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没有顾着那些所谓男女不同席的古板礼仪,还是和以前一样,大大方方的把阿哥们都给带着,让他的兄弟们和太子妃也有机会接触一二。让这些小阿哥们在太子妃的面前,没有他们面对大福晋的时候那份拘束,就好像是傅尔丹对着自己的姐姐一样放松的相处。
大福晋和阿哥们的关系远点儿没事,可是太子妃却不能和太子的这些兄弟们远着。以太子对太子妃的维护和信重,太子妃不管怎么遵守“女戒”,“妇德”,她也不可能只是一个普通的深宫妇人。
太子妃和这些阿哥们就好像是太子的左手和右手,将来都是太子身边举足轻重的人物。妻族和皇族这两方,太子周围最重要的势力集团之二,如果能够融洽友好的相处,那是最好不过的局面。
太皇太后心念电转间就想了很多,很长远,可是现实中却不过就过了一个呼吸的时间,胤礽察觉到太皇太后的视线,看着那花丛中开的红红火火,烂漫繁华的午时花,接口说道:“乌库玛麽,皇祖母,你们明儿早上还来看午时花落地的美景不?胤礽来陪你们。”
太皇太后一愣神,微微笑着没有说话,皇太后却是笑着接口,“太子若是有时间,自是最好,皇祖母也早就听说午时花“落地金钱”的名声。太皇太后,我们明儿早上不若就一起来看看?讨个喜庆吉祥。”
今年御花园种植的午时花,是皇庄根据恭亲王从印度移栽回来的落地金钱,精心培育出来的新品种。因为它只在午时开花,所以大家都称呼它午时花。
花朵繁多,花筒连合,十多枚同样红的耀眼的雄蕊舒展在花心里面,五枚变成狭长花瓣状的雄蕊点缀于花心和花瓣儿之间,红艳艳的花儿都迎着骄阳怒放,在阳光下更显得妩媚,鲜艳,别有一番楚楚动人的风姿。
可是这却不是午时花最美的时候,午时开花,次日早晨花谢,赶在太阳出来观看,就能欣赏到那番更能触动人心的,“天女月夜抛金钱”的美景。一瓣一瓣鲜活水灵,好像是铜钱大小的花瓣儿,或红的似焰火,或黄的像朝阳,以一种散漫自由的姿态飘落在翠绿的草丛里头,真的是意韵非凡。
胤礽既然已经陪着他的太子妃专门在早上来看过一次,当然也会想着陪太皇太后和皇太后再看一次。而且,他也真的是喜欢这些姿容秀美,千姿百态的花儿们。
阿茹娜自然也知道太子殿下对这些花儿们的真心喜爱,转头对还有一丝犹豫的太皇太后扬起她灿烂的笑容,“太皇太后,您瞧瞧,太子殿下一看到好看的花儿就走不动了。”
本来兴致不大高的太皇太后被太子妃逗的直乐呵,她想到了太子这些年从不间断的送到慈宁宫和慈仁宫的花儿们,心里头柔软一片,伸手轻轻的拍了拍太子妃的小胳膊,笑着说道:“行,难得你们为了一个花儿这么兴师动众。哀家明儿早上就随你们折腾一回,看看它怎么个金钱落地法儿。”
康熙皇帝听到太皇太后答应下来,皇太后还是一脸兴致勃勃的模样,就直接发话,“皇祖母和皇额娘要来,玄烨也自当来陪你们。”转头瞄了一眼满脸向往的小阿哥们,接着说道:“你们也一起来。”
“胤褆/胤禛/胤祺/胤祚/胤祐/胤祀谢谢乌库玛麽,皇祖母,皇阿玛,太子二哥。”阿哥们清脆的声音一起响起,尤其是小阿哥们软糯兴奋的小奶音,特别响亮,引得让太皇太后和皇太后都开心的笑了起来,把还没剃头的小阿哥们拉到怀里好一番亲香。
送走了太皇太后和皇太后,阿哥们自去进学,胤礽跟着康熙皇帝回乾清宫商量事儿,阿茹娜则是去皇贵妃的景仁宫,和皇贵妃学习如何宫务。虽然她闭着眼睛也能把这些繁琐的事儿做出最好的处理,可总归要有个学习的过程不是?
皇贵妃娘娘笑眯眯的对着尚且年幼的太子妃上上下下的瞅,太子妃神色淡定,任由她打量。
端起自己面前的奶-子茶抿了一小口,感觉和毓庆宫的奶-子茶不是一个味儿,让她没有再喝第二口的**。把奶-子茶玻璃杯挪到一边后,又瞧着茶几上那盘红红的点心颜色比较喜人,就拿起小银叉别了一块放进嘴里,细细的品。
这边皇贵妃娘娘终于打量的满足了,笑着开口说道:“我活了这么多年头,就没见过比你还灵透的小人儿。”
太子殿下也是灵性十足,可是那是一个大气磅礴的智慧,宫里头的弯弯道道被他一一看在眼里,却从没有引起过他的一分注意。皇帝表哥当然也比一般人有彗性,但是他在意的人和事太多,掌控欲又太强,很多时候都是要反复思量认真权衡之后,才能做出决定。
自己纵然心里头明白怎么做才是最好的处理方式,可是挨着她只是皇贵妃的身份,又顾忌着皇帝表哥的各种想法,实际的做起事儿的时候,难免就感觉掣肘颇多,左右为难。
只有被太子殿下全力支持,心性果断伶俐的太子妃,能够真正做到游刃有余,挥洒自如的把这些牵扯各方人马的宫务,快速完美的处理完毕。
灵透的太子妃不负皇贵妃娘娘给予她的“灵透”赞美,咽下嘴里的点心渣渣后,平静的看了一眼面前玲珑剔透的皇贵妃娘娘,曼声细语的回答:“皇贵妃娘娘,你把“灵透”换成“幸运”,应该更合适。”
人活的久了,虽然不能增长他们天性中的才智,不能改变他们骨血里面的性情,却可以有更多的机会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儿,甚至还可以承天之幸,得以遇到那个闪闪发光的人,他会让你觉得这么多年的风风雨雨,都只是为了能见到他的“好事多磨”,他让你的生命跟着他一起变得璀璨生辉。
今夕何夕,遇此良人。郎艳独绝,世无其二。见之忘忧,风雨同舟。
那天本来是她孤注一掷的把自己的太子身份让出去,随时可能会因此身死道消的日子?可是她没死成,即使是阴差阳错的变成了一名女子,好歹也活了下来,没有错过这个老天爷赐给她的太子殿下。
世上竟然有如此好的人,世上真的有这么一个人,不需要语言诉说,也不需要文字表达,他一见到你,就懂你,理解你,尊重你,赞美你,维护你。哪怕在他知道你所有的不堪过往,心机算计后,还是大度的包容你,接纳你。
不管你哭的多么丑,他都默默给你擦眼泪鼻涕。和他在一起的每分每秒你都很舒服安全满足,就好像拥有了全世界一样。你只要一想到他,你的眼睛就会刷刷的亮起,嘴角就会开心的扬起。
而我是怎么样的幸运,才能得以遇到了这么一个人,他没有娶妻,我也没有出家,他和我一样年少,我们一起长高长大,他没有嫌弃我,更没有拒绝我,三书六聘的把我娶进门。
这当是花光了我前世今生后世,或者是生生世世的所有运气功德,可是我还是由衷感到庆幸,还是万分虔诚的感激上苍,感激这方天地的一草一木,一虫一鸟。
皇贵妃娘娘你看,相遇果然是一件人世间最美好的事儿,不是么?
你和我有着一样的灵性,一样的幸运,我们都遇到了这么一个人。他们对于我们,就好比是山间的一抹清泓,云里的一笔惊鸿,洗去了我们身上的阴霾,风尘和平凡,让我们的生命有了璀璨的色彩,有了亮度和温暖。
你和我也有着一样无怨无悔的追求;一样不计后果,大胆炽热的期盼;一样自甘奉献,矢志不移的爱情理想。只是我比你,更多幸运了一点点儿。
太子殿下的心比当今皇上的更为广袤浩瀚,更为干净明亮,他可以,也敢于把我放进他的心里,他的全部生活里面。
他没有和当今皇上一样,两个心脏都住满了人,左边“朱砂痣”,右边“白月光”,也没有和当今皇上那样左拥右抱,妻妾成群。甚至在当今皇上为了那个所谓朝廷平衡的破烂理由,拒绝给你皇后之位的时候,还曾经为你打抱不平。
所以你看,我遇到的就是这么一个史无仅有,世上无双的好人,大好人。你遇到的就是那么一个不怎么好的人。这也就是你所说的,你活了这么多年头,就没见过比我还幸运的小人儿。
和太子妃一样灵透的皇贵妃娘娘,当然听明白了“幸运”这个词的意思。她脸色苍白,呆呆愣楞的看着茶几上的这盆美的像瑶台仙子一样的白菊瑶台玉凤,不言不语。
这盆菊花里头的名贵稀有品种,它是那么的端庄雍容,秀外慧中,□□清奇。白色的花瓣围绕黄色的花心层层相绕,白的欺霜赛雪,黄的芳华绝世。
可是它就和自己一样,因为一个名贵的名头,就被人干巴巴的摆在富丽堂皇的“金屋”里头,做一个名贵的装饰。一颗七窍玲珑心数年如一日的,对着那个人丝丝线线的缠啊缠,绕啊绕,那个人却怎么也不懂;或者说他压根儿就不愿意懂;又或者说他心里已经已经被其他人“层层相绕”,再也没有自己能够插进去一根线头的位置。
可是就算是如此又如何?
她感激上苍,让自己在那年春天进宫的时候遇到了他;感激上苍给了自己这么一个娘家身份,得以陪伴在他的身边。就算永远都得不到自己想要的回应,就算根本就没有希望被爱回来,她还是如飞蛾扑火一般,奋不顾身的在这个没有自由的皇宫里头扑腾。
春日游,杏花吹满头。陌上谁家少年,足风流。妾拟将身嫁与,一生休。纵被无情弃,不能羞。
皇贵妃娘娘端起来她自己面前的那杯,已经有些变凉的奶-子茶一饮而尽,就好像是喝了一杯世间最烈的酒,酒不醉人心自醉。
眼见皇贵妃娘娘已经“醉了”,太子妃就悄悄儿的退了出来,把那一方孤单却又独立的空间留给她。
心里想着皇贵妃娘娘说的,要把她自己收藏的一些,可以拿出宫拍卖的稀世珍宝也送到毓庆宫一起拍卖捐出去,太子妃抬脚就慈宁宫走去。
她可以把这次的拍卖搞得更轰动一些,换的更多的银子捐出去,多做做好事,多积积功德,感谢老天爷让自己遇到了这个呆子,求求老天爷的继续眷顾。
就让自己亲一口,她已经不求那个呆子能够开窍主动亲她了嗷。
压制住内心不停叫唤的狼嚎,嘴角扬起一抹骄傲恣意的笑意,跟个小斗士一样的太子妃带着长长的宫人队伍,浩浩荡荡的逛到了慈宁宫。
没脸没皮的把太皇太后逗乐以后,她就把毓庆宫要搞拍卖会的事儿大概说了一下,把大体的操作模式提了一提。花言巧语的获得了太皇太后的大力支持后,两个人又兴致勃勃的讨论了一番如何把这个事儿做大,做响亮,做出名头,如何才能成功的把大清国的宗室皇亲,王公大臣们都给吸引进来。
在太皇太后这里进展顺利,心里头开心愉快的太子妃发现太皇太后有些精神不济,就麻溜的从慈宁宫退了出来,好让太皇太后安心去休息。
经过玩乐场的时候,看到在那里玩闹欢腾的小阿哥们,自觉金秋的阳光特别好,金秋的风儿也特别好,自个儿更是心情特别好的太子妃殿下,特意上前摸了摸小八阿哥的小脑袋,轻轻的扯了扯他肉嘟嘟的脸颊。
无视小六阿哥和小七阿哥一脸警惕的小表情,和小八阿哥要哭不哭,两眼水润润的小模样,过了手瘾心满意足的小太子妃又昂首挺胸的朝钟粹宫出发。
玩具处的放映机马上要研制出来,大清国马上就要有自己的小电影。太子殿下给宫里头这些娘娘们给出的事业路线就是写剧本,做设计。其中,写剧本方面最有天赋才华的就是三阿哥的亲妈荣妃娘娘。
怪不得老百姓都说男孩子的才华来自于母亲,三阿哥在文学方面的优势,估计就是遗传自荣妃娘娘。
一向平和淡然的荣妃娘娘,耐心恭敬的听完了,太子妃用她那没有任何感**彩,平铺直叙的直白语言讲述的《白娘子传奇》故事梗概后,内心里感慨万千。
低着头捏着素白的手帕擦了擦眼角,缓了缓情绪,双眼有些泛红的荣妃娘娘开口先是道歉,“妾身失态了,太子妃莫怪。”
小太子妃正端着精致素雅的玻璃杯,小口的喝着她特意要的白开水解渴,听到荣妃娘娘告罪的话,轻轻的放下手里的杯子,脸上露出端庄稳重的笑,“娘娘如此喜欢这个故事,我很开心,哪里提的上责怪。”
作者有话要说: 希望大家在新的一年里,单身的可以遇到那个让你们怦然心动,一眼万年的无双公子。 有男票的祝福你们可以修成正果,热恋到老。吼。也祝福自己可以变身码字机。吼。
第146章 飞机
荣妃娘娘看着自己面前还没有从大婚的喜气洋洋里面脱离出来, 稚气尚存却又聪明灵动的太子妃,露出一抹飘忽的笑意,“承蒙太子妃看的起, 给妾身送来这么好的一个故事, 妾身一定用心的把它写出来, 让它在大清广为人知。”
“有荣妃娘娘的天赋才情来写这个故事,当是互不相负, 相得益彰。此事不需要着急, 娘娘慢慢琢磨,慢慢写就好。今儿多谢娘娘的耐心款待,无须相送。”阿茹娜自觉这一趟钟粹宫之行非常圆满, 说着话, 人就站了起来,干脆利索的转身离开。
微微愣神的荣妃娘娘把来去如风的太子妃送到了正殿门口,瞅着她轻快亮丽的背影, 脑海中各种思绪起伏不停。
太子妃这个年纪, 又有太子殿下一心一意的护着,每天无忧无虑, 开开心心的过自己的小日子,当然不可能理解这个故事里面,那份无怨无悔的甜蜜酸涩。
万物有灵, 人和蛇都一样。世间的芸芸众生,努力辛苦的活上几辈子,卑微、胆怯、纠结, 坚持再坚持的默默修炼一千年,心心念念、耗尽光阴拼命追逐的,应该都是那个“等一回”?
千年光阴何惧之有?如果修炼千年,就能够大大方方,美丽端庄的站到对方的面前,给对方看一眼,甚至有幸和对方结为正经夫妇,同食同寝,朝夕相对,哪怕明知道结果是被压在雷峰塔里,永生没有自由,也当是甘心情愿,甘之如饴。
可是人世间不如意的事儿偏偏是十有**。无情无休,变化莫测的世情让人害怕恐惧。人们害怕在自己还没有成功的退去“蛇身”化为“人身”的时候,就遇到了那个人,只能眼睁睁的错过,捶胸顿足的抱憾千年。
更害怕自己最终没有修炼得道,反而是一不小心走了火入了魔,曾经一颗晶莹剔透的七窍玲玲心,深深的陷进熙熙攘攘的万丈红尘里面,变得乌糟麻黑,荒芜一片。在那个人终于出现在自己面前的那一刻,才恍然悲哀的发觉,自己已经无力去爱,无心去爱。
又害怕自己等的心力交瘁,匆匆忙忙的嫁做他人妇以后,那个人忽然在某一个时刻从天而降。悔恨交加的自己,只能无助的在深夜里面抱着冷被寒枕,对着天边的明月空洞的默念“还君明珠双泪垂,恨不相逢未嫁时。”
当然,太子妃最好还是,永远都不要理解,这份千年等一回的渴盼;这份即使在峨眉山苦修千年,也没有把那个人等来的迷茫。她现在这样就已经是纯粹之极的好,世间最完美的好,天下女子莫不向往的好。
在她情犊初开,天真烂漫的时候,就承天眷顾,遇到了自己的天命之人太子殿下,没有误会,没有伤害,更没有辜负。人品贵重、待人至诚的太子殿下,郑重严肃的把她放在手心里头,如珠如玉的呵护着。
两个小人儿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一起长大,刚刚金钗之年的她被太子殿下视若珍宝的抱进了花轿,又被太子殿下亲自领着,堂堂正正的走大清门嫁进毓庆宫。
金碧辉煌,名声赫赫的毓庆宫里头,没有一个侧妃良娣,也没有半个美人娇娥,只有对她信重宠爱的太子殿下养的那满宫殿的花花草草,水藻游鱼。
太子妃的人生开端,可谓是圆满至极。
带着心里头各种杂乱无章的想法,荣妃娘娘有些呆愣的走进自己的小书房,木木然的铺纸研墨。
提笔蘸墨开始动笔的时候,她尚且还有几分神思恍惚,可是她写着写着,就不知不觉的全情投入了进去,没有了一开始无从下笔,无从着手的滞涩,反而是文若春华,思若涌泉,笔下如有神助!
这么一个不分种族,跨越世俗的爱情故事,自然是如太子妃预料的那样,轻而易举的就可以深深打动所有听者的心灵,包括一向自以为已经心如枯井、波澜不兴的荣妃娘娘。
它是如此得凄美哀艳,却又是如此的精彩绝伦。一幅幅看似寻常无奇迹的画面,一句句朴实无华的字词,都是那么的流光溢彩,越是细细的品味推敲,就越是让人心驰神往,心动不已。
不经意间,人们深藏于内心深处的那根最敏感的神经,就被轻易的就挑动起来,还没有被这个汹涌翻滚的尘世完全污染的心脏开始轻轻的震动。所有听到这个故事的人,都情不自禁的沉浸其间,流连忘返、不可自拔。
太子妃今儿满宫窜动,和隐形的后宫之主皇贵妃娘娘进行了一番深入交心的沟通,和德高望重的太皇太后成功的耍赖一次,又因为一个小故事得到了隐在后宫,深藏不露的荣妃娘娘的支持和祝福,每件事儿都是顺顺利利的达成所愿。
心里头好像有一只小鸟儿在欢声高歌的太子妃,一边在毓庆宫继续整理那些,准备拿出去玩拍卖的大婚贺礼,一边挂念着她心里的那个人,她的天命之人。
也不知道太子殿下和皇上谈的如何了?希望那个不知变通的木头呆子,还没有把皇上给彻底惹脑。
传承千年的经筵,即使有再多明晃晃的缺点不完美,它也是一项非常重要的国家政治、礼仪制度。
近千年来,经筵中皇帝的地位日益拔高;讲官们的地位日益卑微;革君心、正君心等等帝王道德教育的失败;以及臣子官员们妄图利用天道制约无限膨胀的皇权,强调道统高于政统的“天真”行为。哪一样不是有着很多复杂繁琐,不可言说的历史原因?
就好像,明明古华夏的封建王朝在唐代就达到了高峰时期,但是偏偏它没有顺应历史朝流走向幕后,反而是死死的压住新兴的资本主义萌芽,让其无法顺利发展成长起来一样。人性的复杂,儒家的强权,让这片土地上的封建制度就好似一只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太子妃的心里头升起隐隐约约的不安急躁,太子殿下那里却是真真切切的火-药味儿十足。
他此刻,正和死命压制自己急欲喷发的怒火的康熙皇帝,剑拨弩张的沉默对峙着,父子二人各自坚守着自己的做事风格,谁都不想让步妥协分毫。
一阵清风顺着半开的窗户偷偷的吹进来,吹动了御案上那本,太子殿下今儿中午亲自书写的出阁讲学方案,刚劲有力的笔迹,清晰工整的写着改善方案之其三,让参与的人员都可以和皇上或太子一样,安坐着听讲官讲学。
过了大约有十分钟之久,不言不语,端坐着一动不动的少年太子,数着自家皇阿玛今儿转圈圈的圈数,听着他越来越急促沉重的呼吸声,脚步声,终于还是心软了。
站起身来走到御书房的外间,把一直在火炉上保温的奶茶壶提了进来自己倒了一大杯奶-子茶,又把奶茶壶轻轻的放回去,再回来坐下来细细的品啜了一会儿,御茶房刚刚研制出来的这个新口味后,他首先开口打破了御书房这份死寂的沉默。
“皇阿玛您先别急,先听儿臣解释。”少年太子的语气真挚,神色诚恳。
可是心里面怒气翻涌的康熙皇帝,虽然停止了他躁动不安的转圈圈行为,却并没有因为宝贝儿子的心软表现而妥协,瞪着一双凌厉无比的狭长丹凤眼,属于帝王的威势尽数倾泻而来,直直的朝胤礽汹涌扑来。
胤礽看着自家皇阿玛好似困兽一样,死命压制自己就怕露出爪子伤害到他的形状,心里头更软了,放慢了语速,继续说道:“儿臣知道,自宋神宗熙宁元年开始,经筵讲学的礼仪规矩,已经有了固定的模式。”
“可是儿臣却想着,宋初的时候,沿袭汉唐制度,讲官的礼仪和他们的身份剥离开来,皇帝正襟危坐,侍奉的大臣们也安坐,轮到谁进讲,谁就自由站立或者安坐,自行搭配肢体语言的模式。
“儿臣认为,不管讲官在平时是多么卑微的身份,只要在他们给皇帝讲学的时候,言之有物,有理有据,让皇帝切实的可以学到新知识,于国于民有益处,那就有资格安坐。不是因为他们有没有一个“帝师”的名头。”
古华夏的公元1068年,宋朝神宗皇帝在位,韩维等大臣主张皇帝应该给讲臣们赐座,让他们能够舒舒服服的讲学。龚鼎臣等大臣则认为,讲臣们不过是讲解前人的学说,没有帝师的资格,“岂可专席安坐,以自取重?”
因大臣们意见达不成一致,神宗皇帝就去询问曾公亮大人,曾公亮大人直言相劝,经筵应该遵守宋初和汉唐的礼仪制度。但是当神宗皇帝听从大臣们的意见,赏赐王安石大人坐着讲经的时候,心怀忐忑,心里明镜的王安石大人并不敢坐。
因为汉唐和宋初的讲官们是理所当然,大大方方的做下来,而皇权发展到了神宗时期,却变成了“赐座”。自幼就有神童之名的王安石大人,当然明白这里面的不同。
从此以后,臣子们跪着听讲也就成了经筵的固有模式。到了前朝,经筵礼仪发展的更加严密,尊卑分明,皇帝御驾文华殿,所有的大臣都要在丹陛上行五拜三叩首大礼。
鸿肿寺官员在御座之前和讲官的前面各自摆放一张书案。赞礼官呼唱之后,身穿红袍的讲官和身穿蓝袍的展书官出列,讲官叩头行礼后,展书官就“跪着膝行”接近皇帝的书案,轻轻的打开皇帝御用的书本讲义,用鎏金小铜尺压平,不敢发出一点儿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