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野百口莫辩,委屈地挠了挠男人的掌心。
  钟雪说着一半,忽然见面前两人神色各异,都不约而同地沉默了,她露出疑惑的表情,怎么了?
  不,没什么。封野又轻轻踹了莫青霭一脚,钟姑娘,我们也同左无殷有仇,不如一起去报?
  钟雪英气的秀眉挑起,兴奋道:什么仇?
  生死之仇。封野勾起唇,指着旁边的人,介绍一下。
  他姓莫名青霭,你的亲师叔。
  封野看着姑娘瞬间僵硬的脸色,紧接着指了指自己,姓封名野,被陷害的前任魔尊。
  信息量如惊雷在钟雪脑子里炸开,方才两个男人十指紧扣的情景忽然闪现出来。
  她全身抖了抖,满眸震惊恐惧,握在腰间蛟龙鞭上的手都有些打滑。
  对了。封野露出威胁的笑容,你师叔莫青霭才是我的恋人,我与清俊没有丝毫瓜葛,不准再编排这种八卦了哦,小师侄女。
  第78章 魔尊的自我修养(16)
  钟雪求助地望着面前素未蒙面的师叔,莫青霭颔首表示刚才说的都是真的。
  封野笑了笑,放心,我并非传说中那样无恶不作。
  钟雪从小听着魔尊杀人放火吃小孩的恐怖故事长大,原本以为那家伙当是凶神恶煞,但长成这副女子看了都自惭形秽的面貌确实让人吃惊。
  而且交谈之中,对方看起来也很正常,不像是话本里阴晴不定杀人如麻的性格。
  噢钟雪喃喃一声,又抬头盯着封野,魔呃,那个封公子,你有法子能惩治那左无殷吗?
  封野摊手:魔界可是我的地盘,左无殷管了没几日恐怕很难服众。更何况,魔界尊崇力量,魔尊这名号是血洗出来的,那家伙什么没做就偷偷摸摸跟在后头捡便宜,能有人愿意吗?
  看不惯他的人海了去了,那么多觊觎魔尊位置的人都没有出手呢。他面带冷笑,所以他才那么急切与清俊勾结,陷害青霭与我来扰乱修真界恐怕知道我没死之后连觉都睡不好吧。
  陷害?钟雪自半月前出山后就没回过门派,还未听说过睿川之事。
  莫青霭长话短说给她讲了个大概,只道,静心派中内鬼不止清俊一人,古镜中也不安全,你回去更糟糕。
  钟雪听罢抿了抿嘴,那我爹?
  莫青霭沉默,出事后他就单向中断了同掌门的联系,若静心派他人认定他做了恶事,这时候联系可能会连累掌门。
  师兄应当无事。他道,能够做静心派的掌门,当有明辨是非的能力。清俊的破绽很多,你爹应当已经去查了。
  他才不会!钟雪想起那日的情景就一个劲地皱起鼻子,我爹说他是良缘,是万乾那讨厌老头子的亲封爱徒姓万的话能信吗?我看他就是儿子没了,找个相近的养着!
  万乾亲封的爱徒?
  封野眼角的血管跳动,想起那日问罪万乾确实说过自己杀了他儿子,难怪仇这么大,每次看见自己就一脸把他生吞活剥的神色。
  是我杀的吗?封野侧眸询问莫青霭。
  钟雪没反应过来两人在讲些什么,听见自己的师叔开了口,是。
  为何?
  如尘五十七年,东江魔修泛滥,万乾之子万致远与一众弟子前去除魔证道,惨死,死前遗言道是魔尊所杀。莫青霭歇了片刻,继续道,不过此案疑点众多,但因魔尊行事暴虐早就有了积怨,他们便一股脑把所有罪都按上去了。
  封野询问001:真是我杀的?
  001立刻搜索了一边剧本设定,答道,并非,您当时正在外面给清俊采通灵洗髓大补草。
  封野头痛地把那个冗长的名字在脑海中过了一遍,那究竟是谁?
  剧本背景并未提及,需要上校您亲自探索。
  知道不是自己,封野就放心了大半。
  他肯定道:不是我,另有其人。
  莫青霭看他,他回望过去,你记得那一众弟子都有谁吗?
  不清楚,约莫就是万乾座下的那几个。男人摇头,你是想问清俊?
  嗯。
  有他。一旁的钟雪在两人哑谜一般的谈话内容中终于找到了自己知晓的部分,那日确实有他,我记得他同致远师兄一同出去,还学人家穿了天青色袍子,被笑了好久画虎不成反类犬
  话到此处,钟雪惊然,难道致远师兄是
  有这个可能。封野一顿,改口,很可能是那家伙做的。
  钟雪脸色难看,骂道:那狗东西竟然残害同门师兄弟!
  她骂得利落又真情实感,周围好多人都往这处望。
  封野咧嘴扫视一周,猩红的魔瞳硬生生将人恐吓了回去。
  莫青霭拍了拍他的手,让青年收敛一些。
  不知道是不是受魔气修炼的影响,封野有的时候看上去就跟野兽一样,随时随地都呲着獠牙。
  封野被莫青霭一拍,反手抓住了他的手腕,牵住了。
  莫青霭掌心一痒,抬手揉了揉他的头发。不过这人大多数时候还是像小狗一样,挠挠下巴就乖了。
  *
  复仇大军再加一员,封野领着男朋友和男朋友的小师侄女翻过无岭。
  无岭过后,山上便没路了,树和草都密集起来,往深处去渐起浓雾。
  封野循着001的指示在指尖咬了一道血口,暗红色的血珠却并未沿着手流淌,而是在雾中聚集起来,漂浮在空中。
  跟着它走。封野指着前面的路,浓雾中有阵法,没有魔血指引是走不出去的。
  莫青霭盯着自己被封野抓住的手腕,好久才把目光挪开。
  浓雾中不详的气息让两个灵力修者都有些不适,莫青霭还好只是厌烦空气中潮湿腥臭的水汽,但钟雪因修为不够,受魔气的影响很大,越走越慢,到最后衣袍都湿透了。
  魔雾中没有天地灵气,修者感到难受是正常的,只能咬咬牙坚持了。封野转头瞥了一眼钟雪,抛给她一块油纸包的糖糕,面馆厨房顺的,吃了会好许多。
  所以说你们修士打不进魔界老巢呢。他吹了声口哨,光是过迷雾这里就要把元婴以下的小废物们统统筛完,剩下几个老古董还没上门就被魔修围住了。
  小废物钟雪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没力气反驳封野的话。
  要不是有我,青霭你也很难找到方向。封野挑眉,怎么样,要不要想办法把我策反了,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后花园。
  说着他就被揉了一把头。
  莫青霭带笑:如何策反?
  以色侍我。红衣魔修把男人的手牵到脸边碰了碰,莫仙君好绝色,想必是个绝佳的双修对象。
  钟雪在后边捂住了眼睛,嘴里的糖糕似乎不是甜的,是酸的。
  走了半个时辰,浓雾渐渐散去,树林掩映间露出半个小镇的模样,房屋鳞次栉比,竟与方才那镇一模一样。
  莫青霭抬眸,这是无岭?
  不。封野道,这是有岭。
  他笑了笑:你们知道为何千百年从未有修者能活着进入这里吗?
  钟雪问:是因为那吞灵力的雾?
  差不多啦。封野补充,有句话叫信则有不信则无,若你怀着找魔界这种心态就算有魔血指引也是一辈子进不来的,魔修们回家可不是找,而是去魔界。这就是有岭与无岭的区别。
  钟雪一愣。
  我猜你在那小镇上待了许久倒不是被人骗了。封野道,是跟着别人上山,自己没跟上,去了无岭。
  浓雾其实就是一面镜子,人一旦对目的地产生怀疑,就会被引领到错误的方向。
  可若一个人从未到过一个地方,他心中想的必然是找而不是去。
  封野回头招手,冲那气喘吁吁的小姑娘道,过了就是魔修的地界,你是想跟着我们,还是自己去找左无殷?
  钟雪顿了顿。
  我一概主张有仇报仇有怨报怨。青年笑中含着一丝邪气,亲手手刃仇人才是你想要的吧?
  悬浮在空中的魔血颤了颤,凝成一颗圆滚滚的珊瑚珠落在钟雪手中。
  封野从她的眼神中得到了答案,他挥了挥手,打不过就捏碎珠子别逞强,到时候我和你师叔来救你,小师侄女。
  钟雪看着魔尊猩红的双眸,合拳行了礼,向两人告别,留下了一句谢两位师叔后闪身消失。
  我怎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进了你们静心派的户籍。封野耸了耸肩,对莫青霭嘴欠道,走吧封夫人,你师侄女可都给我们认证盖章了。
  莫青霭没反驳,眼里浮着笑意,听封野嘀咕,我可都没去过自己的宅子,简直便宜你了。
  两人从有岭镇上御剑而过。
  行到镇中,莫青霭才看出这里同无岭有何不同,小镇的街道向后无限纵深,比前一个小镇大了许多。
  小镇过后是一座靠山而建的城池,阶梯排布、云雾缭绕,除了此处没有一丝灵力之外,竟和仙境差不多,与话本中地狱般的形容截然不同。
  魔修还是有正常审美的,谁会把自己家弄成那种样子。封野如是说道。
  他望着最顶处高耸入云的建筑,是一座横截了山顶而修筑出来的宫殿。
  倒是没想过魔宫居然如此宏伟,简直像人间的皇宫一般。
  封野把手挤进莫青霭的掌心。
  封夫人,这是给你的聘礼,满不满意?
  第79章 魔尊的自我修养(17)
  欢喜推开雕着盘龙的暗色梨花木大门,他探头向里望了一眼,没看见什么东西。于是转身走了出来。
  殿中已经许久没有来人,自从尊上被俘之后,那左无殷又没有办法能够服众进入大殿,下头的魔修们乱斗一团,各自都不敢做那出头鸟,宫殿空了已了许久。只有他们这些修为不够、留下来洒扫的人还兢兢业业的每天守着。
  欢喜觉得这样最好,最好一直这么空着,不要进来人了,否则天下要乱做一团。
  他只是尊上座下的一个小小魔修,天资愚钝,才刚刚筑基,没有那么多大志向,只想天天守着这一隅宫殿,上午打扫完,下午就去镇上喝茶遛鸟,日子过得多快活。
  欢喜刚刚退后一步,指尖扣在那黄铜门锁上,门还没有关紧,就听见身后有茶杯掉落的声音,啪的一声,让他整个人都抖了一下。
  是鬼?
  他方才明明记得自己刚打扫完房间,什么人都没有。为何会有这种奇怪的声响传来?
  难道是左无殷?
  不,分明左无殷被几个派别的魔修针对使绊子,赶出有岭已经好久了。
  想到这里,欢喜打了个颤,背后忽然浮上一层冷意。
  本来这宫殿平时就寂静无人,欢喜从山后的坟头岗出身,自小就听过那么些诡异的说法,说是空久了的屋子就会招惹无家的野鬼霸占,时常制造出一些零碎恐怖的声音,吓得周围人都不敢靠近。
  欢喜胆子本来就小,若不是身上阴气太重,算命先生道他不修魔就得早夭,他也不会来这传说中吃人不吐骨头的魔窟待着。
  可惜就算入了魔,也又蠢又怯,尊上在是他见不着一面,不在时又被同修欺负到让他来打扫最大的寝殿。
  刺啦
  又是一声刺耳的碎响。
  欢喜被吓得双脚离地,恐怕一辈子都没能跳到这么高。他双手捂着耳朵,埋着头怯懦道,别杀我!我只是一个扫地的!
  他话说完后,四周忽然变得一片寂静,就连枯叶从树上掉下来的轻响都能够听见。
  欢喜颤颤巍巍的抬起头,以为事情就这么结束了。面前那扇盘龙的雕花大门忽然抖了一抖,似乎有什么东西要往外推门出来。
  他听见了两对脚步声,似乎是繁复的衣裳摩擦在一起,发出了风中抖动的声音。
  鬼还有脚步声吗?
  还是两只鬼?
  他猛地一抬头。那龙的眼睛好像眯了一下,戏谑地看着他,就像在嘲笑他的胆怯。
  下一秒门被一阵大力推开。厚重的门板直接磕在他的脑门上,他向后一仰,一个屁股墩坐在了地上。
  这什么破门怎么这么难推开?
  屋内传来一个男人的抱怨声,语气自然的好像这里是他家。
  没想到我这宫殿还年久失修,简直是不给我面子。那人抱怨了一声,哎,封夫人,别怪啊。
  不怪。另一个声音听起来有些冷淡,但分明是个男人的声音。
  紧接着又是一片布料摩擦的声音,那门好像永远也推不开似的半合着。
  欢喜坐在地上脑子一片空白,只想,原来鬼也搞断袖吗?
  你等等我开门透个气那门好歹是被推开了,但来人忽然哑住。
  完了完了被鬼看到了,我这岂不是小命不保?
  欢喜死死的闭住眼,忽然想到自己奶奶曾经说过,只要不和鬼有对视然后屏住呼吸,它就发现不了你。
  咦?封野一脸懵逼的盯着面前脸涨得通红的小伙子,迟疑的拉了拉莫青霭的衣袖,这家伙是在我寝殿门口自杀吗?
  莫青霭撇了一眼紧闭着眼的年轻人,对方穿着小厮的粗布衣服,应该是院里洒扫的。
  他与封野喜服都快碎成了丧服的德行,便先到了他的寝殿中换了一身,就是穿起来有些紧绷,不是很好活动。
  可是就算再怎么屏住呼吸,也死不了呀。封野嘴欠的说了一句,喂,小屁孩,你干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