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斐咬牙切齿地回答他:“不是,刚好看见一个朋友,要不叫她来我们这一桌一起吃吧?”
木绵傻了:“???”
她还没来得及跑,李斐已经站到了她面前,堵死所有的路,对她挤出一个笑说:“木绵,好久不见,一起吃顿饭?”
木绵:“……”
完了,逗出事了。
张科长已经转身,回头看她,眼神很快地在她和李斐之间徘徊,脸上逐渐有了一种压制不住的人类看见八卦的时候都会流露出来的迷之微笑。
他问李斐:“这位是?”
李斐:“朋友。”
张科长:“哦~”
张科长动作很快,思路也很灵活,都没等木绵答应,直接一招手:“服务员,加菜!”
木绵:“……”
李斐:“请。”
第39章 “我有没有夸过你……很……
请他个大头鬼。
木绵面带微笑, 心里骂骂咧咧地坐下了。
剩下这顿饭里,李斐的社交压力似乎减轻了不少,因为张科长的好奇心已经从面对他单人转向了面向他们两人, 经常旁敲侧击地问他们俩到底是什么关系, 是朋友还是“朋友”,很难想象一个中年男人的八卦之心是如此之强。
而每次遇到这样的问题,李斐就低头吃菜, 把问题扔给木绵, 木绵只能龇着牙回答张科长:“就是同学和朋友, 现在偶尔单位业务有点重叠, 就是这样, 别的没了。”
她回答完了问题, 发现李斐抬起头瞅了她一眼。
木绵对他一笑。
既然他把回答的权利交给了她,那这会儿瞅也没用。
李斐:“……”
这段饭就在社恐的互相折磨里结束了,末了,张科长很满足地表示聊得很开心, 以后大家都是好朋友, 常来往。
听见“常来往”三个字, 李斐的表情苦过苦瓜, 不过在张科长离开之前, 李斐又想起来什么似的, 提起声音问他:“明天下午我要送她去一个地方,就在小围村旁边, 所以上午她会跟我们一起先去那边, 有影响吗?”
张科长的目光又在两人之间游走了一下,而后爽快地拍着胸脯说:“没问题!”
因为上午要去的村子有点远,第二天早上, 两个人挺早起床,七点半就出发了,八点半,两人到达了小围村,村里农研站的人已经等着他们了。
李斐和那个人握了个手,然后就被带去了田间。到了地方之后,李斐就拿出了手机和笔记本,开始进行软件的测试。
木绵本来在看天看地看花看树,但渐渐地,她的注意力就转移到了李斐的身上,她走到了一个离他还算近的地方,观察他在做什么。
李斐的项目研究的是利用智能识图的功能判断农作物的病害,他们研发了一款软件,只需要把相机对准生了病的植物,就可以立刻判断出来它得了什么病,还能显示出来需要买什么药,怎么用药。
软件已经开发完了,现在属于最后的调试阶段,李斐拿着手机穿梭在大豆田间,神情认真地低着头寻找不正常的叶片,找到了就会拿着手机对准它拍照识别,偶尔在笔记本上写写划划,和旁边的技术员交流几句。
木绵踩着田埂上的野草,走得靠近了一点,竖起耳朵偷听他们的对话。
李斐正在说:“我刚刚发现软件有两个问题,叶片被遮挡的情况下识别准确率下降,还有,病害交叉重叠时也会影响识别效率,同时也只会显示最主要的病害。”
农研所的同志一听他这么一说,立刻问:“那怎么办?”
李斐轻描淡写地说:“没事,我晚上回去改一下算法,明天再来试试。”
听到这里,木绵和农研所的同志一同发出了一个疑问,只是木绵没说出口而已:“一个晚上就能改完?”
李斐言简意赅地说:“差不多。”
差不多吧。
四个字。
但木绵突然从心里发出了一个评价——
好帅啊。
这种帅并不在于李斐的五官身高,而来源于更加无法捉摸的东西,她看着站在腰部以下都被绿色的大豆苗遮盖住的李斐,看着他站在蓝天下田野中专注地做着属于自己的事情,一种难以言喻的滋味就席卷了她整个人。
她呆愣地看着他。
这时,李斐回头,注意到了她的神情。
他举起手,远远地朝她一挥舞,木绵一时间没有动。
他立刻把手机和笔记本都收了起来,小心地穿过大豆苗,来到她的面前,眼神有点担忧地问她:“你怎么了?”
木绵奇怪地有点不好意思,她声音很小地说:“我没事。”
李斐低着头,面部更靠近她,不解地问:“那你到底怎么了?”
木绵沉默了一会儿,突然憋不住了,她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我有没有夸过你……很帅?”
李斐:“……”
他唰了一下脸红了。
脸上很快地出现了那种很少被人夸过,突然被夸之后极度不适应有些受惊,但内心深处又觉得高兴的复杂神情。
他也傻愣愣地看着木绵。
两个人就僵住了。
如果是昨天的张科长,可能这会儿就开始找服务员点歌《今天是个好日子》了,但是今天农研所的小同志可能更专注于工作本身,又发现了什么问题,叫了李斐一声。
李斐如梦初醒,有些忙乱地扔下一句“有人叫我”就转身了,朝着小同志那边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去,刚一下地,左脚啪嗒一下踩进了人家去年挖出来落满了雨水的树坑。
他可能以为木绵没有注意到,僵硬了一瞬,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就踩着那只湿了的鞋继续工作了。
幸好这是夏天。
木绵暂时也不想拆穿他,就这样算了。
等李斐那边的事情忙完了,时间已经是中午,这边的农研所同志同样安排了一顿饭,但李斐坚决地拒绝了,这次的小同志刚好也不是什么社交老滑头,被拒绝了几次也就算了,李斐成功地逃脱了一次令社恐绝望的午餐。
开车上路,离开了小围村的村口,李斐很明显地长出了一口气。
木绵见此,没憋住又笑了出来。
李斐听见了她的声音,扭头看她,可能是刚刚被调戏的余韵还在,他居然吃了熊心豹子胆一般,用鼻子哼了一声。
木绵开始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她犹豫了一下,才问出来:“你在哼?”
李斐大概这会儿也觉得自己有点离谱,但哼都哼了,也不能把时间倒流,只能死鸭子嘴硬地说:“不让?”
木绵又笑出来了:“让啊,鼻子跟嘴都长你身上,我哪能不让呢?”
李斐又哼了一声。
木绵笑得要死。
李斐握着方向盘,听了一会儿她的笑声,终于忍不住了,目视着前方说:“你能不能正常一点。”
木绵:“多正常?就像是你一脚踩进水坑里还能继续走路那样正常?”
李斐:“…………”
他成功地被她封印了。
木绵心里美极了。
她现在觉得,其实过去那样对李斐的心事反复地猜来猜去没意思,伤人更伤己,就这么个人,一个社恐又嘴笨的憨子罢了,她只要勇敢一点,脸皮厚一点,他还不是只有被她拿捏的份儿。
和臭男人相处的法则就只有一个:我爽了就行。
两个人在集镇上找了一家全国一个模样的沙县小吃对付了中午饭,而后,李斐开着车,带着她去往鹤川孤儿院。
车子在乡间的水泥路上行驶,水泥路并不宽阔,最多只能容纳两辆车子行驶,但这儿毕竟人少,又是中午,大部分时间长长的道路上就只有这一辆车。
夏季草木繁盛,路边的蓬草长得很高,郁郁葱葱地从篱笆上溢出来,刚好有风,吹动的时候仿佛画卷。水泥路的一侧是一条宽阔的河流,在正午的阳光下滚动着金色的波涛,看久了就会让人觉得目眩。
木绵一直都在看外面的风景,她觉得很美,于是也叫李斐:“外面的路真好看。”
李斐这会儿缓过来了,语气也平静了下来,他说:“是很美,以前不是这个样子。我上小学的时候,这条路还是泥巴路,每次骑自行车都要很久,灰也很好,现在回来,如果没有导航,我也不知道应该怎么走了。”
木绵回头看他,思索了片刻,她问:“你现在对孤儿院里生活的记忆还清晰吗?”
李斐沉默了两秒才说:“许多事情已经记不住了。”
木绵刚准备说什么,但李斐的下一句话就出现了。
“但也有忘不掉的事情。”
木绵蓦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那些忘不掉的事情,是好的居多,还是坏的居多呢?
建立在对李斐整个人的了解上,她并不敢报以什么积极的期待。
李斐说完刚刚的话,就不再表述他对于孤儿院的了解了,只是又补充了一句:“很快就到了。”
随着他的声音,道路渐渐辽阔了起来,过了一个弯儿,一所孤儿院的大门出现在木绵的眼前。
这是一个非常独立的建筑物,从外面看上去,格局有点像是一所学校,高大的铁门把内外分开。今天是周一,大概年纪大的孩子都出去上学了,孤儿院里看上去很空荡,没有几个人在院内的空地上待着。
李斐本来准备把车就直接停在孤儿院前的大片空地上,但木绵忽然想到什么,她对李斐说:“开过去,停在别的地方,过会儿我走回来,偷偷进去看。”
李斐“嗯”了一声表示同意。
木绵又问:“我可以隐身带你进去,但是你想进去吗?如果不想的话,你在车里等我,我隐身的话也不会有任何危险。”
李斐却说:“我跟你一起。”
木绵思考了一下,说:“嗯。”
十分钟后,木绵和李斐才回到了孤儿院的门前,此时的他们已经隐形了。木绵这段时间使用魔法的次数比较多,熟练度大大提高,也能稳定地带着李斐隐形了,只是需要牵着李斐的手腕而已,她的大拇指刚好放在李斐的脉搏处。
他们并肩从孤儿院的门前走了进去,在路过大门的那一瞬间,木绵能够很明显地感受到李斐的脉搏变快了。
她回头看他,他没注意到她的视线,而是望着对面那栋楼的某个方向。
木绵把视线也投往那个方向,却不清楚他在看哪个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