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打完了,舒澄澄跟闻安得离开射击馆。闻安得没想到她今天这么莽,笑了一路,又数落她:“让你欺负,没让你霸凌,这下你真把人得罪了,老板怎么保你?”
舒澄澄没细想,“他不会这么小心眼吧,多丢人啊。”
结果刘总真就这么小心眼,第二天就告状告到老板跟前。
舒澄澄去公司吃了顿挂落,心情有点烦,但懒得找下家,干脆拖着,离开时正开完会的闻安得追出来,“我送你。”
她又带闻安得去吃了小笼包,闻安得吃得腮帮子鼓囊囊的,囫囵跟她说:“他们给你开多少工资?”
她说:“一万五。”
闻安得笑她穷,又说:“你发飙的水准不错。你司处分你,但是我司就缺个敢得罪人的人镇场子,我给你开两倍,跟我干吧。”
两倍的工资确实诱人,但就算开到十倍也不行。他的公司在江城,天气预报里常下雨的江城,隐隐作痛的伤疤。
她懒洋洋说:“我这还没被开除呢。”
“不着急,你慢慢考虑,”闻安得又吃了个包子,信誓旦旦,“你这么干活,总有一天会被开的。”
闻安得言出必践。他在北京出差的一周,每天都问问她考虑得如何,但小齐发展得很好,舒澄澄也跟着涨薪,极度缺乏跳槽欲望。
又过了几天,舒澄澄和刘总又别了一次苗头,差点又辞职了,她请年假去旅了个游回来,和老板、刘总叁方都冷静了一下,都感觉这班还能继续上。回公司这天,她下楼在便利店排队买饭的时候闻到一股给点阳光就灿烂的香水味,使劲嗅了嗅,排在前面的人看看橱窗里的菜,回头问她:“你不至于吧,就剩一个烧豆角了,你还馋成这样?”
原来闻安得公司要在北京开分公司,上次半是谈商务半是踩点,眼下租了一层办公楼,就在她公司楼上。
舒澄澄扪心自问,如果自己是个富叁代,能不能做到闻总这样像只小蜜蜂勤劳勇敢绝不躺平,自问完之后感到佩服,对他做了个电视剧里江湖侠客的拱拳手势。
闻安得说:“听说你辞职了?我司在北京有分公司了,你来我司上班吗?”
舒澄澄给他看自己的工卡,“没辞啊,谁给我造谣?”
闻安得大失所望,但依旧不气馁,一边指挥店员给他多放点豆角,一边拿了袋巧克力豆丢到她手里,“那也行,近水楼台,我每天都来问问你,你总有一天会烦得受不了答应我。”
他真的每天都问,有时候是早上来公司给老板和小齐和她送个咖啡,顺便问问,也有时候是蹭她的车让她送他去饭局,顺便问问,也有时候是跟同事们一起坐电梯,在电梯角里偷偷问问,另外闻安得搬了公司之后原形毕露,很快就懒得再穿一板一眼的西装,车也懒得开,弄了台机车,偶尔在楼下靠着车子等她下班,在大楼门口问她今天干得怎么样,想不想跳槽,也偶尔在夜店碰到她,送她去卫生间的时候在外面扯嗓子问她考虑得如何。总之一天都没漏过。
楼上楼下都是创业公司,两个老板日子都过得苦哈哈,惺惺相惜,喝过几次酒,打过几次游戏,就混得快要穿一条裤子,楼上一有事,老板就打电话给舒澄澄,“去楼上帮帮忙,他们要开会,但是都社恐。”
舒澄澄陪闻安得的同事们见推广团队、面试应届生、招实习生、挖角程序员,偶尔也陪闻安得去撑撑场面吃吃饭,第一次吃完饭,闻安得让她等在餐厅,骑机车去叁公里外买了个粉红色的小头盔,扣在她脑袋上,然后小头盔就常年放在他公司的前台桌上,每到用她的时候拎起来就走。
等舒澄澄意识到她跟楼上的老板比跟自己的老板混得还熟,已经是隆冬腊月,终于有一天他问到她鼻子底下来了。
那个晚上闻安得和舒澄澄的老板一起应酬完,又是她把他们送回去的,最后才送闻安得,他在副驾驶上打盹,等绿灯的时候醒过来,迷迷糊糊睁开眼看着她,好像有点惊讶,弯过腰仔细看她,“是你啊?”
听起来不太清醒,他喝多了酒,舒澄澄怕他要吐,停了车下去给他买了瓶水,又买了一袋山楂糕,从便利店出来,小闻总自己下了车,正坐在马路牙子上,叉开两条长得无边无际的腿,仰着脑袋看星星。
舒澄澄走过去,想把他扶起来,闻安得转过头,亮晶晶地望着她,咧开嘴笑,“真好啊,总算又见到你了。”
这人的眼睛长得太桃花,这么专注地望着谁的时候却特别痴情,像只大金毛似的,能让人觉得他好像比谁都认真。她终于意识到自己之前打着个海王名号招摇撞骗,在这种玩纯情的祖师爷面前恐怕根本是小巫见大巫,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作何反应,闻安得却慢慢伸出手,特别小心地在她鼻尖上捏了一下,然后特别小心地轻声说:“会喘气,活的。”
舒澄澄感觉鼻尖都被掐烫了,一下子站直了,走去给他拉车门,“……当然是活的。走了,送你回家。”
闻安得站起来,特别乖地拍拍屁股上的灰,然后把她拉住,又一步把她困在副驾驶车门前,手搭住车顶拦着她,“你坐,你是女孩子,应该我送你。”他说着就茫然四顾,“你宿舍是哪栋?”
他执意要先送舒澄澄回“宿舍”,舒澄澄还没见过发这种别致酒疯的,但他毕竟在酒局上替她把酒全挡了,也不好把他撇下,她连哄带骗把他弄上车,开车到自己公寓楼下转了一圈,“我到宿舍了,现在送你。”
闻安得这才安生。她把他送回酒店,闻安得只是脑子醉,身体一点没有异样,甚至在酒柜前给她泡了杯热茶,看着她喝完,又打开手机日历仔细数了半天,“我都问你九十七天了,你就来我这里上班吧,行不行?”
舒澄澄哭笑不得,“我给你介绍几个正经人,行不行?我这个人不靠谱。”
闻安得没解释,长长叹口气,躺进沙发揉揉眉心,“不行,反正就是要你。舒总,我脑子不清楚,你别拒绝我,明天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