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考对学生和家长来说都是件重要的事情,至少对万均修来说是这样的。师附作为考场这两天已经安排了学生放假,万均修那个小书店门可罗雀。他想直接关了陪孟新辞好好休息几天,给孩子做点营养好吃的补补,专心迎接中考。
可孟新辞好像根本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从放假回来只是慢悠悠地看看错题本或者公式书。
临时抱佛脚没有用,他这三年已经尽力了,这会不如好好休息休息,让自己大脑静一静。
其实要不是心里还在和万均修单方面闹别扭,他连错题都不想看。记得小升初那会,也是考试头两天,他都是缩在沙发上舔着冰棒和万均修一起看电视的。
这会别说和万均修挨坐着一起看电视,就连坐一起吃饭,他都觉得难受。
万均修的眼神好温柔,好像整个人都浸在自豪和喜悦里,根本没有察觉到孟新辞目光闪烁和别扭。
说到底,万均修就是个木头,就是把孟新辞当个孩子。
孟新辞吃过饭就躲进小房间里说是要看书,留着万均修一个人呆着客厅觉得无聊。电磁炉上还坐着一壶水,这会已经发出了鸣笛声,万均修转着轮椅把电磁炉关了。
又转身从冰箱里拿出一袋牛奶,他小心翼翼地两只手握着茶壶盖子,将茶壶打开,蒸腾而上的水汽把他手腕烫红。
只是知觉甚微,这点点灼热根本不算什么,他够着身子把牛奶放进热水里,然后坐在灶台旁边愣神。
水还有点烫,牛奶还没热好,万均修静静地坐在旁边,想了想又伸长脖子勾着身子往小房间里看看。
屋子为了方便万均修,门锁都是坏的,这会被风吹开了一丝缝隙,可以看得到孟新辞坐在书桌前,应该是在看书。
万均修觉得好奇怪,明明是自己一点点带大的孩子,怎么自己现在会有点不知道如何与他相处?
明明前不久还会掰着万均修的手指撒娇的孩子,怎么最近一回家就把自己关屋里了?
水壶里的水已经变温,万均修两只手握着漏勺,把牛奶从茶壶里舀出来。
本来还想用毛巾把袋子上的水擦掉再送去给孟新辞的,但是握着漏勺的手没拿稳,牛奶直接掉到了万均修的腿上。
牛奶袋子上的水打湿了万均修深色的运动裤,留下一滩水渍。
到了房间门口他本想直接进去,突然之间想起来孟新辞前段时间说的话——他已经是大人了,要尊重他的意见。
万均修抬手用手背敲了敲门,轻声问背对着的孟新辞:“新辞,我可以进来吗?”
孟新辞早就听到轮椅转动的声音,先前厨房里叮铃咣当的声音他也听到了。
他知道万均修会进来,他提前把那张写满了万均修名字的草稿纸扔进抽屉,然后装作用功的样子妆模作样地看着化学公式。
“嗯,进来吧。”
万均修进到房间,把牛奶递给孟新辞,“冰箱里牛奶快没了,这次是给你接着订这种塑料袋装的还是给你买超市里那种保质期长的?你还有快两个月的暑假呢,要不再接着订行吗?等你去住校了,我再给你买那种盒装的给你带去学校。”
听到住校两个字,孟新辞火气噌地一下就上来了,他转过头皱着眉问万均修:“你是不是很希望我去住校啊,我这都还没考呢,你就打算好了吗?”
他低头看到万均修裤子上的水渍,眉头越发紧锁。
孟新辞没有讲话,而是紧紧地盯着万均修,好半天才开口道:“你干嘛了?”
万均修双手不自然地慢慢挪到有水渍的地方,虚虚地遮着,“不……不是你想的那样,是刚刚牛奶袋上的水,不是的。”
孟新辞放下手里握着的那袋温牛奶,站起身来把万均修推到他的房间,将他抱上床,后从衣柜里拿出条干净的睡裤,替他把那条沾着水渍的裤子换掉。
微微抬眼撞见万均修局促不安的眼睛,孟新辞解释道:“我知道不是,但是裤子也要换掉,我没多想你也别多想。”
孟新辞站起身来,顺手把那条换下来的裤子拿起来准备一会拿去洗了。他站了好一会,想要等万均修说点什么,可站了好久,万均修也只说了一句麻烦你了,扔洗衣机里就好。
算了,孟新辞觉得自己不应该再对考高中这件事抱有什么幻想。
“你放心吧,我肯定如你所愿考上益源。”
“早点休息吧,你也累了。”
后走出了房间,轻轻关上了门。
孟新辞没有关灯,天花板上的吸顶灯亮得他觉得晃眼睛。
最近很累,书店开在学校门口,不管万均修再怎么叮嘱或者卖惨,总会有习惯不好的学生把书架上的书翻得一团乱,更有一些过分点的会把塑封撕了看。学生上课后他要一个人把那些被翻乱的书一本本归位,要是有破损的还要单独拿一个箱子装起来做特价处理。
这些其实还好,主要是孟新辞,小孩真的长大了。
以前不怎么讲话,可每次有心事都不用等万均修问,小孩就能自己讲出来。现在看着每天都安安静静用功学习,是要比初一那会省心很多。
可万均修知道,小孩已经开始避开他了,或者说,孟新辞已经开始讨厌他了。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因为让他考师附开始吗?还是觉得自己开铺子在学校对面让他觉得没面子?
万均修理不出任何头绪,只觉得心累。
——
中考那两天孟新辞随便找了个借口没有让万均修去考场前等他,自己坐公交车去考试,考完了又回来。
最后一天班上组织吃散伙饭,孟新辞没去,他转班到五班也就一年的时间,什么深厚友谊对他来说不存在。
相反最后一场考试结束,监考老师宣布停笔收卷那一刻,孟新辞长长呼出一口气,算是终于解放了。
原本一月满十六岁就可以办理身份证,那会李睿随着单位出了趟长差,孟新辞拿不到户口本,这件事就一直拖着。
还好李睿五月份的时候终于回来了,孟新辞踩着中考前拿到了自己身份证。不过因为学业繁忙的原因,一直没有去把户口本还给李睿。
中考完离报志愿还有几天,孟新辞打算去把户口本还给李睿。李睿却说不急,他会抽空过来一趟,替孟新辞分析一下如何报志愿。
孟新辞本想说已经决定要考哪所学校了,后面想想,万一李睿能把万均修劝住也是件好事。
没想到李睿抬着一大摞报纸来到万均修家里,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分析得头头是道的时候,万均修却将他打断。
“行了了,你分析半天我一个字没听进去,我和新辞商量好了,他去益源上。”他说的时候还挺乐呵,昨晚和孟新辞估过分,要是没错,益源中学肯定没跑了。
李睿瞪大眼睛,一脸不可置信地问万均修:“你疯了吗?益源中学那可是要住校的,那么远你也怪放心的。”
万均修瞥了李睿一眼,不悦道:“你这话说的,人家新辞自理能力挺好的,最近家务活都是他做,学习又认真。那么自律的孩子怎么不能住校?”
李睿凑近万均修,小声地说:“你是不是真的傻,你这样子他走了,生活上谁帮你一把啊?而且青春期,最容易叛逆了,你要是这么轻易放手让他离你远远的了,以后还想他能回来照顾你?”
万均修觉得好郁闷,为什么所有人都觉得他抚养孟新辞就是图他以后能照顾自己,真的不是这样的。
一次两次还好,他还想耐心解释,次数多了,连他自己都觉得烦。
“他去就让他去,干你和我什么事?你放心吧,我还没有瘫成要等人把饭喂到我嘴边的程度。”
李睿觉得万均修这个人简直莫名其妙,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又走进孟新辞的房间,坐到孟新辞对面。
本想问点什么,话到嘴边又说不出来个所以然。
他没接触过这种青春期的小孩,沉默寡言,随时都是一脸不开心的样子,看起来比外面温吞吞的万均修还不好对付。
“新辞啊,你真的要去益源上吗?很远的,你会不会想家?”李睿讪笑着开口问孟新辞,想着先打个感情牌看看。
孟新辞往书桌上把那些旧书扔进编织口袋里,有用的他打算留着,没用的一会拖出去卖钱。
他没抬头,淡淡地回答:“还好吧,周末可以回来。”
“那你叔叔怎么办?你又不是不知道他生活不方便的,你走了这个家就他一个人了。”
书桌上还有一本没看完的武侠小说,孟新辞翻看的时候看到那张他用来当书签的草稿纸。
密密麻麻的万均修三个字写满了这整张纸,甚至有些都已经重叠在一起。
他独自睡在小卧室的这大半个学期里,心绪烦躁的时候,这是他唯一能发泄的办法。
每一次落笔,都是一次无声的发问。
为什么所有人都知道你一个人住会不方便,你在需要我,可你为什么还是要把我推到很远的地方呢?
孟新辞手头上动作没停,他把那本已经没了封皮的小说放进抽屉。
“他觉得他自己能生活得挺好的,可能带着我在身边,生活压力更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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