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宓只觉得头皮发麻,头顶百会穴大概已经被容昳的眼神给戳穿了。
但是比耐性,芙宓公主只能自愧不如,她强忍着不适努力地抬起头。
唔,居然抬不起来。
芙宓又动了动脖子,还是不行。居然对她动用威压?!这种直接用气势就压得人抬不起头来的神通,莲皇可没有。
但是芙宓公主岂是好欺负的人,抬头不行,她索性往下一跪,再一滚,接连着在云朵上滚了两圈,最后面朝上地平躺。威压是吧?这下可没法让她抬不起头了,最多就是把胸压扁一点儿而已。
芙宓看着明明怒不可抑,却还要摆出一副喜怒不形于色的冷淡表情的容昳,轻声道:“难道主人看上了那只秃毛莺?”
容昳收回眼神,转过身不再理会芙宓,芙宓这才尝试着慢悠悠地坐起来,揉了揉胸口,看着容昳孤寂的背影发了发呆。这人的心思她可猜不透,人家本事太大,如今是闲得无聊逗她玩儿呢,只可怜芙宓求做一个乖顺的侍女都不得。
芙宓不得不打叠起精神来最大可能地让容昳觉得有趣,“我们这是去哪儿啊?”就算是躲神莺族,也不必躲到冰天雪地里来吧?芙宓打了个冷颤,倒不是因为怕冷,只是温度的骤然变化让她有些不适应。
罡冰原没有四季,一年到头都只有压制人修为的罡风吹过,以及一望无垠的茫茫冰原。这里几乎没有任何植物,陆地上仅有的几种动物只能依靠于每年别的地方度过夏季时,涌来的暖流带来的鱼类。它们大吃一个月之后,剩下的一年就需要靠这一个月积累的脂肪和能量来度过。
能在这样艰难的环境里生存的动物,其彪悍或者独特可想而知。
芙宓的头发被吹得到处乱飞,大有怒发冲冠之势,眼睛也被罡风刮得睁不开,只能眯着眼,从缝隙里膜拜容昳,那不以火焰山为热,不以罡冰原为冷的从容之态。
芙宓抖了抖肩膀,看着容昳在冰原里翻飞的袍袖,她都替他冷。芙宓乐滋滋地从乾坤囊里拿出一件狐裘来,这是用天狐山天狐的腋毛做的狐裘,她还一直没有机会穿。莲州四季如夏,去的其他地方好似也不太冷,如今在冰雪原总算可以秀一把了。
芙宓穿上狐裘,美滋滋地在放大版的“搜天穿衣镜”中来回摆了几个姿势,狐裘果然还是要在冰天雪地里穿才不显得臃肿。只是她身上这一件是白狐毛的,在罡冰原里多少有点儿显不出来的意思,她琢磨着上回去天狐山没有顺几只火狐狸的毛真是失算。
芙宓只能换了一身红莲战衣,水红的由九十九名纺织娘费时九十九日一针一线手工缝制的薄纱衣裙,裹在雪白的狐裘里,就好比玫瑰馅儿的冰雪元子。有多好吃,就有多好看。
反观容昳,已经亲手打造了一座瞧起来寒酸得颇为可爱的袖珍圆冰屋。那门矮小得,芙宓只能匍匐在地上才能爬进去,可惜狐裘过于臃肿,芙宓被门卡着,费了九鼻子的力气才挣扎进去,就在她准备坐看容昳爬进来的好戏时,才发现人家居然施施然就走了进来。
芙宓惊呆地张大着嘴。她试过的,但凡这冰屋有一点儿空隙她都能缩成薄纸人一样穿过来,可惜就是一点儿空隙也没有。而容昳这样走进来,是虚化了身体之后又重新凝实的。
这样的神通,芙宓恨不能跪在地上求容昳教她。
“主人好厉害,这冰屋一点儿居然一丝风也不透。”芙宓腆着脸拍着容昳的马屁道。这冰屋是圆形堡垒,如果容昳是整块切割当然不算什么本事,他偏偏是用一块又一块厚一尺,长三尺的冰块砌起来的,且甚至都没有动用灵力。
芙宓望着头顶严丝合缝的穹顶,说的倒也不是违心的恭维话,但是她很想吐槽一句,容昳真是吃饱了撑着了,费时费力。
何必建什么冰屋,芙宓不信容昳没有飞行法宝或者空间法宝,直接住进去不就行了吗?
冰屋里没有任何东西,只有一个冰块砌成的池子,里面热气腾腾。这天下还有比在冰天雪地冻得人骨头都脆了的地方泡一个热水澡更美好的事情吗?
芙宓反正没看到。她崇拜地看着容昳,这也太会享受了吧?她怎么就没想到呢,在冰屋子里泡温泉?只是谁会没事儿在乾坤囊里装温泉水啊?
容昳平举双手,“还不伺候本尊宽衣?”
芙宓一边踮起脚替容昳解衣扣,一边就纳闷儿了,这纽扣解起来未免也太繁琐了,而且一排下来密密麻麻的,她倒是想图个痛快地干脆将容昳的衣服撕了算了,可惜不知道是什么材料做的,简直是刀枪不入。
“主人随身还带着温泉水啊?”芙宓问道。
“从棉花山引过来的。”容昳道。
棉花山是什么地方?芙宓听都没听说过,不过这名字可够凡人的。
“出去吧。”待芙宓替容昳脱了鞋袜之后,就听见容昳如此说。
芙宓只能又委委屈屈地从小狗洞里爬出去。脸才刚出去,就被风几乎刮掉了一层皮,芙宓运起灵气想护着自己的脸,但刚罩上就被罡风给击破了。
无怪乎罡冰原这没有油水的地方,没有一个修真者愿意来的。
芙宓可怜兮兮地趴在洞口,冲着里面哗啦啦的水声道:“主人,我进来伺候你沐浴好不好?擦澡要不要?”
“本尊身上有你献的避尘珠。”容昳的声音从温泉里传来,仿佛也带了潮湿的暖意,可惜这话却冰凉刺骨,意思是他身上没有污垢,不必擦澡了。
芙宓捧着自己被风刮得已经不那么滑嫩嫩的小脸,甜腻腻地道:“那要不要精油按摩?”
水声突然顿住,像被冰冻了一般,“不必。”
芙宓只好可怜兮兮地说出实话,“主人,外面太冷了。”
水声重新响起,“进来吧。管好自己的眼睛,否则本尊只好将它们挖出来。”
呵呵。芙宓心底暗笑,不就是男人的身体么?她又不是没见过。谁没有年少气盛,好奇心旺盛的时候,为了搞清楚男女之别,以选择成年后的性别,芙宓可没少干出逼人脱、光衣服这种事情。
了不起就是八块腹肌加人鱼线呗,芙宓对容昳这种敝帚自珍的行为颇为鄙夷,搞得谁好像会觊觎他一般。
芙宓坐在容昳的身后,偷偷地掀开一丝眼皮,从缝隙里看着容昳光、裸的背脊,呆呆地看着那条漂亮的脊柱。
其实即使同样拥有八块腹肌,但是人的身姿却大有不同,可能有人左右天生不对称,也可能有人习惯性小驼背,能完完全全做到黄金比例分割,左右完全对称的人大概只有眼前这一位。
芙宓偷偷地膜拜了一下这“天造地设”的完美背脊。
等芙宓回过神来的时候,冰屋里已经不见容昳的踪影,那池棉花山的温泉水却还在,干净澄澈,热气腾腾。
芙宓公主的避尘珠给了容昳,最近这几天又是被追杀又是被踹,而且还对一头牛又搂又抱,身上实在不算干净。
冰屋里虽然没有罡风,可是依然冷得冻人,芙宓搓了搓手,跺了跺脚,下决心做了一件令她自己极为惭愧极为鄙视自己的事情。
虽然是别人的洗澡水,但是鉴于容昳身上有避尘珠,芙宓公主也就不讲究了。只是当她光溜、溜地跨进池子时,想后悔想呼救已经来不及了。
这是什么鬼池子?芙宓的周身,就像每个毛孔都扎入了一根牛毛针一般,它们拼命地往里钻。芙宓很怀疑这是容昳给自己挖的坑,他泡温泉的时候明显就是极为享受的。
芙宓咬着牙运气灵气,一根一根的牛毛针去对付,奇怪的是,那些牛毛针似的疼痛钻入她的肌血之后,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反而令她生出一种极为舒服温暖的感觉。
这种温暖让人昏昏欲睡,等芙宓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冰屋里的温泉池已经消失得干干净净,她正一、丝、不、挂地蜷缩在她的白狐裘上,容昳就盘腿坐在她面前。
☆、第1章 .1
芙宓这一觉睡得可实在是太舒服了,像是被裹在温暖柔软的棉花糖里一般,耳边是呼啸的寒风,自己却暖和极了。她像猫儿一样,微微掀开一丝眼皮,适应了一下光线,将脸蛋在柔滑细腻的白狐裘上蹭了蹭,发出了一声猫儿似的满足的喟叹。
天边只挂着最后一丝红霞的光芒了,芙宓半睁开眼睛,看着眼前坐在阴影里的身影,反应了片刻才意识到对方是容昳,而自己大概是泡澡的时候睡着了。
芙宓一惊,微微低头扫了一眼自己,虽然当初她的确做了件比较出格的事情,可这也不代表她可以无动于衷地光溜、溜地让容昳看个够。
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芙宓微微扭动了一下双腿,以确定自己没有任何异样感,不过她是植物妖,修为也不差,可能本身的耐受力和恢复力比较强,所以芙宓还是不放心地探手往双腿、间摸了摸。
容昳的眼神顺着芙宓的动作来到她的指尖,纤细白皙如玉葱的手指,干净饱满的粉色指甲,以及看不见却让人遐思偏偏的内里风光。
芙宓在意识到自己动作的不雅之后,也确定了自己依然是出淤泥而不染的,她火速地一把拉过狐裘,掩盖在自己的胸、腹间,重要部位尽数遮挡,唯有一双细滑白嫩、笔直而修长的美腿露在外面,肤色如玉,连白狐裘都被衬得没那么雪白了。
在逐渐暗下来的天色里,芙宓的身上就像带着自己的光芒一样,从内透出肌肤,如内蕴月辉的乳白色琉璃。
下一刻,战衣已经裹住了芙宓的全身,她从狐裘里站起身,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自己的脑袋,“哎呀,怎么就睡着了呢?”
要说芙宓公主怎么没有跳起来指着容昳的鼻子骂他“无耻”,那绝对是有道理的。她可不想容昳拿他的洗澡水说话,再说了,看一眼她又不损失什么,至于容昳,美色当前可能对他也不算什么,何必小题大做,弄得反目成仇可就不好了。
哪知道,芙宓不愿意提这一壶,容昳却不放过她,“你习惯裸、睡?”
芙宓难得脸红地摇了摇头。
“虽然本尊知道你们妖族在男女之事上没有羞耻之心,但本尊可不习惯将人光、溜、溜地从水里拎起来。”容昳凉凉地道。
前因后果已经交代完毕,芙宓公主早就习惯了容昳的冷情,这人大概是修道修入魔了,满脑子只有道。
但是芙宓还是忍不住叫唤了一声,“你就不能给我搭一件衣服啊?”
容昳闲闲地抛来一句,“我还以为你故意露给本尊看的。”
“怎么可能?”芙宓险些跳起来。
容昳没说话,只是看了芙宓一眼,却仿佛在说,“怎么不可能,你早已有前科。”
芙宓只觉得自己现在是有口也说不清,索性破罐子破摔地道:“行,你说是故意就是故意吧。”
“既如此,本尊比较喜欢你半遮半掩之态。”容昳的眼神在芙宓的胸、口短暂停留了瞬间,就挪到了芙宓的腿上,“胸就不必了,腿还可以露一露。”
芙宓的脸色由白变红,再由红变青,她的胸前峰光也不落人后的好伐?
芙宓咬着下唇,在心底默默写了一个忍字。
“本尊要休息了,你出去吧。”容昳道。
芙宓不动,她可不愿意再去忍受那罡风,而夜里罡风越发狂暴,她没想到自己这一睡居然就是一天一夜,而事实上,芙宓公主还是低估了自己这一觉的长短。
“出去。”容昳再次道。
“外面罡风太厉害了。”芙宓为难地道,这冰屋虽然不大,但是容昳修为再高,睡觉也就只占一个身体的大小,何必如此吝啬。
“本尊不放心。”容昳已经在冰屋里多出来的软榻上合眼躺下了。
“这有什么不放心的啊?我打又打不过你,还有求于你。”芙宓狂暴道。
难得容昳居然没有再说话,良久后才抛出一句,“那你睡那头替本尊暖脚。”
芙宓这才刚刚醒过来,谁要继续睡觉啊,她打坐修行不行吗?
芙宓气呼呼地从小门洞钻出去,这人架子摆得也太高了,好像谁都想倒贴他似的,便是她自己,也没有自恋到如此地步好吧?
一出去,罡风呼啸而来,就吹乱了芙宓的头发,可是狂风里也带来一丝香兹兹,香得滴油,让人口舌生津的香气。
芙宓伸长脖子嗅了嗅,直奔前方而去。显然不久前容昳才在这里烤过肉。芙宓贪恋地将鼻子贴近冰面,上面还有残留的被冻住的油脂,谗得她恨不能伸出舌头来舔一舔冰面。
烤肉,芙宓公主生平吃了无数,但是这么香的还从没吃过,她心里仿佛有一千只猫爪子在挠一般,就是不知道容昳烤了什么。
芙宓这时候也顾不得有伤容颜的罡风了,在疾风里奔走了好几圈,想找到一点儿蛛丝马迹,果不其然,让芙宓在一处冰面上的裂缝里看到了不该出现在这的东西——月亮鱼。
月亮鱼喜欢南海那种温暖的地方,绝不可能出现在罡冰原,这些小东西到了这里明显的变得迟钝了,肉质也失去了南海里的鲜美。
不过这是对于嘴刁的芙宓公主而言,对于罡冰原上的雪球鼠来说却是上天赐予的美味。
罡风原上一望无际的白茫茫,几乎没有遮掩之物,像一只雪球一般从冰洞里钻出来的雪球鼠在看到芙宓的时候,“嗖嗖”两声就消失在了冰洞里。
这雪球鼠生得又圆又肥,五官几乎都看不见了,连尾巴都是一个小圆球。
两天后,容昳从睡眠中醒来,在冰缝里提了一只肚子涨得圆鼓鼓的毫无法抗之力的雪球鼠回来,很熟练地整治好,一片片肥瘦兼半的肉片就放到了烤架上。
肥肉像雪花一样晶莹,纹理更是十分对称规则,哪里像是肉,根本就是艺术品,瘦肉的肉粉色可口得令人发指。
芙宓本着见者有份的态度,眼巴巴地痴痴望着烤肉架,油滴递到冰面上,发出兹兹的脆响,简直比粉莺的歌声还让人陶醉。
至于这雪花肉的香气,连芙宓的真我香估计都要自愧不如,反正她闻见了之后一切自制力就化成了灰烬。
冰天雪地里还有比烤肉更美味的佳肴么?视觉、听觉、嗅觉和味觉都得到了极致的安抚。
容昳闭上眼睛享用了一块雪花肉,芙宓悄悄地伸出两只手指,飞速地夹了一块放入嘴里。
那瞬间的滋味,令芙宓不自觉就“哼哼”了出来,比起天狐女那小妖精的声音还要妖媚。
只不过这样的肉在一只雪球鼠身上只能片出三到四块,其他部位的肉也不错,可是吃过了这等人间美味,其他的肉就不堪入口了。
这雪球鼠在罡冰原为了生存,几十年下来才能养得这样一身好肉,如何能不美味。
芙宓佩服地用星星眼望着容昳,“主人是怎么知道这小老鼠的肉这么好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