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宋少眼神一亮,心快要飞到天上。
明明那已经是他等待的第十个小时。
可最先浮现的心情,却竟然既不是恼怒,也并非怀疑,仅仅只是单纯的傲娇式大惊喜。
“我说这个陈……”
一派窃喜的话断在半路。
他握着手机,低垂眼睛,把那短信仔细看了几遍。
对方留给他的,是一句干干脆脆、彻头彻尾的拒绝:【不回来了。】
后头理由给的不多,看起来都是敷衍。
他何曾被这样对待过。
可却竟然,哪怕翻来覆去几遍,看到最后,也只是撇了撇嘴,并不觉得有多诧异,连生气都没有。
只当作什么事也没发生、没事人似的在桌上撂下一笔厚实现金。
——好像这才是更意料之中的结局似的。
随即便头也不回,冲阿婆说一句“耽误你关店了”,兀自踏着夜色离开。
如果忽略那逃也似的脚步,或许会更从容一点。
诚然后来想想,其实也没什么难过的。毕竟,尽管他那天等了足足十一个小时,和旁人的十一年比起来,总归还是太无足轻重了些。
只唯一有点可惜,这明明是他平生第一次,也仅有一次,认真的等待。
如果她来了,他会说什么呢?说“其实这两年我真的想了很多,听起来挺不切实际的,但说不定我们,我们可以试一试”,又或者直接说,“我喜欢你,不如跟我在一起,我给你买包,给你买房子,你想要什么都不是大问题——看过小说没,里头能写得多夸张,我就能给你多夸张”。
还可以说,“我想过很多很多。我知道像我这样的人,要娶一个怎样的人,所以明明有很多次机会,我都没有拉住你。但你知不知道,最近风声很紧,很多人盯着你,如果不站在我身边,你根本玩不过他们。”
甚至说,那么单纯又简单的一句,“要不我以后一直护着你得了。”
那么多的话,该说哪句才好,本来就是个纠结的命题。
他在梦里都发笑。
好在……她没来,他想,他也就顺理成章,再也不等了。
他乐于让她成就他的风流潇洒。
不是因,却酿成果。
不够缘分,好歹牵扯。
=
宋致宁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
做的虽然不算是个好梦,但依旧睡意沉沉,仿佛连日来的身心疲倦,不过蜷缩在这方寸之地一时半会儿,就能够寸寸瓦解。
唯有在这种时候,他才会悄悄感叹:人的心理作用和故作深情,大概都是种难解的暗示典例。
可惜,真假梦境之间,最后还是被一阵喧哗交流声吵醒。
“是啊,他还在睡觉,睡阁楼上呢……这孩子最近都睡不好,我看阁楼上吧,不透光,他就睡的好点,所以借给他住住。”
“也是,我下次再跟他说……哎哟,哎哟,这是谁,这不是我们宝贝阿意?瞧瞧这漂亮小姑娘,来,快过来,不害羞,奶奶亲亲!”
宋致宁被吵得忍不住掀起半边眼皮。
那头,阿婆大抵刚收了工,专程上来找他,又坐在短沙发上,正和人打着视讯电话。
眉飞色舞,神采飞扬。
不用猜也知道那头是谁了。
他揉了揉惺忪睡眼,失笑,刚要开口,便见阿婆注意到这头动静,一迭声笑“人正醒了”,便压根没有问他的意思,兀自将镜头一转——
“……?”
他也就这样毫无防备地。
和视频里正襟危坐,小小年纪就戴着一副金丝眼镜的小姑娘四目相对。
眉心一抖。
宋少撑起半边身子,随手捋了捋刘海。
对着镜头,唇角微勾。
“看什么看。好啊你,钟意忱,哑巴了?”他笑小姑娘,“还不叫叔……不是,叫哥哥?”
相当臭不要脸的作派,信手拈来。
第64章番外二致宁(下)
钟意忱小朋友今年两岁半,但是看起来完全不像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屁孩。
这货长了一张完全遗传她妈妈的好脸蛋,小小年纪,一双眼睛水灵灵、圆溜溜——再加上脸蛋粉嘟嘟,手脚胖乎乎,如果不是偏偏天公不作美,让她跟她爸有着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性格,宋致宁觉得,这小丫头大概能被自己宠上天去。
哼。
“钟意忱,怎么,还瞪我?”他索性起身,下了床,坐到阿婆隔壁的小沙发上,凑近手机镜头,“我年前还去香港给你送礼物,现在就不记得我了?你个笨……”
话没说完,那头,手机便被人抢去。
镜头对准陈昭那张干净素颜。
或许是因为——他蓦地扭头,看了一眼窗外,原来一觉睡了太久,已经是夕阳日落的时候,是故,出了名停不下来的名造型师陈小姐也下了班、卸了妆,没了平日里的冷艳干练,陡然一下,仿佛年轻了好几岁,白白净净、眉眼却不寡淡。
只可惜,美固然美,却对他从来没有什么好脸色。
是故,陈大造型师这次也一样,毫不客气地白了他一眼,“宋致宁,你的嘴什么时候能温柔点,忱忱要是真听进去了,你看我下次让不让你来阿婆这天天蹭饭,”说话间,她复又指了指钟意忱头顶上扎小辫子的发箍,“别说忱忱不喜欢你,你上次来香港给她带一堆发圈,她天天念叨你,你可别上赶着招她讨厌。”
他乐了。
一瞥,果然,那丫头看似还规规矩矩坐着,一副小大人模样,又忍不住,时不时一伸手,摸摸头顶上那小冲天辫儿。
喜欢得紧,又爱端着架子。
宋少登时话音一转,满脸洋洋自得:“得,钟意忱,小丫头有眼光,识货,”摩挲着下巴,眉眼弯弯,他不忘许诺,“等下次过去,我给你带一箱子,让你戴到四五岁也不重样。”
小孩儿似的炫耀照顾,惹来阿婆都忍不住,一拍他脑袋。
“得了吧你,”陈昭泼他冷水,“你每次过来都没什么好事,不是你姐夫要收购江源,就是你的星辰跌停板还非要跟sz合作,你啊,什么时候才能对……”
话音一断。
宋致宁假装漫不经心、实则总忍不住往她那看的视线也跟着一滞。
伴着钟意忱小朋友突然弯起来的眼眉,和几声掩不住开心雀跃的“阿爸”,画面左上方,伸出来纤细手指,温温柔柔地、捏了捏钟意忱肉乎乎的小脸。
陈昭也不再看镜头,只反而扭头、抬头,跟着一笑。
“怎么回来这么早?”她问,话里状似抱怨,也捏了捏女孩儿脸颊,逗她,“忱忱今天不知道为什么心情不好,结果一看见你就好了,你说,她偏不偏心?”
回应她的男声隐隐带笑,亦腾出一只手,摸了摸她侧脸:“……没事,她偏心我,我偏心昭昭。”
还竟然承认了。
宋致宁想,这人可真没皮没脸。
略略略。
他在心里做鬼脸。
“偏心也没用,”好像听见他说话似的,画面那头,陈昭轻轻打掉自家钟生的手,开口就是教育,“我跟你说,你不能总是这么惯着阿忱,你看她一看你就这么开心,就因为你总是心软给她买糖,我说了,她的牙……”
絮叨的话没说完。
——“对了,在跟谁打电话?”
为人处事冷静如钟邵奇,结婚几年,竟然都学会了适时打断和转移话题,成了女儿蛀牙的最大帮凶。
陈昭一眼就看穿他把戏,无奈地叹口气,却也没戳穿。
只把镜头画面扭过给他看,让人跟阿婆打个招呼。
“阿婆,还有宋致宁,这不是趁着都在店里……”寒暄话还没说完,不知道注意到那父女俩什么小动作,她蓦地声调一扬,“诶,不行,阿忱,别抢你阿爸的眼镜……钟生!她那是假性近视,怎么能戴你这个,你别老惯着阿忱,欸!”
当了妈妈以后,果然逐渐开始有母亲的脾性。
钟邵奇拿女儿没办法,又不想妻子不开心,明明瞧着像是两面为难似的,却又难得,让人从他脸上窥出点溺爱的踪影。
钟意忱这个扮猪吃老虎的小屁孩,就最懂得怎么避骂,戴着她爸那副金贵的私人订制金丝眼镜,左右掰掰扯扯,偷偷缩到人身后。
哼。
宋致宁第二次冷哼,在心里默默骂他们炫耀孤家寡人——好吧,虽然自己只属于暂时性、偶尔的孤家寡人。
但又真奇怪。
宋致宁也在想,奇怪的是,他看着画面里那个素着脸、像老妈一样爱唠叨的女人,竟然不觉得烦,只觉得有点遗憾。
世间凡得不到,总最好,他一辈子就是死在了这坏脾气上。
“阿婆,今天先不说了,这两父女又换眼镜玩,我今天非得给他们开个……”
那厢,拿父女俩没办法,陈昭只得先把手机放下,跟阿婆说声再见。
话说完,正要挂断,却复又扭头,格外叮嘱他一顿,“还有宋致宁,你可别再闹一堆花边新闻出来了!上次答应跟你合作是我欠你人情,你可别拿着鸡毛当令箭折腾我了,好好过日子,别闯祸,听到没?”
话虽严厉,倒不算咄咄逼人,偶尔还叫他听出点恨铁不成钢的无奈。
宋少于是一笑,只懒洋洋摆着手。
“知道了,忙你的去吧。”
还是一如既往的轻佻没正形。
陈昭也不跟他客套,当即摁灭通话。
等电话挂了,伸个懒腰,宋少强自以为的半点没露破绽,却才真真正正,被阿婆蓦地扭头,笑问的一句“致宁,你不觉得,可以也跟着早点安定下来了吗”,问得措手不及。
“我还年轻着呢,阿婆,”他声笑一僵,恍惚间有种突临催婚现场的错觉,只能找着一贯的托辞,“我做什么了,阿婆,怎么连你也这么嫌弃我,上赶着催我结婚生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