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感觉好像突然失足坠了下去,惊醒过来睁眼还有些浑浑噩噩,才发觉你刚刚居然真的睡过去了。
身上严严实实的盖着软褥,你手脚上的束缚已经被解了下来,但眼前依然还是一片黑,你一动不动的凝神倾听了片刻,微微张口试图轻声发两句音节,嗓子都沙哑了,身上却还有些发烫,情香的药效还没过,看来刚刚并未睡死过去,现在应当还是半夜。
你只轻悄悄的呼吸,周围很静,你不敢轻举妄动,便只作无意的翻身,手探到枕边才确定卫秀的确已经离开了,你犹豫了片刻,还是抬手将蒙眼的布掀开了一点,便只瞧见周围一片昏洞洞,只有不远处的案桌上燃着支红烛,屋子里的熏香还燃着,透过光便只能瞧见屏风后正在被服侍更衣的人影晃动。那道屏风是卫秀第二次来的时候布置上的,原本这屋子里只有些必需的桌椅家具,虽房间很大但一眼看去还是索然得很,不知不觉间却好像已布置出了个像模像样的“金屋”来,你一眼便能瞧见放置在窗边书桌上的花,那是今早喜顺刚换上的,拿来时还是花骨朵的一束,现在居然已经颤巍巍的半开了几支,此情此景使你恍惚有种错觉,仿佛是丈夫蹑手蹑脚的早起更衣准备出门上工,便连烛火都不敢点太亮,但浅眠的妻子依然被吵醒,听着响动隔着薄薄的一层床纱睡眼惺忪的抬眼望过去······
可惜这也只是一瞬的错觉,他不是你丈夫,而你亦不求他那颗真心,你们之间没有寻常夫妻的恩爱日常,只有你死我活的困局。
阮籍和卫秀自导自演的这出“金屋藏娇”,你为着那最终的目的自然也是装痴扮傻的入戏,而你自新婚叁日后的回门,便也就此再未得出过这栖梧院一步了,便是原本陪嫁的春菀她们,你也在那次归家时将她们一并留在了宋府,你自是不愿将自己处在这般一个亲信也没有的局面,但阮籍却是在回门前对你明里暗里的敲打了一番,他并不像是个恩怨分明的“君子”,且做事细致周全,你在分析了如今这被软禁的情况,即便留春菀她们在府里怕也只是咫尺天涯连面都见不着,反倒容易成为牵制你的软肋,便也索性放回家保命为先。
那次回门阮籍并未陪同你一起,你阿爹却反倒还冷笑着夸了两句他的识时务,整个府里那些碍眼的大红喜字早就被清理干净了,奶娘嬷嬷们只是瞧着你从轿上下来,拿着手帕背过身去悄悄抹了把眼泪,再重新端起一如往常的和蔼笑脸,只像从前那般唤你“大小姐”,又忙不迭的簇拥上来,和你说厨房早就备好了你爱吃的酒菜,正在炉上热着呢,就等你回来了。因为才过叁天,你身上的那些个伤有衣裳的遮挡倒也还好,你特意挑了件高领的袄子,便连脖子上那瞧着还依旧骇人的勒痕也看不见了,但你嘴角的伤却是没法遮的,尽管你已经用些胭脂水粉努力的盖得淡了些,但你的皮肤本就娇嫩白细,伤口便还是十分打眼,你便看着欣喜迎上来的阿爹脸色登时便黑了下来,眉头紧皱,额角和脖子都因紧咬的牙关而崩起青筋,眼睛里似燃起把火,眼角都因怒极而抽搐跳动一副将怒的模样,他只捏紧了拳头下意识往前踏了一步,或许是扮演了太久的宋清许,你居然因为这一幕而涌起股想要倾吐的委屈,眼角也酸涨了起来,瞧着似乎要大发雷霆的阿爹,看周围还人来人往的,到底还是强压下了眼中的泪意,只走近了一步伸手握住了阿爹紧攥的拳头,柔柔的唤了声:
“爹爹,女儿回来了。”
你话出口才发觉自己居然带着哭腔,你这声呼唤便也似乎让他反应了过来,下意识的想要冲着你露出个慈爱的笑,但因那阴沉的脸色便也只勉强扯起了个有些滑稽的表情,双手接住你握过去的手,他似乎有很多话想说,但终只是移开目光点头应了声是,故作轻松的拍了拍你的肩膀: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走,去吃饭,今天厨房做的都是你爱吃的。”
但那顿饭却并没有吃完,阿爹在席间不停的为你夹菜,滔滔不绝的和你说些你二弟如今在兵部的境况,你二弟不是个在朝堂上勾心斗角的料子,但那股子率直的劲儿却十分投李世姬将军的脾气,今日你回门他早就吵着闹着要去接,却因着将军临时的任命而耽误了,估计明日才得归家,你一边津津有味的听着一边用膳,但嘴角还带着伤,便连张口都有些艰难,即便你已经丝毫不显,但到底是父女连心,你便听你阿爹越说声音越小,你正有些疑惑的抬头,却见你阿爹已经停了筷子,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你的伤处,突的站起来将手中的碗往地上狠力一砸,把传菜的丫鬟都吓得丢了餐盘,战战兢兢的低头跪下一动不敢动:
“还有没有王法了?我捧在手心里娇生惯养的宝贝,就让那个阉种这般作践?我今日便就是撇开这张老脸不要,也要闹到金銮殿上去问一问那卫秀小儿,即便他是天王老子,也可有这样的道理?!便是任我好欺吗!不教那阉贼给我个说法,我这堂堂左丞的帽子便是不要也罢了!”
说完便是怒发冲冠的往外冲去,惊愕的众人都一下没拦住,就瞧着他已是怒不可遏的去宫里讨说法了。你只端着碗一时也没反应过来,起身看着门外怔了半晌,瞧着周围跪了一地的丫鬟,终还是叹了口气,挥挥手命他们退下了,登时整个正厅便只余你一个人,你只看着满桌子珍馐,心中涌起万千思绪,喉咙却有些发苦,缓缓的坐回了椅子上,端起碗味同嚼蜡的大口吞咽着米饭,方才一直憋住的泪却是断线的珠子般大颗大颗往下落。
人就是这样,若是一直孤身一人,便也不觉得辛苦,但倘若得了点甜头,之前的那些就突的苦成了黄连,只让心忍不住的软了下来,你甚至都已经不再去计较哪些是“宋清许”的,哪些是你自己的,你只是为着此刻家人的维护,而委屈得想要哭出声来。
你并不能就这么逃避的在家呆多久,尽管你有一瞬起了这个念头,但是这个世界并不是你原本的世界,不想过了离婚分居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更何况牵扯的人不光是阮籍,还有皇帝卫秀,阮籍之前唬你的话纵不全是真的,但其中嚣张的资本却实打实的没半句虚言,因此这种逃避的侥幸心理便也只能想想就罢了。
你不知道你阿爹去金銮殿上要了个什么说法,但叁天后阮籍却是亲自来接你了,你只在临出门时不紧不慢的将你这叁天赶工攒的信按顺序收到了匣子里,再和春菀重复了遍交代,让她每月以阿爹的名义写一封信看你报平安,直到回信中出现你与她约定好的暗号,便将你匣子里的信一天一封的寄给宿淮安的娘子,不要留寄信人,等到最后一封信时再去当面交给她,说出安排好的话。
这是你为自己埋的一步暗棋,
时间仓促,你估计等你回到栖梧院又是坐困愁城,即便是家书恐怕也没什么机会在阮籍眼皮子底下搞小动作,索性未雨绸缪的一股脑写好,你的这些信当然不是写给那个无辜躺枪的宿淮安的,你从阮籍说的话里推断那宿淮安多半与卫秀也有点子不明的联系,这些信自然要在恰当的时机才送上,他妻子定会拈酸吃醋,即便开始的一两封容易被不当回事的撕毁,但来信多了,必定会生疑拿去质问宿淮安,再加上信中的内容,那宿淮安见了是定会越过阮籍交给卫秀看的,到那时,水落石出,也便是收网的时机。
你为的自不是什么解开误会,你要的是君臣之间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阮籍的确心怀鬼胎,但那分量还太浅,不足以使君臣离心,你不清楚在他们的剧本里给你定的是怎样的结局,但你唯一的优势却是:
你并非是阮籍以为的任搓圆捏扁的闺秀千金,你知道的远比他以为的要多得多。
所以这张牌一定不能出错,阮籍并不像石燕那般单纯好骗,在你冷静回想时才发觉,他说的每句话做的每件事,竟都是包藏祸心的图谋,虽不知道原因,但他既然敢那样骗你,起码说明了卫秀是暂时不会以真面目示你的,之前你是被系统气晕了头,如今细细想来,“金莺露”虽出自内庭,但这样作践人的法子却实在不像是卫秀的手笔,他尽管出生不高,但到底也是正统的皇子,这种腌臜的内院偏方倒更像是阮籍这种宦官能轻易接触到的东西,他怕你在床上被凌虐狠了时错口说漏了他的谎话,便给你灌了这秘药,卫秀若不是个在床第间见多识广的老手,只听着你哭泣娇吟如常,又哪里想得到你居然是片字也说不出来的呢?你猜原本的计划里新婚之夜后你恐怕是活不成的,所以阮籍才不怕你事后揭穿,不想卫秀却改了想法打算暂不杀你,于是他便来和你说了那通威逼利诱的“劝诫”,若你当真是闺秀宋清许的性子,只要不立时寻死,便自是随了他这番鬼话的意,心中对那“贵人”定又惧又怕恨欲其死,即便是不再喂药,这般被迫委身恐怕也是不愿开口与其多说半句的,又哪里想得到那些细枝末节的东西?
寥寥数言,竟是将人心拿捏得丝毫不差,阮籍此人的确是比卫秀更棘手的所在。
你想让他们君臣反目,便必得计深远的赌一把,虽然现在的局面看起来你毫无胜面,还随时有性命之忧,但却远比你在此刻贸贸然与卫秀假装破镜重圆要来得好:
假装和好,自是不必担心随时会丧命,还能借枕边人的身份去挑拨离间,这看似最佳开局,其实却将最后的底牌都打了出去,到那时,他阮籍是天子信臣左膀右臂,宋清许又是什么呢?世人皆知的宦妻?皇帝养在金屋的外室?而且一旦走漏风声,皇帝或许无伤根基,但你却必定会被扣上个魅惑君王的死罪,那才是真正的困兽之斗。
所以你要赌,你要捏着底牌顺着这场戏演下去,卫秀不是烽火戏诸侯的昏君,阮籍自然也不是你吹吹枕头风就能搞死的“良臣”,他在新婚之夜的阳奉阴违目前顶多算个小过,他还觉得你是他手心里的莺雀自是胸有成竹,但只要你能借卫秀之手一次又一次的打乱他的计划,便不愁他不再次动手,你赌他是个不会善罢甘休的人。
对付阮籍这样的聪明人,便不能进攻,只能给他放饵,让他自己一步一步的,走入死路。你甚至已不需要去费神搞明白阮籍的意图,你只要他出错的结果便好,等他这柄皇帝手中杀人的剑,一朝成如鲠在喉的刺,
你写得这些个信,才是恰到时机。
············
你回栖梧院不过两天,卫秀便又来了。
又是惯例的沐浴更衣蒙眼喂药的那一套,你不太清楚卫秀为何不肯以真面目示你,但他这一次却明显温柔了许多,阮籍在“侍寝”前的一番威逼利诱的吓唬明显还并未让他完全放心,你便只感觉这次的金莺露那催情的效果明显更强了,不同于上次只是微微发热,你甚至觉得身体里窜起来把躁动不安的火,却又动弹不得,便只有些难耐的贴着凉凉的被褥磨蹭起来,鼻间也有些压抑不住的轻吟出声,你只裹在团令人浑身酥软的火里,甚至都没察觉卫秀是什么时候来了,只觉得有只冰凉舒适的手抚上了唇角的伤口,轻微的描了描那结痂,但你已忍耐不住,便张口将那手指含了进去,你只是感觉这样会更舒服,便像吃糖一样含住吮吸,那手却一下僵住了,你只听见一声喑哑的闷哼,连呼吸声都大了许多,他便已将手拿了出来,你正皱着眉有些不满,却立刻有温凉的吻覆了上来,在初次时他并没有吻你,但这个吻却急切凶猛,偏还不自知的下意识避开了你伤口处的拉扯,他似乎是坐在床边俯身来吻你的姿势,有垂下来的头发搔在颈间很痒,他身上那股甘甜的龙涎香气混着屋子里的熏香,便使你浑身更加发烫,几乎连双颊都浮起层薄红,或许是因着催情的原因,他与你交缠的唇舌间似乎都有股甘甜,你觉得喉间渴极了,如饮甘露,甚至连嘴角的伤都已顾不上,你只急切的回应他的吻,却只是饮鸩止渴,身体里翻涌的热潮,你还想要更多······
旁的好像都模糊了,你在此时此刻便只能感受到他的呼吸,他微凉的手解开你的衣襟探进来,他压上来很沉,但又凉凉的解救了你,从唇一点一点往下,他的睫毛搔得你很痒,手一寸一寸丈量着你的肌肤,但你已经受不了他这样慢条斯理的前戏,你只尽力的去贴近他磨蹭着,被吻得娇艳的唇吐出声声勾人的娇喘,似乎是被你此刻的模样所诱,你便只感觉他撕扯自己身上衣物的动作急切了几分,但愈急却愈解不开,便索性分跪在你腰间,半立起身来解衣带,你却只感觉那可缓解你燥热的凉意消失了,便只茫然无措的磨着身下软绒的被褥,口中有些委屈的娇娇哼泣,微仰着头无意识的舔咬自己的唇,似乎是你这副情态过于勾人,你便只听得模糊不清的一声低骂,他已俯身难耐的含堵住你口中的娇吟,一手胡乱的撕扯着自己身上的衣袍,另一只手已掐着你袅娜的纤腰抚捏往下,似乎是终于解开了,你只听得玉带腰封连着衣袍囫囵落地的声音,卫秀已急急的脱掉了贴身的衣物,用手探了探你腿间已湿漉漉的一片,一边深吻着你,腰下摸索的一沉,就着你湿润的蜜津,缓缓的破开那温红狭窄的肉缝往里顶,几乎是在那滚烫坚硬的阴头刚被夹满,你与他便同时发出声舒爽的吸气,你因着催情露的药效早就情难自禁,不同于初次近乎折磨的性事,早已湿透的肉穴十分顺利的接纳了这青筋搏动的肉根,潮热紧致的细密吸裹匝实而销魂,卫秀被这绞紧的快感裹挟着几乎想不顾一切的一插到底,但目光无意瞥见了你雪白脖颈上还清晰可见的青紫淤痕,到底还是咬着牙强忍住了,只皱着眉闷哼了声,缓慢得近乎温柔的,一点点的深入,但这种缓慢的进度在已经被催情药效掌控的你身上却反而如隔靴搔痒般适得其反,你只被身体里烧出来的那把火折磨得恨不得他能快一点,重一点的填满,便只急得几乎要落泪的配合着他的插入而微晃着腰肢,肉穴努力的夹紧吞咽,哼出似泣非泣的娇吟,他本就极力克制的定力便顷刻间被瓦解,重重的覆在你身上,将你紧紧抱在怀里,腰下一沉已是彻底的插了进去,这乍一下的填满使得你几乎立时高潮的泄了出来,浑身都因这倾覆的快感而战栗,脚趾都用力的抓了起来,他似乎也十分激动,只微颤的闷哼了声,不待你反应,已挺腰缩臀的抽插,性器交连处便有充沛的水声溢了出来,是一片惹人脸红的暧昧情潮,他十分贪婪的将湿淋淋的肉棒近乎彻底的拔出,再激烈的一插到底,少年人便总是细心又顽劣的,不过一次竟是还记得身下人那要人命的敏感要害,只刻意的一下又一下重重戳在那软嫩的一点凸起,卫秀的眼底都因这急剧的酥麻快感而泛起层红,看着那两颗雪白莹润的乳也因自己抽插的动作而一颤一颤的抖动,卫秀情不自禁的俯身咬住那粒晃眼的殷红,用牙齿唇舌轻咬厮磨,身下人那两只雪白纤柔的手还牢牢的分绑在床头,双脚的束缚却十分狡猾的只被轻绑,便早就在这样激烈的交媾中挣脱,却恰好合了卫秀的意,只抓捏起白嫩嫩一只腿搭在汗津津的肩膀,掐着宋清许的腰使得她无法退拒,肉棒时轻时重的抽插碾磨,低头便只看见身下人浑身都娇滴滴的泛起层艳情的粉,那湿漉漉的穴口已被欺负得有些充血红肿,花瓣狼狈的耷开,自己那滚烫粗长的肉棒便淫靡的一下又一下深入,蜜津混着白浊被带出,狭窄的肉缝却将肉物吞吃到最深处,层层迭迭的褶皱,红红艳艳的软肉,那张擅会骗人的嘴便只能无力又柔弱的呻吟娇泣,再说不出一句伤人的字眼来,卫秀不知为何心中便涌起股畅快淋漓的狠意与得意,手下意识伸过去想取下她遮眼的布,好教她瞧瞧这般将她肏个彻彻底底的人便是被她之前厌弃戏耍的“宿淮安”,手搭在已被泪与汗浸湿的蒙布上良久,到底还是忍住了。
为君者,忌情大于理,但卫秀自遇到宋清许开始,便一直在感情用事。
无论是初见时紧张结巴得不知如何自报家门,急中生智的借了“宿淮安”的名头,还是后来一次又一次悄悄的谨慎出宫只为着封寥寥回信,卫秀每每回想都对那个愚蠢天真的抱有幻想的自己无地自容,初时还懂得拿捏分寸的试探与揣度,只想着若真合了心意大不了等开春便发了秀女碟牌入宫留用便是,但大抵是当时蒙了眼迷了心,渐渐的竟是就这么跌了进去,痴痴的捧出个全部的真心去,才撞了个头破血流。自幼便是深宫中长大,见惯了吃人吮血的美人画皮,卫秀是惯来不懂前朝史册里那些为博美人一笑甘愿烽火戏诸侯的昏君的,世人便皆为钱权趋之若鹜,莫说自己是这天下之主,便是手里有些银钱傍身的俗商,那也是美人红颜不绝的,情是这世间最不可靠的东西,更遑论朝生暮死的男女之爱?
但当初,自己却是当真想要排除万难的给她一个独位的。
想看她着世间最华贵的喜服,把最珍贵的珠玉碾磨成真珠嵌在她的凤冠上,着钦天监选一个最好的良辰吉日,彩礼要厚厚的一抬又一抬,绕着京都一圈也走不完,看她着凤冠霞帔走来,与她执手立于殿前,受百官朝拜,享万民泽福,再生一双儿女,或偶有不得闲批阅奏折到深夜,悬心吊胆的的提着灯摸回房,便只见着屋内香炉都燃过一轮心说不好,她已满脸怒色的夺灯摔门,质问可晓得已是几更·······
就这么与她看白雪染双鬓的垂垂老矣,百年之后,合葬同眠。
没人会信,但卫秀当时竟真是这么想的,也不是情炙才说的专情,卫秀只觉着若有了旁人,她那般呆傻又不知争抢的性子,想的不多,要的很少,怕是难免受些不明不白的委屈,她也生得这独一份的好看,世间美人纵然易得,但宋清许却是只有这一个,又哪里忍心瞧着她伤心落泪呢?
卫秀当时便是抱着这样中了情蛊般的一腔赤忱栽了进去,自己本就不是个良善仁慈的性子,虽装得了仁君,但骨子里到底还是乖戾,却偏还拿出了仅有的一分天真去妄图以心换心,这才在得知真相的那一瞬怒不可遏,恨欲其死。卫秀也不知是不是心痛,却只觉整个天地便都负我,整张皮带着魂都被人血淋淋的撕去,来斟茶的宫女偏还不识趣的掺得滚烫不能入口,登时只气火攻心的抽出剑来一刀劈落,直到血溅了满脸满身,看那宫女的头从阶上骨碌碌的滚到了殿中,阮籍适时的端来温热的新茶,命人来妥帖的清扫了血淋淋的残局,这才将将按捺下了泼天的杀意。
所以当时的赐婚,卫秀并不单单是报复,还有必杀的恨毒。那个念头起得十分唐突,其实不过是内侍的一句无心的叹息:
“倒真是桩郎才女貌的喜事。”
看着手里东厂呈上来的清河宋氏嫡女与未婚夫婿郎情妾意的泛舟游湖的“喜报”,本来已竭力压制的恨意与不甘便连一直的理性都压倒了,卫秀甚至都已记不清是在怎样的心绪下拟定的旨意,虽阮籍做事向来都是稳妥不出一丝差错的,但直到旨意已出了宫门,卫秀才恍惚的回过了神来,为着自己这只因私心而下的荒唐圣旨生出些意气用事的悔意来。
卫秀当时也不知自己的悔意是因着“有违君道”的自责而起,还是因着就此便与宋清许再无回旋余地而起,事实上,宋清许的名字是从未在秀女名牒上划去的,起初是未想起这一遭,待后来想起时,也不知为何却也并未立时消去,只后来得了她已许了门当户对的亲事,鬼迷心窍下设了“赐婚”的局,按着计划在错综的朝局下瞒天过海的报了这私仇,卫秀才惊觉自己的不理智。
阮卿虽是可用之才,但到底只是不通情爱之事的宦臣,觉着这般虚伪逐利的女子便是临幸一场磋磨一道再处置干净了也便令自己消气再不惦记,到时尸体往东厂司狱一丢,自是神不知鬼不觉的消失得干干净净不留把柄,大不了左丞那边与东厂的仇再结一层罢了,但左丞又惯来老狐狸做派,不过个在新婚之夜暴毙的女儿,也到底掀不起什么风浪来。
这局纵然天衣无缝,阮卿不懂男女情事的熬人,但卫秀却显然高估了自己的狠心。
也不过是个不值当的女人罢了,本就应当狠狠磋磨一道出了心底这口恶气,玩过也便随手丢了,她也自是活不过这场洞房花烛夜后的天明,卫秀未及弱冠便已有专饲的宫女嬷嬷教导这男女之事,自是通晓这些床上的关巧的,宋清许是还未破身的处子,卫秀却也是下了狠心的往死里折腾的,只毫不怜惜的发泄着,其实自己也没得个什么爽快,但当时只满腔是报复的兴奋痛快,却直到瞧见她偏着头紧咬的口中流出汩汩的血,突的想起掖幽庭里那些咬舌自尽的宫人,才瞬间惊慌得近乎恐惧,连旁的什么都顾不上了,只想掰开她的牙关确定那舌头还完好,只想探探她颈间的脉搏是否还跳动,
直到那一刹,卫秀才明了,自己竟是从不曾想要她死的。
是了,本就是一句吩咐便可消去的秀女名录,却也迟迟拖着,只想着等入宫落到了手里也自有时间慢慢调理折磨;得了她定亲的消息时,除了滔天的恨意,居然也冒出个隐晦的念头,只想着来日方长,朕是君,他是臣,也不过是个区区女人罢了,便是真想把她怎样又如何呢?
卫秀自是知道如今朝局不稳,为君者便是最应理性清醒的时刻,行差踏错半步便只得刀山孽海的死路,这场赐婚原本就是出于私心的任性,此事若一朝败露必是会引起轩然大波的污点,自应该按着计划就此了断干净再不能令儿女情长祸乱心曲,但在那场洞房花烛后的雪夜,面对着殷殷期盼的信臣,自己却到底是没能狠下心来当个明君,给她断下死路。
卫秀甚至都没稳妥的想好下一步,却只在瞧见她满身都是血和伤,看着她睡熟了也紧皱的眉和落下的泪,想着:
“再等等吧,再等等。”
栖梧院关着的美人,来了第二次,那便有第叁次,第四次······
到今日,竟是不知不觉已过去许久了,卫秀只是在每一次来时下定决心一定要杀,却又在离开时不自觉的脚步都放轻,连回头再多看一眼也不敢。
许是春宵一刻断人肠,便连床纱都未来得及放下,才入夜的天色还未黑透,廊下的灯笼已不知何时陆续点起,屋内却是一丝光也没有的,只从微敞的窗外洒进来些微光,房内的大床有节奏的轻轻晃动,满室春情便连夜色都染上了些缠绵,守在门口的两个小太监只恭恭敬敬的站在门外半点小差也不敢出,但屋内传出的女子勾人的娇吟与男人低喘闷哼的动静到底惹人遐思,小太监便也大着胆子抬起头来神情暧昧挪揄的打着眼神官司,嘴往里一撇满脸都是窥探秘事的兴奋,正你来我往的打着哑语,却余光突然瞥见自回廊来的人影,登时规整了表情眼观鼻鼻观口的入定,直到人走近了,方才跪下行了个恭恭敬敬的礼:
“督主。”
阮籍只裹着身厚实的狸绒披风,里里外外都严实的密不透风,手里还揣着暖炉,喜顺和福四落后几步跟着,听着屋内的动静也丝毫不敢多好奇一眼,阮籍也未喊起身,只定定的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廊下灯笼的暖光恰好打在他头顶,便将玉色的护额染了层色,他的眼睫投下细长的阴影,这般不怒不笑的模样,便显得那双下敛的凤眼更锐利了些,他的呼吸很弱,其余人也皆大气不敢出,登时便只能听见庭院内簌簌的雪落和穿堂的夜风,院门被吹得吱呀一声,而室内却恰扬起声似哭似啼的颤抖娇吟,有风月老手一听便知是女儿又娇滴滴的泄了身······
“哼。”
阮籍忽不轻不重的咂舌哼了声,却是抬起眼来直勾勾的盯着门内的方向,明明依旧面无表情,但深谙督主脾性的喜顺与福四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只悄悄的略抬起眼瞄了瞄,便再度恭顺的低头沉默了下来,阮籍反倒勾起个和善的笑意:
“屋子里这般黑,可是你们这些狗东西偷奸耍滑未及时点上烛火?这手脚怕是也得拿去檀香炉上熏一熏才听话了?”
跪地的两个小太监登时只哆哆嗦嗦的哭着求饶,还不敢大声怕惊扰了屋内正快活的贵人:
“督主饶命啊····督主饶命····奴才···奴才是不能进啊,贵人吩咐了谁都不得擅入,奴···奴才们也不敢抗旨啊·····督主饶命·····”
阮籍却并不在意这回话,只不耐烦的拂袖示意闪开,捏着不阴不阳的调子故作发问:
“你们这些狗东西就是欠调理,须知本督的话都使不动了?唉,也罢,这等苦差事便也只得本督亲自来了,这黑灯瞎火的成什么样子?若贵人磕着绊着了还得了?且开门吧,本督去将灯点上。”
两个小太监哆嗦着手上前,却半天不敢抗旨的推门,阮籍眉眼间便横生出几分戾气,只眼神睨了眼福四,喜顺瞧着便心下一叹,知道这两个小太监怕是别想活命了,但也实在爱莫能助,便只得心里多念两句往生咒求得心安几分。
福四推门后便立即捧上点火的折子恭候在门口,阮籍接过后满意的点了点头,冲喜顺偏了偏头示意,眼神点了点那两个跪在地上的小太监,喜顺自是会意的领命,阮籍见状便也一步踏入屋内头也不回的往里去了,福四急忙关上了门,却是半点不想留在这里唯恐遭祸,便愁着脸抬头与喜顺交换了个眼神,领着地上两个小太监匆匆的自院门出去了。
阮籍的脚步不轻不重,你还没察觉,卫秀倒是第一时间便发现了,倒也没有太多不自在,只伸手将床纱放下了层,你本就被灌了催情的药,卫秀又是个禁不起丝毫撩拨的少年郎,这场情事便格外的漫长,你早已疲累得连动一动的力气也没了,便连呻吟娇喘都沙哑了几分,却偏还说不出拒绝讨饶的话来,便被卫秀纠缠着又泄了身,正情潮翻涌的迷迷瞪瞪时,却突的瞧见不远处有个人影,隔着薄薄的床纱看不太分明,但到底使你心下一惊,只又急又羞的想找东西遮身,但手还被缚在床头,浑身又酸软无力,便只徒劳的扭动挣扎着想要脱身,本来瞧着你已经累极脱力准备就此结束的卫秀却被你的挣扎惹动,正欲拔出的性器被你突然的紧张收缩一夹,险些就此射出来,只沙哑的闷哼了声,本来停下的凶器又再度缓缓的抽插了起来,你心中愈发焦急,泪已滚滚的落下来,这种超出认知的情况几乎使得你想立刻找个洞钻进去,虽说不出话,但却已急得咿呀哭出声来,浑身都僵直的紧绷,一个劲的想要将身体里作乱的东西脱出,但肌肉的紧绷却使得愈发的吸紧,卫秀被夹得都不由暗骂了声,也自然知道是因为什么,便只得一手扯过旁边凌乱堆迭的被褥盖到了身上,一边低头舔吻着怀中人敏感的耳廓,滚烫的呼吸打在耳后,试图安抚下受惊的宋清许,但明显适得其反,身下人反而更紧张了,浑身都止不住的颤抖了起来,被吸裹住的肉棒此刻便承受着最甜蜜的折磨,卫秀自然不愿这么快就射出来,但这要命的紧致快感又实在令人通身酥麻,便只得撑起一只手冲着不远处还在慢悠悠点着灯的阮籍示意快出去。
阮籍却只依旧不紧不慢,好不容易点好了烛灯就罢了,偏还端着往最靠近床边的圆桌放过来,眼神似乎只专注的盯着手中的烛火,室内门窗掩闭,但那烛火却窜动得厉害,便只在脸上映成忽明忽暗的阴影,阮籍轻悄悄的将灯盏放下,半侧着身似乎只是在看窗外夜色,但对面墙上的那扇窗却关得严严实实:
“美人在怀难免贪情,但贵人也须得节制些个,莫让臣忧虑才是。”
卫秀在宫中便是早已习惯了在宫婢内侍的服侍下沐浴更衣,便是在有宫人专伺教导的初尝雨露时,也是有老辈的嬷嬷在一旁引导监督的,这是怕教导的宫人生了私心借机诱得皇子往那纵淫的下流去了,更是有敬事房的小太监全程执笔记录,再加上阮籍本就是自己从之前的贴身内侍中提拔上来的,如今还更是多了层信臣之谊,便也并未觉得有何大不妥,但宋清许哪里历过这样荒唐羞人的境况,偏又浑身酸软的被制在怀里,连竭力的抗拒都成了撩拨的情趣,这般又羞又急的模样反而使得罪魁祸首愈发动了情,便是连忧君的劝诫都顾不上理了,只掐着那不盈一握的腰肢,粉香汗湿瑶琴轸,春逗酥融绵雨膏,少年如霁月清风,落拓的眉眼却染上缠绵的欲,汗由额头滑落自鼻尖,眼底都是贪缠的情,却偏还不自知,瞧着怀中人雨散云收眉儿皱,朱唇轻阿,未点口脂却已生香,便痴怔着眼,似被蛊惑般低头吻上那勾人的唇,捉住那娇软的小舌勾缠,连吞咽下的金津玉液也醉人,身下已陷入湿柔的迷梦,只嫩生生又娇滴滴,教人恨不得立时便死在这里······
床上交颈缠绵的鸳鸯自是声声摧折人心的动情,旁的人已丝毫入不得眼,屋子里便只能嗅见玉炉里已燃过一轮的情香,混着似有似无漫上来的交合淫欢味道,微敞的窗缝漏进来的暖光映在屏风上,阮籍不知何时已面向了床的方向,影影绰绰的人影掩在翻被的红浪,喑哑暧昧的粗踹压不住泣泪的娇啼,不知是不是屋子里燃烬的情香还未散,阮籍居然逐渐觉着浑身涌起股难耐的烫,像搔上四肢脊背的痒,使得阮籍情不自禁的浑身痉挛般的一抖,喉间都压出声嘶沙的叹息。
桌上的火苗窜动,阮籍只低头吹亮了手中一直紧捏的火折子,盯着那明灭的一点火光,半阖的眼里看不出情绪,睫毛的阴影被烛火映得有些古怪的扭曲,半掩在阴影里的脸有种说不出的妖异,只抬手拢了拢狸裘,手指苍白纤细的陷在绒绒的皮毛里,一言不发的转身往门外走去。
喜顺还百无聊赖的等在门口,便突的听着吱呀的一声,门推开又阖上,喜顺还未来得及瞧上一眼,督主便是已头也不回的踏着雪往栖梧院门口走去,喜顺不由得一怔,有些奇怪的侧头看了眼已紧闭的门,这才急忙提着灯跟上。
厚厚的雪将廊下开至荼蘼的墨兰盖得个严严实实,红的白的寒梅却料峭在枝头,风呼呼穿廊而过只听见灯笼的长穗被吹动的窸窣声,这雪还未化,立春竟是已将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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