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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书记骑着车子,急匆匆地赶到养殖场,直奔小李的办公室而去。
“李主任,好久不见啊!”还没进门,钱书记就热情地招呼道。
小李虽然不管饲料厂的事,但饲料厂这么大的事也瞒不住他。虽然余思雅已经表明了,饲料厂会另外选负责人,其实建在哪里对小李影响不大,但他怎么说也是红云公社的人,养殖场的人,当然得维护自己人。
所以看到钱书记,小李也没什么好脸色,直接说:“钱书记怎么来了?找我们余厂长吗?我们余厂长去探亲了,不在。”
钱书记被甩了脸子也没不高兴的意思,大大咧咧地坐到小李对面,两只手交握,放在桌子上,笑呵呵地看着小李说:“李主任,我知道余厂长走了,估计得去大半个月吧。我是来找你的,余厂长这么忙,建饲料厂的事就咱们来替他操心呗。李主任比余厂长参加工作还早,余厂长去上大学后,厂里也一直是你在管事,这个事李主任你就能作主。”
这人竟然挑拨他,小李怒了,脸拉得长长的:“钱书记什么意思?怂恿我篡权?”
钱书记愣了一下,心说真是个愣头青,怎么不长脑子,这话也能挑明的吗?他赶紧摆手:“怎么会?我这不是为余厂长着想吗?她要忙学业,兼顾家庭,实在是没空,你多做一点,她就轻松点了。李主任能力在这儿,再管一个厂子也是没问题的吧。”
钱书记也不打无准备的仗,自从听说红云公社要建饲料厂之后,他就打听清楚了,饲料厂余思雅似乎在物色新的管理人员,并不会交给李主任。他就不信了,李主任对此心里没点想法,谁还会嫌手上的权力太大了不成?
所以他说完后就期盼地盯着小李,等着答复,他觉得但凡有也野心的男人都会抓住这一点,至于余思雅,等她回来木已成舟,她也无回天之力。
谁料,他没等来小李的答复,倒等来了一个鸡蛋。
啪地一声,一个生鸡蛋直接砸到钱书记的后脑勺上,鸡蛋碎裂,蛋液糊了钱书记一脖子,黏糊糊的,很不舒服。
他扭头怒瞪着站在门口的人:“你是什么人?你干什么?”
胡雪迎气得两颊鼓成了青蛙:“就是砸你又怎么了?你个糟老头子,在这里煽风点火,想对余厂长不利,我砸的就是你!”
“你……你……”钱书记肝都气疼了,他当了一二十年的书记,大小算个干部,什么时候被人丢过鸡蛋?这可是只有以前批斗的人才会被人丢鸡蛋。
可看胡雪迎长得白白净净的,穿着一条白色的波点连衣裙,脚上还是一双浅色皮鞋,这打扮不像是村里人。
他不好向胡雪迎发火,就把火出在了小李身上:“李主任,你就是这么对客人的?”
小李还没来得及说话,胡雪迎先笑了:“你这样的老不羞,跑来挑拨离间的家伙算什么客人?你敢对余厂长不利,你来一次,我丢你一次鸡蛋。”
钱书记肺都气炸了:“你哪个大队的,你知不知道我是什么人?”
胡雪迎掰着脸,冲他做了个鬼脸:“我管你什么人!”
“胡雪迎下去工作。”小李看钱书记这样子怕是不会轻易算了,怕她吃亏,赶紧将她赶出去。
但胡雪迎就是硬是呆着不走,还戒备地盯着小李:“我要帮余厂长盯着,要是你们敢合谋算计她,我就找她告状,你可想清楚了啊。”
小李哭笑不得,哪里来的天真大小姐啊,他真要跟钱书记搞小动作,还能被她发现啊?这姑娘也真是傻,都不知道她怎么考上省大的。
搞不定胡雪迎,小李只好对钱书记说:“钱书记,那蛋液要凝固在你衣领上了,我带你去洗洗?”
钱书记觉得这是小李在故意羞辱他,哪壶不开提哪壶。养殖场的员工这么对他,小李竟然就轻轻放下了。
他气冲冲地站了起来:“算我白来了,李主任,我看错了你。”
说完恼怒地背着双手走了。
小李快气笑了,他让钱书记看了吗?这都什么事?
“喂,你怎么不追出去啊?”胡雪迎好奇地打量着小李问道。
小李瞥了她一眼:“我追出去干什么?”
胡雪迎眨了眨眼说:“电视里、书上都是这样的吧?”
都什么鬼,不过这姑娘家竟然有电视,果然是来历不简单,难怪舍得拿好好的鸡蛋砸人呢。
算了,她砸钱书记蛮痛快的,他不方便动手,这姑娘倒是让人解气。因而小李也不想跟她计较了,按了按额头说:“行了,这里没你什么事了,赶紧去工作吧,下次别这样了。你一个外地来的姑娘,得罪了本地人没好处。”
胡雪迎不以为意:“我还怕他那个糟老头子啊!喂,你,你可不准坑余厂长啊,不然我跟你没完。”
小李哭笑不得:“你怎么跟我没完?”
这姑娘只怕比沈红英和余香香都还单纯,而且性子冲动,就她这样的,还跟他没完,说什么梦话呢!
胡雪迎觉得被他看轻了,清了清嗓子:“你知道我是谁吗?”
小李以为她要搬出家世压人,嘲讽地勾起唇:“哦,你爸哪个单位的?”
“错,我是余厂长的室友。”胡雪迎骄傲地抬起下巴,一副特别自豪的样子。
小李明白了,敢情这位大小姐是余厂长的忠实追随者,难怪她这娇滴滴的竟跑到他们厂子里当工人呢。
虽然大小姐傻了点,但直来直往的性子也还算好,关键是挺维护余厂长的,小李的语气和缓了一些:“知道了,你去工作吧,咱们这个厂子是余厂长一手建立起来的,离得开我,也离得开其他任何人,但就是不能少了余厂长。你的担心是多余……”
“李主任,李主任,不好了,不好了……”忽然,马冬云慌慌张张的声音打断了小李。
小李站起身迎了上去:“发生什么事了?”
马冬云喘着粗气说:“钱,钱书记在厂子外面被人给打了。”
啊?小李赶紧跑了出去。
厂子外,钱书记本来以为自己被砸生鸡蛋已经是最丢人的事了,谁知道还有更倒霉的。他刚走出养殖场没多远,一群社员就围了过来,拦住了他的去路,他只好下了自行车,问这些人:“你们要干什么?知道我是谁吗?我是隔壁东风公社的公社书记!”
“原来你就是那个姓钱的啊,打,就是他坏了咱们的好事,要抢我们的饲料厂!”一个穿着短袖的男人一挥手,好些个男同志跑上去,对着钱书记就是拳打脚踢。
两个大队都能因为抢水干架,更何况是建厂子这么大的事,断人钱财犹如杀人父母,钱书记干的这事可不把槐树村的社员给得罪狠了。人家当了一辈子的农民,辛辛苦苦种地,好不容易遇到翻身的机会,结果呢,却被钱书记虎口夺食,谁能忍?
钱书记何时受过这种苦啊,忙抱着头,哎哟哎哟地叫个不停。
还是看他年纪大了,又怕打出人命,带头的年轻男人喊道:“算了,别打了,给这老小子一点教训就行了,别弄死他了,不好交代。”
男人们才退开,但女人们又冲了上来,对着钱书记就是一阵骂,还吐他口水,伤害不大,侮辱性极强。
等小李赶过来的时候,看到钱书记整洁的衣服上全是脚印,灰头土脸的,露出来的皮肤上不少青青紫紫,头上还有唾沫星子,说有多狼狈就有多狼狈。
第95章
这个年代出行实在太不方便了,尤其是出一趟远门,更是不容易。
余思雅还算好的,有潘永康和火车站的同志帮忙搬东西,还找关系买到了一张卧铺票,可挤上火车,余思雅还是出了一身的汗。
而且就连卧铺车厢里也坐着旅客,只不过相对来说,没硬卧车厢那么拥挤。这会儿的绿皮火车,速度慢,逢站就停,又没空调,连电风扇都没有,七八月的天,火车上闷得很,只能靠开窗自然风降温,大家手里的扇子就没停过。
整整坐了四十多个小时,余思雅总算在第三天的傍晚到达了目的地。
火车进站,缓缓停下,旅客们拿着行李激动地下了火车,站台边有不少来接人的。
将近傍晚,光线渐渐暗了下来,余思雅挨个望过去,没看到沈跃的人。她有些失望,莫非沈跃还没收到红英的电报?那她一个人怎么将这么多东西搬过去?
因为东西多,余思雅便没跟人挤,等大部分旅客都下车了,她才拿着随身携带的包慢吞吞地准备下车。
来收拾的乘务员看到她,惊讶地问道:“余厂长,你怎么还没下车,接你的人还没来吗?”
“没看到了,对了,我的那几袋子行李能不能先放在火车站,回头我让人来拿。”余思雅有自知之明,那么几大袋子的食物,她肯定搬不动。
谁不知道余厂长跟他们局里的领导关系很不错,乘务员有心关照,热情地说:“当然可以,余厂长要是不着急,等咱们忙完了,帮你把东西送过去,你要去哪里?”
余思雅摇头拒绝了:“谢谢,放火车站就行,明天我让人过来拿,今天我先在你们火车站的招待所住一晚吧。”
这么晚了,又找不到车子,她一个人怎么去部队?余思雅决定先在这边住一晚,洗个澡,舒舒服服地睡一觉,然后再去部队找人。
“也行,那你等一会儿,我们收拾一下帮你把东西搬去寄存。”乘务员笑着说道。
余思雅感激地说:“那谢谢你们了,我下去等你们。”
火车上的味道实在不大好闻,余思雅下车透透气,刚站稳,忽地一只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她回头就看到满头大汗的沈跃站在她身后,脸上挂着笑容,眼睛里充满了血丝。
“我帮你拿,饿了吧,先找个地方吃饭。”沈跃接过了她手里的包,声音有些沙哑。
两手相碰时,余思雅感觉他手热乎乎的,像火炭一样。
她有些诧异:“你,你刚跑过来的吗?没事吧,我是不是来得太突然,打扰到你了。”
“没有,就是刚带队出了一趟任务回来,让你久等了。”沈跃淡淡地解释了一句,目光火热地盯着她,脸上的笑容就没消下去过。
余思雅笑了:“那我运气还挺好,要是提前一两天到,岂不是碰不到你人。”
“是啊,我们运气都挺好,走吧。”沈跃抓住她的胳膊。
余思雅走了两步想起了一件事:“就你一个人来的啊?我东西有点多,先放到火车站吧,等你们部队有车子来这边再过来取。”
“东西在哪儿?我去拿,我开车过来的,就停火车站外面。”沈跃笑道。
听说他开车来的,余思雅松了口气:“那去取吧,就在火车上。”
两人上了火车,沈跃看到整整四个蛇皮口袋捆得紧紧的,估计一袋都有好几十斤。他目光闪了闪,问余思雅:“怎么带这么多东西过来,你一个人怎么弄上车的?”
“余厂长,我们忙完了,你的行李……这位是……”乘务员带着两个售货员过来帮忙,正巧碰上沈跃在搬东西。
余思雅笑着说:“这是我爱人,他来接我了,东西就不寄存了,谢谢你们啊。”
“哦,那挺好的,这么多东西,我们帮你搬吧。”乘务员主动说道。
两个男同志一人抱了一个蛇皮袋,沈跃一手拎一个,总算将东西弄回了车子上。
沈跃递烟谢过他们之后,坐上了车,问余思雅:“还没吃饭吧?先找个地方吃饭?”
天气太热,余思雅没什么胃口,摇摇头说:“不了,先回去洗个澡吧,我感觉浑身都快馊了。”
沈跃没有意见,打开了窗户,风吹进来,凉快了一些:“你困了就眯一会儿,到了地方我叫你。”
“好。”余思雅确实有些疲惫,虽说坐火车不用干什么,但一直处于那种闷热、嘈杂的环境中,这两天她都没睡好,脑子有些昏昏沉沉的,索性闭上了眼睛养神。
等车子停下来,天已经完全黑了,余思雅听到沈跃在对人说:“这是我爱人……”
她睁开眼,发现已经到了部队,车旁站着一个持枪穿着军装的士兵,应该是要检查,她连忙从包里拿出了公社开的证明,递了过去。
士兵登记之后,冲沈跃行了个军礼放行。
余思雅活了两辈子都没来过军营,感觉挺新鲜的,她睁着眼睛好奇地张望。
沈跃见了,边开车边跟她解释:“这边是家属院,随军的家属都住这里,那,就左手边的这两栋楼,现在不少人吃过了晚饭出来在散步。”
余思雅看到了,还有几个孩子在泥土空地上踢球,不少人朝他们投来注目的目光。
直到车子开过家属楼,停到了一栋三层楼的房子前,沈跃推开门下车问道:“里面都是些什么,要搬到我宿舍吗?”
余思雅摇头:“不用了,这……袋子里装的都是我们厂子里生产的食品,带来给大家尝尝鲜。不过我好像低估了你们营地的规模,怕是不够分,这样吧,明天你能带我去见见你们搞后勤的领导吗?我想还是交给他去分配比较合适。”
沈跃眼神复杂地看着她,目光似乎更火热了:“谢谢,下次来不用带这些的。我明天带你去找后勤主任,先去我宿舍休息一下吧。”
余思雅摸了摸鼻子,心虚地避开了沈跃的火辣辣的眼神,他好像误会了,以为这些东西是为了他才特意带过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