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等他做出回答, 她就用力掰开他的手, 将匕首塞入。
  他才发觉她指尖冰凉, 就和那把冰刃一样。
  冰刃的尖端已经抵着她的心脏,她见尊迟迟不动,依旧带着苍白冷淡的笑, 注视着他的眼眸,一面握紧他的手腕,缓缓向下推:“尊不是想知道吗?不想亲眼看一看答案?”
  尖刺在雪肤上留下一颗血珠, 随即更深的刺入, 刺目的鲜红流淌下来。她脸上却没有一丝多余的痛苦,而是漠然, 仿佛不论他怎么选择,她都无所谓。
  尊抿直嘴唇, 那只手依然没有用力。
  她却没给他犹豫的时间,握着他的手突然用力向自己扯去。眼见血流瞬间染上了整只匕首, 尊面色却忽然更冷, 狠狠将掌中冰刃一捏, 丢垃圾似的随手扔到了地上。
  温然的心悄悄落地。
  她也在赌, 赌他会不会动手。如果他没有,他们之间或许还有转寰的余地,她是不是可以想, 即便没有那段记忆,他对她依然留有情分,不愿赌那层可能?
  “别以为我是不敢,天底下就没有我不敢做的。”他看也不看地上的冰匕首,俯身狠狠在她脖颈边吻下,偏偏避开了她的脸,嗓音冰冷无情,“杀你?为什么要杀你,这么一副美妙的身子,不好好享受,那岂不是浪费。”
  他的力道更大,像是恨不得将她揉碎到骨血里,周身隐隐散布到空气的毁灭之力越发暴戾而躁动,危险至极的气势笼罩下来,可从他的表情里,看不出分毫。
  温然脸色微微一白,动弹不得,如同案板上的鱼肉,死死被他抵在原地。他没有了刚才的温柔,只是掠夺,只是满足他自己而已。
  一股凉意蔓延四肢百骸,让她的脸都几乎麻木了,轻轻伸手,连她也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冰冷的指尖就这样点在了他的唇上。
  她浑身发冷,轻喃着歪了歪脑袋,不自觉问了一个很可笑的问题:“原来,你只是正好缺一个纾解欲望的工具。”
  尊抬眸看了她一眼,神色晦暗莫测。
  “……我就说,难怪呢。”他不回答,就是最好的答案。
  他从来没和她说过爱这个字。
  原来,不是他说不出口,而是根本没那回事。
  是心魔吗?心脏像是被一张大手猛地攥紧,胸脯起伏着,却喘不过气。她就呆呆看着他,甚至忘记了他在做什么,所有的感官似乎都消失了,没有了快感与痛感,脑中只留着他那一句话。
  她不禁回想起她重新开始后第一次见他,仿佛就是灵魂的吸引,看到他的第一眼,脑中就不由自主浮现出关于他的幻想。或许以前她没意识到自己是喜欢他的,可能是因为潜意识里认为太不现实,才被偷偷压抑在了心底,催眠自己这是不可能的。又或是白焰的阴影仍在,就算见到他暧昧的举动,也下意识的不敢胡思乱想。
  她一直以为,他是有那么一点点的喜欢,所以才特别偏袒。尽管害怕他的身体,但她愿意看他因为满足而愉悦的模样,知道他追求舒爽刺激,她也尽力配合他,时不时想出新鲜玩意儿供他消遣。喜欢,是为了自己欢心,而爱,是为了他而满足。
  没想到,一切都是她的一厢情愿。在他眼里,她只是个无足轻重的东西,高兴就甜言蜜语好生哄着,不高兴就随意抛到一边。
  尊察觉到了她的异样,尽管还是那副漠然的表情,似乎哪里不一样了。
  说不出来的感觉。
  她早就不再热情,但现在更是连最基本的反应都没有了,无论他是轻是重,她都不给他任何回应,像是被抽干了灵魂的一具空壳。
  他用力,试图从她脸上看到一丝反应——不论是愉悦还是痛苦,都不要像死尸一样。
  她却眉头都没皱一下,那样轻细的呼吸,他甚至以为她已经死了。
  看到她这个样子,心一阵刺痛。她的眼神变了,眼里不再有他了,就在刚才那一瞬,他仿佛失去了什么。
  但他怎么能让她看了笑话。她是他的弱点,这个认知,就算全世界的人都知道,这绝对不能让她知道。
  “我不管你是谁,好好听着——”他抚上她胸口的血线,掌中一抹绿色,无声无息愈合了那道伤口,却又忽然上移,捏上了她的脖颈,缓缓收紧,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呼吸逐渐微弱,死死盯着她空洞的眼眸,“是白焰也好,不是也罢,带着什么样的目的接近我,都无所谓,只要能把我伺候高兴了,能让我心甘情愿为你做一切,那是你的本事。”
  温然在他的注视下,终于有了一丝微弱的反应。
  “想借用我的力量打败我,也没关系,只要你有这个本事。不管是引诱还是怎么样,让我高兴,我就能给你想要的一切,用不着你胡思乱想。”他心头一紧,一道冷流涌向四肢百骸,可要他低头示弱,杀了他也不可能。
  他认了,就算她的接近是心怀鬼胎,是另有目的,是故意放松他对白焰的警惕。甚至她想用这种方法积攒力量杀他,他都无所谓。只要她还在他身边,被他占有,为他纾解,让他快乐,他就无所谓。就算她假装爱上了他,他也可以当真,只要她能骗过他,他就不计较,这么美妙的谎言,他这辈子都不会舍得拆穿。
  就算她本不情愿,为了他的力量,骗骗他也好。
  她全身冷冷打颤,沉重的眼皮缓缓抬起,这次倒是如他所愿的直视着他,毫无血色的双唇张张合合,却几乎不成声的吐出令他心魂皆震的字句:“尊,我们……结束吧。”
  一时间的寂静。这一刻,有什么东西真的消失了。
  “什么意思?”按住她脖颈的那只手掌猛然用力,强烈的戾气几乎要冲出他的身体,他看她的眼神从未如此恐怖。
  “我们本来也就不是什么正当关系,不是吗?”他的脸色真难看,隐隐有点泛白,是气的吗?以前她或许还会安抚他,但现在无所谓了,他怎么样,已经和她没关系,“以前是我会错了意,现在不会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有二更
  ☆、第 175 章
  一阵长时间的沉默, 尊的脸色前所未有的铁青, 用几乎能捏碎她骨骼的力气:“你再说一遍?”
  “尊还想听吗?”温然只淡淡看着他。
  以前爱得有多深, 现在就有多痛。但痛是应该的, 只有痛才能记住刚才的教训。
  淡漠, 冷静, 疏离。一个陌生的眼神,忽然将他们的距离拉得无限远。
  即便现在与他做着最亲密的事,有些东西也补不回来。
  男人没再对她做什么, 就像一瞬间对她失去了所有兴趣,毫不留情的抽身,身形缓慢从空间隐去。
  下一个瞬间, 从窗口处可看见一道刺目的白光, 淹没了整个彼岸花海。一道带着暴戾的黑影闪现在半空,随手一劈, 大地便深深裂开一道缝隙。
  温然嘴角轻轻勾了勾,想露出一个再正常不过的笑容, 照向镜子,那个她却仿佛在嘲笑对面的自己, 冰冷, 讥讽。
  结束了。
  反正都结束了, 就不要给自己留任何念想。
  ……
  院外, 准备好一大盘丰盛早餐的贪婪照例将其端入寝殿,却发现寝殿的被子还是好好折起的,昨晚温然似乎并没有在这里留宿。
  他想了想, 就转身拖着盘子去了东侧殿。
  温然平日里也不是完全不搭理尊,再说因为她的伤,尊已经好久没去她那儿了,要是两人再分屋睡,他都快要以为他们出了什么事儿。
  结果,就在端着盘子去东侧殿的路上,他看见上空一道白光闪过,淹没了整个神宫上空。
  熟悉尊的贪婪倒吸一口凉气,仰起脑袋看向彼岸花海。
  果然是那里。
  尊的身影突然出现在花海上空,挥手之间,大地轰隆隆的震动,连山体都仿佛在摇晃。隔着这么远的距离,他仿佛都像是亲身经历般,感受到了尊的戾气。
  出什么事了?
  贪婪心里咯噔一声,自从他侍候以来,还从没见过尊发这么大脾气。想了想,还是暂且不去触他霉头,到温然那儿避一避风头好了。
  这么想着,就立马端起盘子快步走向东侧殿。殿门是关着的,显然尊刚才是直接从这里瞬移到彼岸花海。他想也没想的推门,便见半撩的纱帐中一道身影懒懒卧着:“温然?早餐。”
  屋子里的气息比以往还要浓烈,就算点了熏香,也能被他闻出来。一进门他就知道昨晚尊是多么激烈,再瞥见她柔软无骨似的躺在床上的样子,像是随手被尊扯了片衣服盖着,露出的手臂与项上都是青青紫紫的痕迹——要放在以往,尊早就把她丢进疗愈温泉了,今天居然不闻不问的。
  “……嗯。”温然轻轻睁眼,见是他,淡淡点头。这次没有和往常一样眯着眸子补一觉,竟然很自觉地挪了挪身子,用力扶着床沿,支撑着身体想要跳下去,“谢谢,已经不用了。”
  贪婪的观察力何其细致,尽管她垂落的发丝将脖颈间的红痕遮得若隐若现,但逃不出他的眼睛。见她像是要摔倒,还扶了一把,皱眉:“尊怎么了?”
  他是知道尊的脾气的,见此情形,心里隐隐有点担心,不好的预感似乎要成真。
  “没怎么。”
  身体不动还好,一动之下像是要散了架。脚刚一触地,就不受控制的软了下去,好在有贪婪。
  她垂眸敛目,用力拢紧了衣袍,盖住身上所有痕迹:“我休息一会儿,一会儿就好。今天的事儿别问了,我……不会在这儿长待。”
  “什么事紧急得连早饭都不吃。”贪婪把盘子搁在她床头,“别的事儿先搁一边,把蛋汤喝了,你最喜欢的羽鸟蛋。”
  看样子不仅是昨夜一晚上,连带这个清晨她都没休息过,他就没见过她这么虚弱的样子。要是猜得不错,她脖子上那道红痕是尊的杰作吧,还有那些青青紫紫的痕迹……以往尊就算再疯狂,也知道节制,不会真正弄痛她,更不会让她就这个样子一个人待着。
  尊偏偏是那样的性子……温然冷静下来后想法几乎不会说出口,他也不知道她现在在想什么。这两个人……吵架了吧。
  都说美食会让人心情变好,特别是甜食。羽鸟蛋汤里,贪婪特意按照她的口味多加了一些糖,喝起来暖融融的,带着一丝丝的甜。
  温然只顾着低头默默喝着,脑子里思绪混乱,又一下子想明白了。
  没什么大不了的,不就是一个不把她当回事的男人……又没有结婚,顶多算是男女朋友分手的程度,至于那么伤心么?她之所以心里闷得慌,是因为在这个男人身上栽倒两次,幼神时期他给她的教训还不够?就算他后来反悔,看似一往情深,那又怎样,得到了的总不会珍惜,新鲜感失去之后总会腻味,人的本性如此。她就不该被他那时的记忆蒙骗眼睛,不该天真的以为封印记忆之后他还能爱上自己,是她太恋爱脑了。
  看到其他人分手时要死要活,她还觉得小题大做;真的轮到了自己,至少也不能变成那个模样。
  ……
  当尊回到侧殿,温然竟然还醒着。
  以昨夜那种程度的激烈,换了其他时候,她可以躺着睡一天,可她一直醒着,没有以前的任性懒散,自然也不会像以前一样扑进他怀里,蹭着他的胸口撒娇。
  心中一阵钝痛,让他袖中的手逐渐握紧。想开口叫她,却不知现在该以什么样的身份。
  他僵在门口片刻。
  温然知道他来了,只是魂游天外的,思绪已经不知道飘到了什么地方去。喝了那碗汤后身体稍微好受一些,也不至于力气都没有,但还是无法下床,所以干脆躺着。
  “尊。”现在她已经调整好了心情,可以更平静的面对他了。他不开口,那她就主动叫他。
  身子懒懒挪了挪,让出了个位置,覆在身上的薄纱被她轻轻扯开一角,勾勾手:“来吗?”
  “做什么。”他已经看不出她的心事了。
  只有这时他才发现,从前她对他毫不设防,不管开心不开心,他都能窥见一两分端倪。而现在,像是隔了一层,她就在他的床上,全身上下无不沾染他的痕迹,明明已经整个人都是他的了,心为什么还像是破了个口子,这么空虚。
  “我们还能做什么?”温然歪了歪脑袋,像是在认真思考这个问题。随即一笑,带着几分冷讽,是自嘲,“你想做的不就是这个吗?还是说,要我陪你打一架?”
  昨天已经打过一架,身体本就吃不消,更何况昨晚一整夜的疯狂。反正她现在是无力再陪他打了,不然真的会死。
  她其实还挺怕死的,因为拥有生命之力,所以更畏惧死亡与毁灭。她也知道他很喜欢和她打,因为只有她的水平和他在一个档次,只有她能让他毫不留手的用出全部实力,但她不想承受了。
  “你这是什么话?”尊尽力压下肆虐的毁灭之力,刚发泄完的力量又不受控制的蹿遍全身,让他整个人的气息都变得恐怖起来。
  “我真的不想和你打。”
  “……”
  温然似乎也察觉到他周遭恐怖的气息,忽然闭了嘴,轻轻扶着床沿,将自己的身体慢慢支起来,在他冰冷的视线中缓慢褪下那层薄纱,从衣袖处开始,一寸寸的,极其磨人。
  这么多天的了解,她早就知道他的怒气该如何解。只要她依然保持这样的冷静状态,摸清他的脾气,自然就能选择最利于生存的方式。
  趋利避害,是生物的本能。
  “尊?还不过来吗?”她挑眉,望着他,“不想要?还是说已经玩腻了?”
  她觉得后者的可能更大一些,其实他对她的耐心已经到极限了吧。
  “连敷衍我都懒得了吗?”尊冷笑。
  以前至少还会用甜言蜜语敷衍他,被发现以后干脆连伪装都不用了,如此直白,没心没肺,狠狠在他心上划了一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