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梨昨夜被楚怀安强行抱去睡觉,对后面的事并不知情,扭头看向楚怀安,楚怀安会意开口:“抓到了,不过已经撞柱而亡了。”
“怎么会这样?”
那差役低呼一声,楚怀安让人把那婆子的尸体抬进来,尸体用白布盖着,布上染了血,隐约可以看见尸体的狼藉。
楚怀安自然而然的抬手挡住苏梨的眼睛,不让她看见尸体的血腥。
“这婆子是十年前进府的,卖身契我已经连夜拿给你们大人看过了,她没有什么亲人,尸体也无人认领,先抬回大理寺再检查一下有没有什么古怪吧。”
听说楚怀安事先和赵寒灼通了气,那差役松了口气,叫人进来抬了尸体离开,又细细的问了楚刘氏他们中的是什么毒,准备去排查城中的药材铺。
楚怀安和苏梨非常配合,差役很快离开,顾远风一直在旁边听着,眉头紧皱:“这个婆子无缘无故为什么要给老夫人和小世子下毒?事发之后直接赴死,这背后应该还有幕后主使吧?”
苏梨认同的点头:“侯爷已经去见过赵大人,相信赵大人很快就会查明真相的。”说着话,苏梨从袖兜里摸出刚刚那幅地图递给顾远风:“先生可能看出这地图上是什么地方吗?”
苏梨是抱着碰运气的心态问的,顾远风学识渊博,虽然没有过目不忘的能力,但记忆力也是超群的,他做了丞相以后,必然将远昭各地的地图熟记于心,有他在,总好过她和楚怀安没头苍蝇一样乱撞的好。
顾远风接过地图仔细看着,苏梨和楚怀安都没再开口打扰他,过了好一会儿,顾远风突然伸手指着苏梨之前反复修改的地方问:“这条线是不是该往左?”
“先生看出是哪里了?!”苏梨惊喜的问,一颗心狂跳不止:“这是我凭记忆画下来的,那个地方我记不太清楚,一直改了好多遍。”
顾远风没问苏梨这地图是怎么来的,也没问她要拿这图去做什么,将布摊在茶几上,又用笔补了几下,掉转方向给楚怀安看:“侯爷现在看着可有感到一点熟悉?”
楚怀安半眯着眼睛看了片刻,瞳孔微缩:“是城外三十里那个土匪窝!”
土匪窝!
这三个字对苏梨来说有点敏感,顾远风点点头,看着苏梨道:“这就是从城里去当初掳劫了阿梨的土匪窝。”
当初楚怀安要带兵剿匪,顾远风是硬跟上去的,为了不拖楚怀安的后腿,他事先将去那里的路线图记了许多遍,所以印象非常深刻。
苏梨有些意外,但没有时间多想,当即看向楚怀安:“我想去那里看看。”
这是她从楚瓜脸上看到的地图,如果拿去找赵寒灼,必然要解释一番才能得到支持,但那样楚瓜的不同之处就会被多一个人知道,苏梨从本心来说是不愿意这样的。
所以她需要楚怀安的帮忙。
“我带兵去,你在家顾着。”
楚怀安不容商量的说,到了如今,他是绝对不会让苏梨犯险的。
“可我担心……”
“没有可是!”
楚怀安拔高声音,气势上完全压倒苏梨。
现在救人要紧,苏梨不想在这上面拖延时间,只好退步:“好。”
“既然你们有正事要做,那我也先走了。”
顾远风主动起身,并不过问楚怀安此行要去做什么。
他向来没有什么好奇心,见苏梨安然无恙自然放心下去。
楚怀安和顾远风一起出门离开,苏梨在屋里坐了一刻钟的时间还是放心不下,偷偷换了男装去后院马厩牵了一匹马,然而刚从后门出来,就被一辆马车堵住,顾远风撩开窗帘一脸无奈的看着她。
“先生,您……怎么在这里?”
苏梨坐在马上不大自在的问,有种小时候干了坏事被长辈抓包的既视感。
“突然想起还有几句话忘记跟你说了,就折返回来碰碰运气。”
顾远风淡淡回应,眼底含了一丝笑意,他对苏梨的性子了如指掌,说是碰碰运气,分明是故意守在这里守株待兔。
有他在,今日怕是无法出城了。
苏梨也不强求,翻身下马上了顾远风的马车:“不知先生想说什么?”
“阿梨与侯爷成婚许久,可曾听侯爷说过你离京那一年多时间他是如何过来的?”
苏梨没想到顾远风专程守在这里是要跟自己说这个,愣了一下:“他……吃了很多苦吗?”
苏梨见过楚怀安身上因为受了孝戒留下的鞭刑,也隐约猜到他刚到骠骑军时,初时没有军威受了不少非议,其他更多的却没听楚怀安说过。
“很多。”
顾远风肯定的说,他鲜少替旁人说话,如今说楚怀安受了很多苦,那必然是真的。
苏梨喉咙哽了一下,难受起来。
“我听说他初入骠骑军,因为整顿军纪,打杀了一批作风不良的人,引起众人不满,遭遇过几次暗杀。”
军中的爷们儿个个都是血气方刚的,谁让他们不爽,他们自然也会让别人不爽。
顾远风说楚怀安遇到过几次暗杀,那还只是他知道的,会不会还有他不知道的?
“阿梨你看到他背上的孝戒鞭痕了吧?”
苏梨点头:“看到了。”
“因为受了孝戒,他险些在一次暗杀中死掉。”
顾远风没有具体描述楚怀安当时的遭遇有多惊险,但这一句话也足够让苏梨的心悬起来。
他在军中处境艰难,身边却没有一个人支持他,楚刘氏还以死相逼要他娶别的女子,所有的事都压在他一个人肩上。
生死攸关的时候,他在想什么?
苏梨忍不住想,又听顾远风继续道:“他被重伤当时陛下也是知道的,下了旨要召他回京,他却强撑着抗旨不遵,听说伤才好一点他就拼了命的操练,练得脱了一层皮,躺不得也趴不得,只能站着睡觉。”
躺不得也趴不得,只能站着睡觉!这人是把自己逼到了怎样的地步?
苏梨听得红了眼眶,顾远风没再赘述其他,安静的看着苏梨,等她平复情绪。
这些事她从来没听楚怀安提过,也想象不到他经历了这么多的惊险。
如今从旁人口中听见,心脏总是揪疼。
“阿梨,他做这么多,只是为了能早点把你接回来,将你护于翼下,他是真的很担心你,以后你若要犯险,最好多想一想他。”
顾远风说得很诚恳,他是了解苏梨的,知道她总是关心则乱,一旦她在乎的人陷入险境,她就会毫不犹豫的扑过去,却总是忘了她背后那些关心她爱护她的人会承受怎样的担心与害怕。
苏梨张了张嘴,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
她想起上次她一个人进宫,楚怀安在御书房外面等了许久,回来的路上也一直在生气。
他很关心她,她不该这样背着他行动的。
“谢先生教诲,以后我会注意的。”
苏梨低头乖乖认错,她已为人妻为人母,在他面前却还像是那个乖巧听话的学生。
顾远风强忍着想揉揉她脑袋的冲动沉稳开口:“知错就好,日后莫要再如此了,去吧。”
“是!”
苏梨应声下了马车,站在路边目送马车离开,然后拉着马回去,刚把马送回马厩拴好,七宝惊慌失措的跑来:“夫人,夫人不好了!小少爷掉井里去了!”
……
与此同时,城郊三十里,飞鹰山。
山腰上的山寨早就破败成了断壁残垣,放眼望去,依稀还可看见当初剿匪留下的打杀痕迹,据说那一场由逍遥侯亲自带领的屠杀血腥至极,山匪的血将半座山都染红了。
顾炤悄无声息的走进山匪窝,匪窝依山而建,大堂在一个巨大的山洞里,洞里被烧过,只剩下黑漆漆的灰烬。
顾炤一脚踩进洞里,走了两步后回头,看见地上留下了几个脚印。
屋里没人来过。
顾炤得出结论,沿着脚印后退,站在洞口打量周围的环境。
刚刚他是亲眼看见那个人扛着岳烟进到这里来的,但现在他把人跟丢了。
那人的身手了得,扛着岳烟被他追了近一天一夜都没被他追上。
他的手一直放在腰间的佩刀上,浑身紧绷着,随时做好迎敌的准备。
他其实不该出现在这里的,昨日是顾漓成婚的大喜日子,他该亲眼看着顾漓和顾远风拜堂成亲,该坐在宾客满座的喜宴上,替顾漓看一看多年来梦寐以求的景象。
但在他要到国公府的时候,他听见了岳烟的惊叫,然后看见她被人掳走了。
他想也没想立刻跟了上去。
那一幕像极了很多年前边关动乱,他听说岳烟还在外面救人,便毫不犹豫丢下顾漓去找她的场景。
他自己想来都觉得讽刺至极,脚下的步子却怎么也没停下。
他很清楚,顾漓已经不在了,就算这是情景再现,他也没有了当初的牵挂和无尽的后悔。
“顾炤!”
洞里突然传来一个男人低沉的声音,顾炤立刻抬起右手平举在眼前,按下箭袖朝声音的方向射去。
暗箭射在墙上,激起几粒火花,一幅卷轴在墙上舒展开来。
卷轴上不是秀美壮阔的山水画,也不是婀娜多姿的美人图,而是一个长着络腮胡手持偃月大刀的男人。
那男人生得高壮,和顾炤一眼没了一只眼睛,表情狰狞一看就很凶。
只看了一眼,顾炤那只眼睛就危险的眯起。
他认得这个男人,男人那只眼睛就是被他戳瞎的。
当年顾家满门被流放,路上遭遇暗杀,他被蒙面杀手掳走,挣扎间抓下了那杀手的面巾,看到了杀手的脸,还无意中捅瞎了杀手的一只眼。
后来他和顾漓逃亡到边关,陆啸不许他寻仇,他便没再回过京中寻仇,没想到时隔多年,竟能在这里看见这个人的画像!
那些人掳走岳烟,就是想引他来这里看这些东西?
略加思忖,顾炤提步走进洞里,一步步走到那幅画像面前,仔细打量那幅画,看了好一会儿,顾炤抬手想把画取下来,那画却突然自燃起来。
顾炤下意识的后撤一步,画燃完以后,墙上出现一把偃月弯刀的石刻,刀的旁边刻着一行小字:飞鹰寨大当家孙武刻。
这人瞎了一只眼睛,回来以后竟沦落成了草寇。
从这山寨的破损程度来看,这位大当家应当早就死了吧。
顾炤无悲无喜的想,抽剑在石壁上一砍,将那把刀砍成两段。
若这人还活着,他当然是要把这人找出来碎尸万段的。
一剑砍完,洞里再无其他动静,顾炤提步想走出去,走了没两步,脚下猜到一个空地砖。
顾炤停下,用剑鞘敲了两下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