如此毒手?!
胡二小姐没有出声。
李三问她:“你……你没事吧?”
胡二小姐反倒平静了,她问:“如果她的皮可以换我的命,你会杀她么?”
“她肚里有孩子。”
“那我就该死?其实我也怀了你的孩子,只是她身子骨弱,还需要我照顾,所以我没有说。”
李三沉默一阵,问道:“你……你生下来的……是人么?”
胡二小姐惨笑两声:“说来说去,你就是瞧不起我,嫌我原先是个狐!既然如此,当初你为什么要领我回来?用我横骨赚钱时,为什么不嫌我是个狐?你还记得在我哥面前发过的誓么,你答应过他,不会让我受半点委屈,可你现在却要杀我,还要剥我的皮。”
李三无言以对,只能说:“我也是迫不得已,我没想独活,我打算黄泉路上给你作伴的,你不要怪我!”
“怪你?呵呵……”胡二小姐发出两声神经质的惨笑,她说:“我不怪你!我只怪黄莺儿常年作对,粉蝶儿终日成双,是它们让我春心荡漾,以为能到找称心如意的情郎,却没想到这世间的男儿中,会有你这样的蛇蝎心肠!黄泉路上你自己走吧,我是个狐,高攀不起。”
说完这几句,胡二小姐闷哼一声,嘴角溢出血来,她用那几欲噬人的狠毒眼神盯着李三。
她说:“是我瞎了眼,错将终身托付于你,你我至此恩断义绝,我死之后,你敢毁我全尸,我必化为厉鬼,使你子孙后代,永世不得安宁。”
说完这几句话,胡二小姐脑袋一歪,气绝身亡,眼珠还圆滚滚的瞪着。
第二百二十三章 人皮15
李三跟她说这么多,只是为了解释将她绑起来的原因,他是万万不忍心在胡二小姐醒来之后,再对她下毒手。
他本想解释一番,让胡二小姐不那么恨他,便放她离去,却没想到胡二小姐如此刚烈,一朝察觉情郎并非她想象中的模样,便以死来划清界限,连后悔的机会都不给李三。
李三扑在胡二小姐尸体上,失声痛哭,他媳妇被他惊醒,跑到柴房一看,也是吓的够呛,中医老人怕她再把孩子吓掉,将她劝回房中,随后安抚李三。
事已至此,中医老人觉得还是趁胡二小姐还有温度,赶紧把皮剥了才是,能活一个是一个,至于胡二小姐死前留下的诅咒,那根本不需要考虑。
毁她全尸,子孙后代不得安宁,可不毁全尸,李三连个子孙都没有,没有与不安之间,肯定选择不安。
老人让李三进屋安慰媳妇,他一个人在柴房中忙碌。
天亮后,一张薄薄的白皙的人皮,完整的摆在李三面前。
前一天,胡二小姐还是活生生的美人,和李三软语温存,耳鬓厮磨。
一夜后,只剩一张皮的胡二小姐,瘪塌塌的没个人形。
李三万念俱灰,也不跟媳妇啰嗦,他热了点米汤,将剩下的迷药放进去,让媳妇昏睡整夜,等天亮城门开启后,老人先回城里,李三在村里借了驴车,装作带媳妇瞧病,赶车进城,将媳妇送到老人医馆,并留下全部家当,托付老人照料,最后赶车回家。
几天后,县衙派去李家拿人的捕快,发现腐烂的女尸和吊死的李三,捕快以为是李三两口子,便只抓了其他人。
李三媳妇在医馆藏了几天,老人一点点将原委告之,李三媳妇看到城门口张贴的抄斩告示,这才信了老人的话。
一场悲痛自不用提,就说老人给李三媳妇换皮的事。
清朝年间,造畜之术流传甚广,据说是一些耍把戏卖艺的人,将新杀的兽皮热血淋漓的披在小孩身上,配合巫药瞬间黏牢,小孩就此变为兽形,被卖艺人拐走,或卖掉,或鞭打卖艺,而兽形小孩痛苦至极,若不解开巫术,一两年就会死去。
下九流的行当中有一个拐卖小孩的时妖,说的就是这种人。
聊斋里也有一个造畜的故事,是一个妇人被巫士披了驴皮,迁到旅馆住宿,那巫士嘱咐店小二,不能喂驴喝水,便出去拐小孩了,正赶上天气炎热,店小二见毛驴在后院翻踢撩掌,十分癫狂,以为它口渴,就喂了几瓢水,驴喝了清水,立刻变作妇人,店小二听她自称被巫士拐卖,便将她藏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