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威答道:被箭刃伤了皮肉,已经止住了血,但拉不住要上前线,估计回来伤口又得撕裂。
战事已经过了半月,估计北疆也快后继无力了,他们后方还有皇子在闹,分不出多少兵力支援,我猜很快就会退兵休战,回去休憩。封野指骨敲了敲沙盘,这之中放的已不是那三郡起伏的山峰,而是边境的平原。
窦易彬接道:边军也奔战数日疲惫不堪,也需要休息。他对封野笑笑,多年生活的默契,两人不言而喻。
只有窦威一脸懵逼得左看看右看看,差点以为自己走神没有听到二人的计策。
封野解释道:我和衍然趁机带兵去打,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窦威恍然大悟,问道:可北疆必然也能探知到我军有后援,如何去伏击?
谁说要伏击了?封野笑道,既然是窦将军带兵,一定是要轰轰烈烈,吓他们个屁滚尿流才好。
窦威:嘎?
毕竟恶名昭彰窦将军重出江湖,可是很难得的。
封野弯曲着眉眼,窦易彬见他如此,眼里还冒着小聪明的亮光,忍不住抬手把他的碎发别到耳后,满脸都是宠溺。
窦威:????!!!!
他好像窥见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了!
三人出了营帐,窦威去点兵,把剩余的兵力集中起来,顺便偷偷躲避一下这两位。
见窦威这么勤劳,封野也乐得清闲,同窦易彬到处闲逛,迎接他们的是一场恶战,但两人都似乎不太紧张。
春天边境的草场已经长起来了,封野从未见过如此的翠绿,满眼都是郁郁葱葱的长草,和冬日里那光秃秃的荒凉之景全然不同。
窦易彬在封野身旁道:这草地中有很多兔子洞,要我给你捉来一只吗?
带回去,蓁蓁会气死。封野十分自然地靠在窦易彬肩上,被太阳一晒,整个人都懒洋洋的。
自从皇帝给那兔子取了蓁蓁这个名字过后,它就娇气了起来,或许是每日吃水果嫩草,整个兔子都仗势欺人地透露出一点骄矜,除了封野和窦易彬,遇见谁踢谁,野兔后爪力气大,惹得封府周围的野猫都不敢进来。它脾气也大,稍微被一些动静打扰了,就蹬着后腿发脾气,十分难缠。
窦易彬道:蓁蓁像你。
封野转头疑惑:?侮辱谁是兔子?
又娇气又爱发脾气。窦易彬摸了摸封野的头,稍有不满就跟我尥蹶子。
封野:
若是无战事的时候,河边还可以捡野鸭蛋,当年驻军,初春中有好几日,厨房总爱加一小碗嫩炒鸭蛋。窦易彬有些怀念。
封野问道:你喜欢这里吗?
窦易彬愣了一下,笑了,道:你在的地方我都喜欢。
封野抬起头,望着窦易彬那双偏浅的眸子,那双眼睛很温柔,是独属于封野一人的柔和,封野像被刺了一下,把脸埋进窦易彬的胸口,对方的手臂默契地环绕着他,静静地享受着战前难有的闲适。
如果可以,我们以后可以把蓁蓁接过来。
封野头埋在窦易彬的胸口,声音有些低沉的,听不真切,窦易彬只觉得胸口震得痒。
你说什么?
封野沉默良久,直到窦易彬以为这不是什么重要的话,用指尖去绞他的发梢消磨时间,觉得封野这么缩在自己怀里,乖乖的,十分黏人。
我说。封野抬起头,在他下巴上轻柔地留下一吻,你可要好好照顾蓁蓁,不准整天威胁用它烧萝卜。
窦易彬下意识应道,好。
得到窦易彬口头答应的封野又缩了回去,心里闷闷的。
他几乎是无理取闹地想,你要是早给我100点,我也不至于这么纠结
001难得没去纠正封野的错误,ai的计算结果让它观测到宿主目前情绪非常低落,用他们人类的话叫做伤心,大数据搜索的结果告诉它,伤心的人类很难听进去道理,他们最需要的是安慰。
可是001的系统中并没有完善这方面的资料,所以它决定安安静静地做一个哑巴,毕竟帮助宿主治愈疾病才是它的目的。
不过三刻钟,一切就准备妥当,两人带兵大张旗鼓地就赶去了前线。
此时已经到了晚上,天上没有一丝光亮,月亮和星光都隐在了厚厚的云层之中。
封野坐在马上一直很沉默,毕竟主动去送人头这件事,他这辈子还是第一次做,有点担忧,怎样才不会被人发现自己是白给。
不过这种担忧并没有持续很久,一到前线,场面骚乱得可怕,万人打斗在一起,兵戈之声刺耳交击,满地都是残肢断臂,不断有人被抬出去,也不断有人殒命在此。
可这就是战争,以少数人的牺牲换取大多数人安全,既残忍又仁慈。
窦易彬下令。
几千兵力一上场,中原明显占据了上风,窦易彬驾马上前,在一片混乱之中,找到了负伤还逞强的柏安康。
滚回去!窦将军直接命令,不要命了!
柏安康听见熟悉的声音,回头一笑,长刀反击,砍伤几个敌人,他的受伤的右肩已经无力了,因为伤口撕裂和过度使用,早就抬不起来了,只能靠着左手拿剑,堪堪抵御。
他也不推辞,知道自己再不回去,恐怕保不住这只手,谢过一声,立马后撤。
封野一直跟在窦易彬身后,帮他挡住偷袭的几只刀剑,抽空同柏安康点头打了招呼,继续挥剑。
先生,你也来了。
封野猛地回头,挡住一下重击,那刀劲太大,震得他虎口发麻。
对方提着刀坐在马上,眯起一双天真的湛蓝色眸子,好久不见啊,先生。
若不是那欠揍的表情,封野几乎要认不出这人,萨迪克变了很多,再也不是原先畏畏缩缩的青年了,他长高了一点,身子也强壮了不少,曾经总是低着的头也抬了起来,露出一张称得上漂亮的脸。
萨迪克。封野挑眉,手中剑瞬间出手,向萨迪克刺去,谁不会趁机偷袭啊?
萨迪克利落地一闪,大刀斩下,扛住了剑,再反手挑开,向封野斩去。
哈,先生,我可不是当初被你随手钳制的人了。
一人拿刀,一人持剑,仅仅是在几息之间,就出手拆了数招。
萨迪克不如封野功底扎实,好几次勒着缰绳差点跌下马去,但力气却很大,劲头十足,把封野持剑之手震得痛麻,虎口隐隐裂开,长剑险些脱手。
封野还没有缓过神来,萨迪克又是一刀斩下,一记横剑提挡,替封野拨了回去。
窦易彬道:小心。
封野点了头,挽剑攻击对方心口薄弱之处,萨迪克刀尖一偏,虽是躲开了,脸上却被刮了一道小的血口。
先生。萨迪克忽然笑了起来,那血色从他脸上缓缓流下,艳红的血迹同那湛蓝色的眸子映出了一种近乎妖冶的病态美,你太大意了。
封野心中一惊,终于想起那股一直萦绕在心头的古怪感为何了。
一张鬼面具在他面前闪过,银制的北疆狼图腾渗透出一丝的不祥预兆,就像浸泡在潮湿阴暗角落的吸血虫,觊觎着从猎物身上汲取鲜血。
他才是你支持的皇子!
封野转头就想去找那面具之人,却被萨迪克的重刀架住,剑刃卡着刀口,稍有不慎便会被斩杀,他只能死咬着牙,任由手心震得开裂,血从撕裂的伤口中流出。
他中了萨迪克的计,这人的武力根本不在他之下!
先生。萨迪克咬着牙笑,对不起,班他必须登上皇位,这就需要牺牲你们中原的将军了。
黑发混血的少年并不是什么身份低微的士兵,他是前任可汗同一中原女生下的私生子!
身后的窦易彬正持剑杀敌,兵戈之声太响,听不见封野这边的状况。
萨迪克也正是等到了这个时机,勾唇一笑,我相信,先生您能理解我的吧。
封野瞬间瞳仁一缩,精神力暴涨,手中之剑猛然上提,碎裂声沿着大刀刀口刺耳响起,竟生生把那长刀斩断!
萨迪克未料到此事,急忙喊道,班!
银黑的面具再次出现在封野眼中,速度过快,窦易彬似乎察觉到了身后的危险,却被一拥而上的北疆兵团团围住,舍不开身。
这是一场预谋已久的围剿!
若是你们不管闲事,那柏安康的头颅也能顶事的。萨迪克笑道,可既然你们这么着急来送礼物,我自然是笑纳了。
封野满眼都是那银黑色的面具,全然不顾脑海中001的警告之声,强行把自我精神力提高,一阵刺痛自封野的太阳穴传来,整个人已经处于精神紊乱的边缘。
有血色的回忆自他脑中闪过,他像是奔跑在一片茫茫无际的原野中,四处只有荒草与巨大的石块,他的背上背着一个人。
是谁?
封野皱起眉头,被丢失的记忆片段折磨得满脸痛苦。
他动了,耳边是呼啸的风声。
他看见那利刃晃若月光,向窦易彬背后刺去
封野是从马上坠落的,一柄长剑从他的背心捅出,刀刃上开了凹槽,一股股鲜血沿着北疆的祭月纹淌下,染红了整片草地。
天上似乎下雨了,冰冷的雨水打落在他的脸上,他手中那把剑也插进了敌人的心脏,也不知是湿漉漉的是血水还是雨水。
他好像耳鸣了,似乎有人在叫他。
他能感觉到一阵剧痛,是受人宰割的无力,他下意识望像那悲怆之声传来的方向,在失去意识前 ,似乎见到了一双浸血的充满恐惧的浅色眼眸。
含规!
别叫我含规
第19章 第十九章
青年安静地睡在银白的营养舱里,全身被浸泡在透明的营养液中,俊美得像一尊雕塑,只有胸口缓缓起伏,他的鼻和嘴里插进了几条细管,连接着舱外的氧气瓶。
他全身□□,肌理匀称好看,但胸口上兀地斜着一道狰狞的伤疤,破坏了身体的美感,疤痕贯穿整个胸腹,边缘长着新生的粉肉,是刚治愈不久的样子。
舱外铭牌上刻着封野二字,彰显着他的身份。
过了一会儿,营养液下降,封野缓缓地睁开眼,睫毛被营养液打湿了,有些重,又黑又密地粘在一起,显得他有些楚楚可怜。
封野似乎全身脱力,没有动,清醒地躺了很久,直到他的主治医生童原推开监护病房的门,见他醒了,帮他把舱门打开。
封野似乎还有些虚弱,神色淡淡的看不出什么表情。
童原问:感觉怎么样?
封野点头:还好。
童原手中拿着一本电子病历,上面写着一长串专业术语,其中重度精神力控制紊乱症被标红加粗。
封上校,您的精神力波动过大,但总体趋势是在向好发展,看来您与伊甸园适洽性良好,我们可以确定进行下一阶段的治疗是没有太大问题的
封野下半身还坐在营养舱之中,黏糊糊的液体让他有些不适,他拧起眉揉了揉太阳穴,方才精神力被001强行切断的感觉真不好受。
对了。童原从外套口袋中掏出一只手环,伊甸园那边已经把治疗系统绑定在您的手环上了。
封野接过手环,随意地扣在手腕上,打断了医生的话:不好意思,我想去冲个澡。
去吧,一会儿记得过来,我给您做个精神量表。
好的。
封野从黏糊糊的液体中起身,看了看手环,距离他上一次进入舱中才过了二十四小时。
这是联盟给他安排的单人监护病房,侧面的房间就是一个淋浴室。
可能是热水澡的舒缓,封野现在的状态已经恢复得不错。等他洗了澡出来,换好衣服,准备去找童原做检查。
封野记得童原办公室的大致方向,出了房间沿着走廊往前走,在路过一个病房的时候愣了一下。
这其实是一个普通的隔离病房,但门口的标牌上写着:联盟第一军团,后面还跟着一个名字,用签字笔写的,太小了,没看清。
联盟第一军团引起了他的注意,封野在很多资料上看过,或者换句话说,封野自昏迷醒来就耳边就一直萦绕着这支军队的名字。
有人说这是他带领的军队,但他全然不记得了。
所以,这个病房里也是那次事故中受伤的人吗?
封野下意识想要靠近看看那标牌上写的是谁,却被一位护士小姐拦住了,她低着头一边在电子病历上勾画,一边说:先生,这里是无菌隔离室,不能进的。
封野抱歉:不好意思。
护士小姐一下子就被他清冷如玉的声音吸引了,抬头见封野相貌也是惊为天人,不禁语气放缓,啊,先生,您可以从隔离窗这边看望病人。
封野点头,对护士温柔一笑:好的,谢谢。
他透过隔离窗看进去,一个男人躺在病床上,全身插满了管道和仪器,病号服外露出的手臂和腿上都缠满了绷带。
封野心头一紧,望向那人的脸,很陌生,不认识。
封野皱着眉,这也正常,他现在记忆还没恢复,谁都不认识。
这个时候他的手环忽然震动了一下,低下头,一个熟悉的系统声响起,封野先生,您的精神波动不稳定,请及时前往测量室做检查。
封野犹豫了一下:001?
001:在的。
我有个问题。
请问。
那些任务世界在我脱离之后还会运行下去吗?
001答道,不会的,所有的世界都是基于治疗您的精神力状况模拟出的虚假现实环境,即您的精神力是整个模拟的基础和能量来源。就像给计算机供电,您脱离这个世界后,支撑这个世界运转的电源也被切断了,所有模拟都会在您离开的那一刻消失。
是这样吗?
封野若有所思,正巧这时童原从主治医生值班室走出来,对着封野招了招手。
封上校,我正要去找您,如果准备好了,我们就开始做量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