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快三点了,明天一早还要去忙婚礼,别说她和闻安得谁更馋谁的身子,就算真干柴烈火烧起来,时间也不够。她抱出被子枕头放上沙发,躺上床睡觉。
  可是压根没有一点睡意。两个对她好的朋友终于要定下来了,她该高高兴兴准备一肚子吉祥话,但是躺下之前忘了拉窗帘,窗外夜里的街道上伫立着摩天大楼,一拐弯就能看到东仕和千秋。
  千秋这两年做得很好,案例如愿上了彭教授的教材,也得了奖,现在公司扩张,原来拥挤不堪的楼层不要了,他们把千秋往上搬了两层,墙体上的LOGO也跟着上升,醒目得要命。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也许是想他们不知道怎么处置她那一柜子奖杯,也许是想起她喜欢李总办公室的那个便宜沙发,比很多贵牌子都舒服,还有一次她在上面躺着吃咸柠糖,收到霍止的短信,他叫她下楼,给她送了双可爱的鞋,第二天把东山当礼物送给她。鞋子也还在她的柜子里,现在不知道归谁了。
  她有整整八年人生都跟霍止相关。今晚她好像个体面稳重的人物,但现在脑袋里面才开始一抽一抽的。
  还有闻安得。这个比她小一岁的男孩子待她好,是诚心诚意的,但她也不是闹着玩的,不然早就把他睡了。他今晚很不高兴,他其实一开始都不想让她回江城。
  闻总冲完了澡,擦着头发走到床头,给她拧开小夜灯,她正对着挂在柜子上的裙子出神,他弯腰问她,几乎鼻尖对着鼻尖,“干嘛,恨嫁了?”
  她恍然说:“你饿了?我给你泡面。”
  她一向把老板伺候得舒舒服服的,而且会在泡面里加溏心蛋辣条和火腿肠,闻安得半夜总让她泡,加班的同事们一人一碗。
  闻安得说:“现在吃?明早咱俩不得肿成蜜雪冰城吉祥物了,俩雪王去婚礼会不会有点抢风头啊阿Sir。”
  “也是,那饿着吧。”舒澄澄说,“刚才谢谢你。不然我不知道怎么说。”
  闻安得没接她的话,去沙发上躺下,过了一阵,她以为他睡着了,但听到他说:“说真的,我们年后搬去新加坡吧。”
  她也还没睡着,枕着手臂发呆,“怎么突然说这个?那天大家是随口一说开玩笑啊。”
  沙发背对着床,闻安得的声音闷闷的,“姐姐,你有时候真挺笨的。”
  “我又怎么了?”
  闻安得又安静了一阵,突然坐起来,长腿一伸就跨过沙发背走到床上,在床脚盘腿一坐,把她拉起来,“我就都说了吧,不然咱俩今晚都别想睡了。从头到尾说。你记不记得两年前秋天在江大教师公寓,我说我肯定不是因为你才变成这样的?”
  舒澄澄没想到他要聊这个,一下子哑巴了,闻安得抓着她的下巴不让她扭头,“就是你,就是因为你。你小子,坏心眼,臭鸡蛋,讨厌鬼,勾引我也就算了,你还连名字都不留一个,跟我聊天的微信号还是小号。你老实说,你那会是不是在打什么要拉人骗钱传销的工?”
  她还真是,咧开嘴笑了,“你不会扣我工资吧。”
  闻安得没心情跟她开玩笑,“那天晚上你约我吃食堂逛操场来着。我都准备跟你表白了,但你没来,消息也不回。我在每栋女生宿舍楼下都等了几天,你压根没影,我都怀疑你是不是校外混进来骗钱的了,可是你也没骗我钱啊,我那会真想不通,你这人怎么这样?”
  他从脖子里掏出个吊坠,抹下来上面的戒指扔到她手里,“行,我现在知道你那会是摔坏脑子去住院了,不怪你,这玩意你收着吧。”
  舒澄澄手里多了个戒指,热热的香香的,上面镶着好亮的一颗红宝石。
  “ 反正我到两年前才又碰到你。以前见你总是晚上,你脸上有几个鼻子我都看不清,你追着我看失眠的时候我还没认出来,可是相完亲一闻你身上那个味我就知道是你了,真想把你揍死。但是,你,”他使劲掐了下她的下巴,“你也太不顺了。你那时候甩我甩得挺利索,怎么轮到自己身上就过不明白了?”
  “然后你又不跟我去北京。又把我甩了。”
  舒澄澄又想笑又不敢笑,又真有一点愧怍,更多的是惊诧,脸上的表情精彩纷呈。
  闻安得看着她纠结的表情,又笑了,松开她的下巴,揉揉她的头发,特别爱惜,特别珍重,“不过你自己还是去北京了。我其实经常去北京,那什么慈禧套餐我都吃了八百遍了,但是去了八百遍我都不敢随便找你。李总老让我替他看看你饿死没有,我呢,我这边脑子想着谢谢他给我找理由看你,”他指指左脑,又指指右脑,“但这边脑子想着不敢找你,你这人好像玻璃做的,一点不顺心就能玩粉身碎骨那一套,我怕把你吓跑了。去年冬天,我也不知道你在那上班,我是真的就想找个博主发个广告而已,但是怎么就又碰到你了?怎么就那么巧?”
  “是啊是啊怎么那么巧啊,”舒澄澄厚着脸皮,“我以为你是故意的呢。”
  “你妈的,”闻安得骂她,“原来你一直在跟我装傻是吧?”
  她只能傻笑,用TVB腔插科打诨,“我猜的啦。哪会有那么巧的事。”
  闻安得瞪她一眼让她闭嘴,“后面就都是我故意的了。我把公司搬到北京,跟你老板称兄道弟的,我在这里从来不坐班,但自从搬到你楼上,我天天都把班坐穿。”
  舒澄澄笑不出来了,闻安得转过身给她看,“坐得我屁股都不翘了,你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