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捕头?”
“正是华某人……”
他们说话之际,苏居甫也过来了,他心急如焚得很,一看到这侍卫背的居然是他要找妹夫,忙朝华从鑫道:“华兄弟,正是我妹夫。”
“兄台……”华从鑫忙朝侍卫拱手。
吴侍卫也是松了口气,“是你们家人?快背回去罢,说是在宫里见了陛下惊着了,我看他身上一身的寒气,快回去叫大夫,耽误不得。”
两人手忙脚乱去够他背上的人,这厢常伯樊在舅兄过来之时清楚看到人已闭上了眼昏了过去,两人拉他的时候他亦无甚动静,把苏居甫吓了一跳,不停慌叫:“伯樊,伯樊,伯樊?”
华从鑫忙去探他的鼻子,“没事,苏典使,是昏过去了,我来背他。”
他比苏居甫高一个头,说着已驼下了腰,苏居甫一咬牙把人挪到了背上,不够头上急出了一头汗,朝那侍卫拱手:“敢问大人贵姓,家住何处?来日苏某定带家人过来登门拜谢。”
“使不得,免贵姓吴,就是小事,这位苏大人无需道谢。”
“谢是一定要谢的,苏某着急带我这妹夫回家,还请大人务必跟苏某人说一下您家住何处,要不苏某一生难安。”
这文人说话就是重,这吴侍卫忙说了个地方,还卖了这客气人一个好,拉着苏居甫到一边快快把他背人的情况说了一遍:“你妹夫是宫里的小吴公公客客气气送出来的,见你妹夫情况不对,就让我把人背出来找台轿子送回去,我不知道里面什么事,你回去问你妹夫就好了。”
“谢过大人!”苏居甫肃容朝他拱了拱手。
“好了,我也要回去了。”那侍卫拍了下他的背,又跟那背人的华捕头拱了拱手,就回头走了。
这厢天已黑,风愈吹愈大,华从鑫背了好长一段路两人也没找到轿子,苏居甫半路跟人换了一道,两人轮流背着人小跑着回了外城的常宅。
末了一段苏居甫把人让给了华从鑫,先是去了叫杏春堂的药铺叫了大夫,又跑回了常家叮嘱了门人一声,让门人去告知主母:“快去后面告诉我妹妹一声,说她当家回来了,他身上着了寒,让厨房赶紧备热水。”
“是。”门人连门都未关,不等舅爷多说,便朝后兔子一样奔了去。
自常伯樊离家,苏苑娘就一直坐在后院的正堂起居室里等人归,连午睡也没去睡,下午她兄长来了陪她坐了一阵就没坐了,说要到内城去看看朋友,顺便看能不能碰到她家当家,顺道与人一道回来。
哥哥说是顺道,但苏苑娘已安下了一半的心,比午后那阵子要坐得住了,便连此前看不进去的书也能看得进去,等到家里下人跑过来喊话,苏苑娘当晌也没慌,扭头就朝屋里的三姐看过去。
“娘子,我这就去抬热水过来。”三姐应了话走。
“舅爷还说什么了?”见三姐去了,苏苑娘问那喘气不止的下人。
“没说什么了,就是说,让小的快到后面来告知您一声,说老爷回来了,身上着了寒,让厨房赶紧备热水。”下人一五一十又道了一遍。
“好,我知道了,你且去门边罢,今晚仔细点看着,不管有什么风吹草动就快快往后院来告诉我一声。”
“是。”
杏春堂的梅大夫是与常宅的当家一并进的门,但他跑得没那背人的壮汉快,进了常宅跟了一小段路没跟上,又快跑了一阵才进了后院,一进去就被那埋头跑过来的丫鬟扯过了肩上背的药箱,他这才顺过气来。
“您快点,”这厢三姐也是跟热锅里的蚂蚁似的,她家娘子一见到姑爷就满脸的泪,三姐一见就慌了,一跺脚就准备飞出去把梅大人叫来,未想一出门就见着了人,她背着箱子拉着人往正堂快跑:“我家姑爷病了。”
“知道了知道了。”梅大夫苦笑不已。
他已经知道了,他们在门口碰了个头。
梅大夫一进去就见到了这家的女主人抱着男主人的头在哭,很是吓了一大跳,又见那长得甚是俊秀,跟女主人模样有点相似的书生一脸怒容吼道:“哭甚?大夫来了还不让开一点!”
苏苑娘抬眼一见梅大夫,忙撑着炕头墙处站了起来,她站得摇摇晃晃,把通秋吓得忙扑过去扶住了她。
“我来了,”梅大夫稳了稳神,撸起袖子沉着往前,“莫慌,让老夫看看。”
“没大事,家里有烈酒没有?要烧脖子的那种,来两个家丁就着酒把他后背前胸都搓热搓红为止,快,夫人,你让下人赶快去煮点红糖姜水过来,不要熬太久,多下点姜大火煮半盏茶过来就行,再拿床干净棉被过来,把炕烧得更热一点,让他出身大汗就好了。”梅大夫一看这常当家虚热交织,知道不能缓,一缓就是十天半个月都好不了的事了,又想及这家的小娘子是个有身子的,说话的口气甚稳,那话都是朝着那屋里看起来能主事的书生说的。
他以为当事的是那个小娘子长得像的书生,没想是小娘子先开了口:“烈酒擦身是罢?三姐,快去拿烈酒。”
“是。”
“南管家呢?”
“夫人,小的在!”南和与孙掌柜刚都从前面跑过来了。
“准备两个手上力气大的人过来帮当家搓身,还有加两把柴把炕烧起来。”
“通秋。”
“娘子,我这去叫明夏姐姐去厨房煮红糖姜水。”
这一会儿,下人跑出去了一半,苏苑娘回头看了看人,又想坐过去,又想起棉被的事,忙回头急急去了内卧。
苏居甫着急妹夫的事,也未管她,等他听到动静抬头的时候,就见妹妹已抱了一床被子过来,这厢在屋里的丫鬟才回过神来去接,她把被子一放手转头又要走,苏居甫便喝道:“去哪?”
“我去找厚衣裳。”
苏居甫见她满脸绯红,扫了眼丫鬟道:“让丫鬟去。”
“不用了,我知道厚的在哪。”
这厢梅大夫在扎针,苏居甫见又一根针下去,无暇管她,便由着她去了。
等她拿了厚衣裳回来站在他身后,苏居甫一回
头又看到了她满脸的泪,不禁无力道:“你哭甚?”
苏苑娘低头摸了摸自己的脸,才发现自己哭了,抽出手帕来擦了擦脸,朝哥哥摇了摇头,还朝他笑了笑。
等她又朝常伯樊看去的时候,一直闭着眼睛的常伯樊醒了,看着她,他嘴角往上一扬,眼睛里满是笑意,眼眸里倒映着桌台上烛火的光,甚是明亮。
“苑娘……”他动了动嘴,无声地喊了她一声。
苏苑娘朝他点点头,朝他笑道:“在呢,你好生扎针,我看着呢。”
常伯樊回头看到梅大夫,朝他也笑了一下,闭上眼轻吐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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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常伯樊喝了后面抓回来的药睡去时,已近了半夜,苏苑娘坐在外边的一角陪着他,毫无睡意。
苏居甫也没有回去,让后面找过来的长随回家报了个信,送走了府里帮忙的华捕头,又送走了梅大夫和他药铺里后来来家里帮忙煎药的徒弟,又去前面和妹夫家里的管家说了下如果家里明天来人的应对之事,就回来盘坐于了炕床尾端。
兄妹俩静静坐了一会儿,苏苑娘方开口轻问兄长:“哥哥怎么还不去睡?”
“不去客房了,我就在这打个盹,我等会儿眯眯眼,你有事叫我,伯樊要是醒来了你也叫我,我有事问他。”护国公府那边有了动静,说是都尉府来了人在抄家,他的长随苏随亲眼见护国公府被身穿都尉府尉服的都尉军从护国公府里抬走了几十个箱子,但人却一个都没抓出来,苏居甫是真真不知这是什么动静,只盼着妹夫清醒了给他一个说法。
刚才妹夫喝药的时候被她叫醒过来了,看着不像有事,苏居甫本来是想问他几句的,但一开口叫了声名来,他妹妹就抬起脸来睁着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他,饶是苏居甫铁石心肠也不想当着这双眼睛对她丈夫逼问不休,只得又强忍耐了下来。
“嗯,好,梅老说他好好睡一觉,明早起来就没事了。”梅大夫是这般说的,苏苑娘信他的话,但信归信,担忧不曾少一分,她这眼无论如何也闭不下去。
“你不想回屋里睡也眯一会儿,别他好了,你倒下了,你不为自己想想,也为肚子里你们孩儿想想。”
“哥哥,我知道了。”
“唉。”闻言,苏居甫在心里无声叹了口气。
他如今也是明白了,妹妹长大了有了自己的主意,面子上她是乖乖巧巧的,但他说出来的话话她未必会听他的。
到底是有自己的家了,是要跟以前不一样了,凡事都得自己担着,苏居甫心疼看了她一眼便闭上了眼,片刻之间靠着墙就睡了过去。
他今儿也是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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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常伯樊一醒来就被喂了一嘴的盐水漱口,等到一碗鸡汤下去浑身神清气爽,看到对面眼圈一片黑的舅兄还愣了一下。
苏居甫见大老爷一醒来就被侍候着漱口用汤,这才看到他,乍看到他还傻了,不由瞪了这人一眼。
“兄长……”
“昨天到底什么情况,跟我说一下罢,我等会儿还要去衙门。”苏居甫捏着满是鸡油的碗,怎么瞧他这个妹夫都瞧不顺眼。
那大夫昨晚说让他妹夫这几日的饮食清淡点,是以端上来给他妹夫的鸡汤里不见油,他这妹夫一口气就能喝下一碗,而他的则满碗皆是油,喝两口就腻得慌。
苏居甫见对面那被极妥帖照顾的人一副精神抖擞的样子,心中着实一腔没好气。
“常伯樊,再吃点菜。”苏苑娘坐在一旁,见常伯樊把汤喝了,明夏又端上来了鸡汤烫的小白菜,便从盘中把菜接过来,放到了常伯樊的跟前,引来了兄长对她的瞪眼。
苏苑娘不知为何觉得有点怕,想了想,小心翼翼把菜碗往兄长那边推了推,怯生生道:“还是给哥哥吃?”
苏居甫哼了一声,把菜碗拉过来,拿起筷著把一碗清汤小白菜吃了,这等肚子里有了点东西,他心情这才好点,敲了敲桌子道:“快说,我听完了还要上衙。”
常伯樊看了苏苑娘一眼,片刻后,屋里的下人出去了大半,常伯樊又把三姐叫住,让她在外面坐一会儿看着人别让人进来,等到人都出去了,他把昨天的事情跟苏居甫说了一遍。
苏居甫听完久久未出声,末了,他长吁了一口气,探出腿去穿上靴子站起来扩了扩胸,朝那小夫妻俩道:“看来目前没我们什么事,有事我们脑袋昨晚就掉了,行了,暂且无事,我先上衙。”
说完他就走了,常伯樊欲送他不成就留了下来,让苑娘送了她兄长走,等到苏苑娘回来,就见他盘坐于炕桌前,桌上摊着一片白纸,手上则拿着笔看着桌上正在出神。
“常伯樊?”
“回来了。”常伯樊猛地回过神来。
苏苑娘走了过去,本打算只在炕边坐坐的,却被他伸手往上拉,她便脱鞋坐了上去。
常伯樊把她拉了上去让她躺到了他腿上,拔掉了她头上的发钗,又拉过了被子盖到她身上,往下看去对上她清亮的眼,轻声与她道:“陪我坐会儿,我想点事,好吗?”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断了几天更新,这个月本来打算稳定更新拿全勤的,但临时急病了一场就耽搁了,(2月我状况已有点欠妥,因着这段时间看病不太方便,又加上盲目自信自己的意志力,就又逼自己强忍着,结果就是再次倒下了。着实抱歉。0
第247章
苏苑娘将将躺下合上眼就睡了过去。
她呼吸轻浅,常伯樊凝望她半晌,低下头去触碰到了她的呼吸,方断定她是睡着了。
他又怔怔看了她半晌,用脸碰了碰她柔软的脸颊,在上面轻吻了一记,常伯樊方才直起身来。
昨天他以为他会大病一场,但终归与以往不一样了,他有了照顾他的人,他喘不上气不行了之时,有人能替他接上了那口气。
等她睡了半刻,确定她睡沉了,常伯樊便叫守在屋内的通秋过来问了几句话,等问过又叫来三姐问了一通,又把南和叫来,从下人口中问清楚了他昨天进家后的情况,这才安下心来提笔整理昨天他在宫里所说的事情,并把他当时没有详细道全的情况填补了进去。
他尚不能确定天子叫他进宫的意思,但昨日天子既然耐心能听他说两个多时辰的所见所闻,想来对这些事情他是有兴致的,常伯樊便想着就在这几日把他说过的没说过的整理成册,给宫里递上去。
苏苑娘这一睡到中午还没醒,丫鬟担心过来询问姑爷,得了姑爷不用备午膳的吩咐,就由着她们娘子往午后睡。
常伯樊中午在炕上就着小桌用了点米粥小菜,下人端上来的膳食清淡简单,但小菜诸多,还有盘小碟里仅装了三块肉,一看这小而精致的布置,常伯樊就知这是他娘子拟的菜单子。
一晚上也不知她做了几多事。
苏苑娘这一睡,睡到近傍晚才醒,一醒来发觉自己偎在枕头上,鼻间闻到的皆是熟悉的味道,但抬目一看却有些陌生,她定目看了片刻,方才觉察到自己这是在正堂他们夫妻俩的起居室。
她偏过头去,看到了盘坐于正位手握笔杆在纸上疾走的常伯樊,看了两眼,她默默坐起来掀开身上的被子往那边爬去。
常伯樊写字入了神,苏苑娘过去后也只见他抬眼速速看了她一眼,随即眼睛又回到了纸上。
苏苑娘本想问他她怎么睡到炕头枕头上去了,但见他忙着就不想问了,抬头在屋子里寻了一圈,寻到了站在门边处双眼烁烁的通秋,便招手叫了她过来问了时辰,方才知已到申时初了。
“娘子,你饿不饿?”通秋一天没敢大声说话,这厢说话也颇小心翼翼,声细如蚊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