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个尾音上扬了许多,显示出他明显不满的情绪。
乔夏一时有些迷茫,回想起十分钟前他说过的话,原来不是闲得无聊来做好事,是专门翘课过来的啊。
“那……那你要怎么样啊?”她对他的感激又多了些。
“报恩!”季珩把这两个字说得响亮,“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你小学的思想品德课白学了,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
乔夏自然是懂这个的,可当要报答的对象是他的时候,她冥思苦想半天,都想不出有什么好的方式。
见她又是皱眉又是叹气的为难模样,季珩好心地放过她了,“你请我吃个午饭,就当是报答了吧,一路开车过来饿死我了。”
“啊?”乔夏没想到他提的要求会这么简单,愣了愣道,“好,那、那我们现在就去吃吧。”
街对面就有一家港式茶餐厅,装修得不错,门口摆着花篮。
他们俩个一走进去,就有服务员殷勤地过来招待,“我们这儿开业前三天做活动,二位点情侣套餐有五折优惠哦。”
“不用的,我们不是……”乔夏话没说完,就被旁边男人生硬地打断——
“好的,就要这个情侣套餐,再额外点一杯牛奶。”
说完,季珩看见坐在自己对面,一脸惊奇的小矮子,挑眉道:“五折啊,我这是好心帮你省钱。”
乔夏:“……谢谢了。”
没多久,菜一样一样地端上来了,季珩把牛奶放到她那边,“你多喝这个,争取再长高几厘米。”
不然矮矮的,还像个小孩子一样,看起来也……太好欺负了。
乔夏记得他总是叫她“小矮子”,自然地想到他又是在嘲笑自己的身高了,但看在今天的事上,也就不和他生气计较了。
一路赶过来连水都没有喝,她是有些渴了,端起玻璃杯“咕噜咕噜”喝了几口。
唇上沾了些,她下意识地舔了舔残留的牛奶。
季珩在一边看得直拧眉。
乳白色的液体沾在唇边本来就够引人遐想了,再被她用樱粉的小舌头去舔,偏偏小矮子的眼神清澈无辜,什么都不懂的模样看着就更加……
“不是有纸吗?舔什么舔!”
季珩抽了一张餐巾纸,塞到她的手中,又找了根吸管放到杯子里,严肃道,“用这个喝,你一个女生,在外面吃饭要注意形象。”
被批评不注意形象的乔夏:“……”
总感觉这个哥哥今天对自己比平时要好很多,又奇怪很多。
吃完之后,乔夏去付了钱,因为点的是情侣套餐,两百块的账单只用付一半。
两人走出茶餐厅,季珩主动道:“我难得做一次好事,就好人做到底,把你回学校吧。”
于是她就跟着他,走到停车的地下车库。
刚一坐下,乔夏包里的手机响了,她盯着上面的来电显示看了很久,犹豫着要不要接。
季珩瞥了一眼,讽刺地一笑,“接啊,听听你妈还能扯出什么鬼话。”
乔夏抿着唇,按下接通键,赵如眉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
“夏夏,你太让我失望了。我们是母女,是骨肉相连的,你怎么能向着他那个外人呢!”
“你以为季珩今天带你离开是真正为你好吗?他就是见不得我们过上好日子,存心过来捣乱的。我问你,等哪天他继承了公司和家里的一切,你想过我们母女该怎么办吗?”
乔夏听她说完,深深呼了一口气,问她道:“妈妈,季珩说的那些,你都知道吗?那个林焉,不仅混夜店,经常换女朋友,还害女生堕过胎?”
对面默了几秒,很快又厉声反驳,“哪个男的没一点风流的过去,况且这都是以前的事了。现在林焉进了他们家公司,开始学着管理做生意的事,已经改好了。”
赵如眉的声音有点大,季珩在旁边听得一清二楚。
他一把从乔夏手中夺过手机,“昨天我还在朋友圈看到他在夜店左拥右抱两个网红呢,卖女求荣能做到你这个地步也是够了。”
掐断电话,他把手机重新扔到乔夏手里,“以后聪明点,别哪天被你妈卖了还帮她数钱。”
说不难过肯定是假的。
乔夏眼圈红了红,蓄了一眶泪,却强忍着才没有落下来。
她记得,原来的妈妈明明不是这个样子的。
在很小很小的时候,妈妈会给她买好看的裙子,会在每天早上给她梳很漂亮的辫子,会在打雷的夜晚陪着她睡觉……
可慢慢地,乔夏能感受得到,自己在妈妈心中没有那么重要了。就算她表现得很乖,考试考很好,也无法让妈妈把注意多分给自己一点。
季珩一偏头,就能看到小矮子拼命忍着不哭的倔强模样,心口一阵强烈的刺痛。
“我不看你,你想哭就哭吧,别忍着了。”说完,他背过身去。
积攒了很多年的委屈同时涌了上来,乔夏把脸埋在膝盖上,眼泪一瞬间像谢了闸的洪水,一时都有些收不住了。
她不是放声大哭,而是那种断断续续的抽噎,哭声很小,这样听起来更加让人心疼。
季珩拳头逐渐握紧,几次想转过身,把哭得这么伤心的小矮子抱一抱,但最后都放弃了。
不知过了多久,后背被人轻轻拍了一些,他听到她很轻的声音,“我没事了,谢谢你。”
季珩回过头,就看见小矮子几缕被眼泪打湿的细发贴在脸庞,眼眶红通通的,像是受了伤的小兔子,可怜极了。
他从没有哪一刻这么恨那个恶心的女人。
弯身,他把安全带给她系上,然后打开音响,放了很柔和的音乐,像是想借着这个安慰她。
车开得很缓,用了快一个小时才开到她的学校。
乔夏下车前,又很认真地向他道了声谢。
季珩知道她的道谢是真心实意的,可就是很不喜欢,太生分了,故意说,“口头上的谢谢有什么用啊,下次再请我吃一顿饭吧。”-
寝室里没有人,几个室友下午都是有课的。
乔夏坐在桌前,对着镜子慢慢把哭花了的妆卸了,又从衣柜找出换洗的衣服,去了卫生间。
这是她从小养成的习惯,心情不好的时候就去洗澡,放空自己。
但今天好像老天爷也故意和她作对似的,洗到一半,淋浴头坏了,不出热水了!
乔夏头发上还有好多泡沫,不得不先穿上衣服,拿条浴巾裹着头发,提着开水瓶去一楼接开水,然后倒在盆子里一遍一遍地冲洗。
这样做的结果就是,她受凉生病了,而且还很严重,头晕目眩,喉咙疼得厉害。
六点多钟,赵敏敏回来拿手机充电线,看她烧得脸通红的样子,吓了一大跳,“夏夏,我送你去校医院看看吧。”
乔夏摇头,声音很嘶哑,“不用,我吃了退烧和消炎药的,估计再睡一会儿就好了。你晚上还有课,快去上吧。”
赵敏敏劝了好久,说不动她,出去前又千叮咛万嘱咐,叫她有什么不舒服就给她们几个打电话。
今天是周三,晚上有会计选修课,赵敏敏缺课了好几次,之前都是乔夏替她去答到的。
进教室之后,赵敏敏随便找了个后排的位置坐下,却怎么想都放心不下,于是趁着打铃的前一分钟,赶紧给晚上没课的蒋恬拨了个电话。
“喂,恬恬,你还在外面自习吗?你早点回寝室吧,夏夏发烧了,我摸了下,头烫得不得了。现在寝室就她一个,我怕她出什么事。”
挂断之后,赵敏敏一抬头,就看到坐在前桌,长得很帅的男生回头,“请问一下,你说的那个室友,是叫乔夏吗?”
“是啊。”赵敏敏点了点头,“你和我们夏夏认认识……”
最后一个“吗”字还没来得及说出口,上课铃响了,她看见那个男生提起书包,脚步飞快地走了。
第24章
乔夏这次烧得太厉害了, 浑身上下都是不舒服的。
头很痛,晕乎乎的, 身上没有一点力气,尽管盖了两床被子, 抱着一个暖水袋, 可手脚还是冰凉凉的。
冷得她整个人不自觉地蜷缩成小小的一团。
她睡得昏沉时, 放在枕头边的手机“嗡嗡”地震动起来。
乔夏过了好一会儿才醒, 在黑暗中摸到手机,费力地睁开眼,借着屏幕上微弱的蓝光,看到了上面的来电显示。
“你找我有什么事吗?”她喉咙也疼, 像被一团棉花堵着,嗓音都是沙哑的。
一听她的声音,顾延川就心疼得不行。
小同桌平时那么有活力和生气,可这时虚弱太多了, 连声音都是有气无力的。
“我在教室无意中听到你室友说你病了,想现在带你去医院看一看。”
乔夏烧得意识有些模糊了, 一听到“医院”这两个字, 就下意识地拒绝, “我不要去。”
顾延川听出了她很抗拒的情绪, 好言劝说,“可你生病了, 不去医院怎么能好起来呢?”
“我不去医院,自己吃药病也可以好的, 我以前都是这么过来的。”乔夏任性又坚持道。
她其实对打针这事有一点心理阴影。
小时候有一次生病,大半夜的,她自己一个人去了家附近一家很小的诊所。
当时,她手上的血管太细了,护士扎了四五次还没扎对位置,血流了不少,一只小手眼看着就肿起来了。
等护士再要给她扎的时候,乔夏害怕得把手往后一缩,“我、我想换一个护士姐姐。”
年轻的小护士柳眉一竖,不耐烦了,强硬地把她的手抓住,“自己的血管生得细怪谁,换人来也是一样的。”
说完,她又取笑道:“家里开的工厂都倒闭了,还把自己当小公主呢,娇贵得很。”
另一个也在旁边帮腔,“倒闭怕什么,不是有一个长得漂亮的妈吗,还怕赚不来钱。她长得和那个妈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以后啊,估计也是‘前途不可限量’的。”
两个人心照不宣地相视一笑。
她们都以为当时的乔夏年纪小,听不懂大人说的这些,可她能感受到她们语气中满满的恶意,也就知道这不是什么好话了。
乔夏也不记得自己最后被扎了几次,反正从那儿以后,她生了病就不再愿意去医院了。
“去医院之后,她们会给我打针,我不想打针,我……我怕。”
小同桌声音小小的,像是有种说不出来的委屈,顾延川听了之后心里更加不好受。
“打针的时候我陪着你,牵着你的手,就像上次在电影院,你对我做的那样。”
他像是在和闹脾气的小孩子说话一样,特意放慢了语速,声音饱含宠溺,“我知道我的小同桌最乖,最懂事了,这次也乖乖地,听一回话,好不好?”
已经有很多年了,乔夏都没有被人这么温柔又耐心地哄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