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激怒另一个人的话无非就那几种,一种是侮辱她,一种是侮辱她重要的人。比如:
“道长究竟是如何做的?一个女人,竟然能让掌柜叫得如此淫荡。”
“我听了好几回,简直让人欲火焚身,当晚回去便做起梦来,梦里啊,都是掌柜的样子,她被我压在身下,张开双腿哭着求我进去的样子,啧啧,简直销魂。”
少年一面说,一面露出肖想的模样,舔着嘴唇,像吃了美味佳肴一般。鹤生站在铜镜前穿戴外袍,透过镜子看着他下流之极的模样,转过身去,蛾眉压得低,向他靠近,“你究竟想说什么?”
鹤生的话中已被逼上了寒意,但是少年置若罔闻,仍旧继续说:“也没什么,只是羡慕道长好手段罢了,一个道姑,没有男人的物件也能让女人因你欲仙欲死,委实让人钦佩,不过可惜了,掌柜没有尝过男人的物件,不然的话……”
鹤生没有让他继续说下去,抓起手边的杯盏掷了出去,杯盏正中少年的膝盖,少年一声闷哼,单膝跪地,正要起身,鹤生将手杖压下他的身子,朝着他的胸口用力一顶,少年仰面倒在地上,鹤生踩住了他,沉声道:“你大可以继续说下去,信不信我废了你?”
“哼,废了我吧,”少年不屑地笑,“到时掌柜定然愧疚不已,要照顾我的,有的是我得手的时候。”
“等我肏到了掌柜,也让道长好好在门外听一听,听听究竟是我让掌柜更爽,还是你一个女人。”
“你、”鹤生气得浑身发抖,俯身将他从地上揪起来,掐住了他的脖子,“好,我就让你下地狱去肖想。”
少年被掐得喘不过来气,挣扎了片刻,直到眼冒金星,他扑腾着脚去踢她受伤的膝盖。鹤生右膝一软,受伤力气也减了,少年趁机脱身,向外面跑去,忽然背上吃了一劲,凳子砸在他的背上,断裂的木屑划过他的脖颈,他登时感觉胸口一麻,咽喉也艰涩起来。
少年受力摔在墙上,半晌挣扎着爬起来,便被那只断了一只腿的凳子扣压住了脖子,他的面前,鹤生眼眸冲了血般,几乎准备手刃他。
少年吓得不敢动弹,恐惧地瞪大眼睛,就在这时,文卿出现了。
少年登时换了一副面孔,像看到救世主一般,惊恐地发抖道:“掌柜……”
鹤生见状,更加气得气血上涌,又施了两分力气,少年脸上的痛苦便多两分,文卿见鹤生手要落下去,吓得连忙叫道:“鹤生!”
她与春桃跑上前,将两人分开,文卿抓着鹤生的衣襟质问:“你想干嘛?”鹤生看着她,眼中的怒意尚未消退,文卿看着她这副样子,更加气得没了章法,“我问你,你究竟想干嘛!”
“你难道不问我为什么?”鹤生厉色道,眸子好似利剑,将人看得心底发怵。
“为什么?好,你说为什么,”文卿回头看了一眼瑟瑟发抖的少年,继续道:“大元昨晚彻夜给你修手杖,说要给你道歉,你来说说,究竟什么原因,你竟然想要、想要杀了他?你知不知道杀人是要——”
文卿难以说下去了,她感觉眼泪流了下来,滚烫地划过她的脸颊,文卿胸口一滞,整个鼻腔咽喉酸作一团,她低头去擦抹眼泪。身后的少年见状,连忙推开春桃的搀扶上前,手足无措地解释道:“掌柜,别怪道长,一切都是误会,我没事的,你看,我、”
“春桃,你带大元下去包扎一下。”文卿沉声打断,声线带着颤抖。
“是……”
片刻,屋内只剩了她二人。
鹤生看着她,文卿平复了半天,适才伤心地对上她的视线,“你知不知道杀人是要砍头的?你这么做,难道没有想过我么?”
鹤生一怔,她没有想过在面对这种事、文卿首先想的是不想自己坐牢。她看着她哭得伤心欲绝的脸,蹭了两步上前,想要去抱她,但是被她一把推开。
“别碰我!”文卿哭得更凶了。
鹤生没办法,颓然叹了一口气,“我想过,所以我并没有杀他。”
“是么?”文卿讽刺地笑,“我还要感谢你手下留情?”
显然她并不相信。
杳霭流玉间,鹤生沉默了。
片刻,朱唇轻启,“文卿,我要真想杀他,他根本不会有机会在你的面前装可怜。”她的声音充满着紧绷的克制,却没有失控的愤怒了,文卿应声看她,她继续道:“你知道我的,你觉得我会在什么情况下会想要动手?我那么愤怒又是为了什么?”
“你……”文卿愕然失语,心口不安地跳动起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一刻钟后,文卿回到了自己的院子。
她坐在桌子前,魂不守舍地给自己沏了一杯茶。
茶汤颤抖地注入杯子,凉的,春桃从外面进来,轻声道:“姑娘,大元的伤包扎好了。”
“哦,好……”此时少年正站在门外,怯生生地望着里面,她撑着桌沿起身,忽然两腿一软,春桃连忙上前扶她,“姑娘……”
门外的少年也着急地上前,但见春桃扶了,他只好留步,站在春桃的身后。文卿看了他一眼,收回手来,“我该去铺子了。大元,你今天休息一下吧。”
“掌柜,我不休息,您让我跟您一块儿去铺子吧。”少年执拗地看着她,一双眸子皆是热忱。
文卿看了他一会儿,颤抖着沉了一口气,半晌只得点头。
“那……”春桃欲言又止,“……姑娘,道长那边该怎么办?”
“别跟我提她!”文卿当即神色一凛,厉色道,“权当没这个人了,改日便把院子的墙砌回去!”
“是、是……”
到了铺子之后,却是一整日都是失魂落魄的。舒宜自然发现了她的不对劲,便来问她是不是鹤生欺负了她,但她只是笑笑,没有交代这事,舒宜见她有意隐瞒,也不再过问。
恍恍惚惚熬了一日,因为心不在焉的缘故,没干什么,反倒添了不少乱,连累舒宜给她擦屁股,天黑将要关门的时候,舒宜从院子后面走到她的面前,叹道:“文卿,实在不行,你明天休息一日吧。”
“不好意思,我明天会……”
“我是说真的,休息两日又不丢人。”
但是文卿依旧坚持,“我明天会来的,我不需要休息。”
舒宜见状,只得由着她去,嘱咐她好好休息,并问:“要不要我今天上你那里陪你?”
“不必了,你呼噜打得震天响,我还怎么好好休息。”
“去你的,我什么时候打呼噜了!”
夜里,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吵醒了她。
她本就难以入睡,经这一下,更是无法入眠。
文卿蹑手蹑脚爬起来,点了一盏幽暗的烛火,手拢着光,简单披了件衣服便向隔壁走去。
她看着榻上神色痛苦的鹤生,伸手想要去触碰她的脸颊,但是微凉的指尖染上了初冬深夜的寒气,触上鹤生温热的脸颊,打了个激灵,她的手便被抓了住。
周围昏暗不堪,鹤生滚烫的手掌包裹着她的手指,她目光专注地紧紧盯着她,眼中并没有多余的情绪,却又好像怨恨着她。
“你不需要帮我按。”她的声音很凉,可能因为脚伤的缘故,声线紧绷到了极致。
文卿心下一紧,却没有说话,而是顾自沉默地帮她按着腿,眼泪豆子也不住地滴下来。等她安稳睡下之后,适才离去。
但回去后,她却再睡不着了。
昏昏沉沉熬了一夜,翌日一早,少年来到她的面前说:“掌柜,今天下雨,我想留下来照顾道长。”
文卿恹恹舀着热粥,听了少年的话,不免一惊,她抬头看他,少年察觉她的视线,适才继续说:“我想道长对我一定是有什么误会,我想留下来照顾她,跟她好好道歉,相信她一定会原谅我的。”
文卿听罢,沉默了片刻,“她脾气不好,你千万不要勉强。”
少年见她没有拒绝,立即仰起一个大大的笑容,“不会的。”
顶着惊蛰的雨水,她一个人来到铺子。
通常雨水天气生意都不好,文卿坐在柜台后面发呆,不断想起昨日鹤生的话。
「我的意思是,这叫引蛇出洞。」鹤生神色专注而漠然,「我当然也想过看在你的份上宽限了他,但他已经触碰到我的底线,我没有耐心陪他慢慢玩了。」
「你、」
文卿正欲发作,鹤生骤然厉色打断,「文卿,你可以不信,你只需配合就好,我会光明正大让他付出代价的。」
光明正大……
什么叫光明正大的代价。
这两日她一直在想这句话,鹤生的这番话让她感到无比不安。
并不是她不信鹤生,她只是认定这里面定然是有什么误会的,或者大元真如鹤生所说一般……
她不敢想,也不明白他这是图什么。
喜欢么?
可她却难以从他的行为中看出任何喜欢的痕迹,还是说……
屋檐的水珠淅淅沥沥滚入积水之中,文卿心下咯噔一下,却好似莫名想起了什么。
她想起之前大元问她:「您以后……还会成亲么?」
她那时答的是:「嗯……应该是不会了。」
「应该,也就是说,你还是有可能成亲的?」
「不能排除任何可能,我还这么年轻,一切皆是未知。」
「如果没有外界因素干扰的话,您是不是已经成家了?」
「嗯……差不多吧。」
文卿耳边嗡得一响,她终于明白为何自己回答之后会觉得怪异,是因为这番话本身就含有歧义。
她口中“未知”的意思是,担心以后发生了什么意外,她会被迫嫁人,毕竟世事无绝对。下面那句“没有外界因素干扰”,自然也是这个意思。只是她与鹤生之间的关系不好明言,因此说得含蓄了些,可大元若真听见她们的厮耨声,就可能会理解成:她不是不想成亲,只是因为有鹤生,过去也是如此,未来若她与鹤生分开,她自然而然会同男子成亲。
既然如此……
既然如此的话……
春桃,对了,春桃今天因为发热休息。
文卿蹭地站起来,左右思忖了半晌,她踉踉跄跄走出柜台,舒宜被她魔怔的样子吓了一跳,连忙上前拉住她,“诶诶,下这么大雨,你上哪去?”
“我、我有事需要回去一趟,舒宜,我……”
“别急,我的马车就在外面,我找个人送你回去。”
车轱辘在夹道间疾行而过,停在一处院子门口。
文卿忙不迭下了车。
冰凉的雨水打在她的身上,她穿过院子,跑进屋檐内,猛地推开门,只看见鹤生已狼狈地俯在地上,披散着头发,嘴角挂着一行刺眼的血迹。
而少年则站在她的面前,似乎正要踢她。
屋内二人齐齐看向她,一个双眼惊惧,一个双目狠戾而疲惫。
“鹤生!”不吝文卿多想,便一股脑冲了进去。
但是下一刻,鹤生从袖中滑出一片碎瓷片,以腕力投掷出去,当即嵌入少年的咽喉之间。
咽喉微微滑动,少年惊惧的表情定格在了脸上,片刻之后,骤然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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