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瞅了一眼盒子里美轮美奂的球体,眨了眨眼睛。
“多少钱?”男子问道。对于这种看上去美丽易碎的东西,男子心里不由自主地警惕起来,得防着服务生讹人,一边问着价钱他的身体反而往后让了让,打算服务生报的价格一高,立刻就叫他拿走。
这种看上去漂亮的东西,一定没有什么实际的用处。
“100块。”服务生笑眯眯地看向男子。这是眼镜男贺先生开的价格,如果他没被感染,一定会加个50块,不过,既然已经成了一家人,当然以“泡影”的销售为重,先开了张再说。
男子听这价格不算出格,100块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一回事,顿时对这漂亮的玩意感起了兴趣来,这么漂亮的东西,哪怕就算没用,搁在那里当个摆设也不错嘛。
“什么东西?”男子的头凑了过去,他的几个朋友也跟着一起凑了过来。
“你用手摸一摸。”服务生笑道,丝毫不担心那男子会用过了不给钱。
“唔……”男子小心翼翼地探出一只手去,指尖刚刚触到那五颜六色的球体,“噗”地一声,什么都没有了。
“这……我可没……”男子心里一惊,暗忖还是碰瓷讹人的,他刚刚张嘴要辩解,却不料突然间周边的环境整个都变了。
周围众人只见这男子话还没说完就突然住了口,面容古怪之极,却原来这男子是个好色的,此刻在他那想象空间里,却是走进了一座巨大的花园,里面庭院座座,有小桥流水,绿茵堤岸相连。
他走进一座庭院,便见着了一个他曾经觊觎过的美人,略一撩拨,那美人便宽衣解带,婉转相就,男子只觉酣畅之极,与平时大不一样。
雨住云收之后,那美人叫着男子老爷,只说这“极乐庄园”就是男子的府邸,那一座座庭院里都住着他曾经留意过的美人。不仅如此,就是那些曾经与他有过露水姻缘,叫他念念不忘的女人,也都有收藏。
他连忙叫眼前美女带路,去见他一直牵肠挂肚的一个女子,住得却也不远,眨眼间便即到了,那女子果然在庭院中等着他们,男子兴动之下,又与两位美女胡天胡帝一番,只觉更是爽到极致。
这有过关系的女人,自然与他记忆中是一模一样,便是那以前没得手的,如今也被他尝着了特别的滋味,双姝千姿百态,各擅胜场,顿时叫那男子应接不暇。
两位美女除了比过去豪放直接了一千倍、一万倍之外,其他谈吐、举止,却还是与过去差不多,这男子爽快之余,对这“极乐庄园”里其他无数座庭院也不禁充满了遐想。
他正琢磨着再去下一座庭院,却不料眼前景物变幻,又回到了夜总会的包厢里,身边寂静无声,男男女女都直愣愣地盯着自己。
“怎么了?一个个这么看着我?”男子茫然问道。
“没什么,你的表情好奇怪……”男子一个朋友回答。
“好风骚!”一个陪酒女欢声笑道。
“好激情!”服务生自己都看傻了,赶忙说出一个自己觉得最恰当的词汇。
“好yd啊!哥们,刚才想到什么好事了?”男子另一个朋友上前揽住了他的肩膀。
“额……”男子略一恍惚,看向身边众人,他可是感觉在“极乐庄园”呆了大半天,可眼前好像没过去多少时间嘛,“我……我发了多久的呆?”
“五六分钟吧?”众人也恍惚了,大家喝花酒,谁也没那闲心去看时间,一个个猜过去,最多也不过七八分钟,男人听了连连点头,转头看向服务生,从口袋里掏出十来张百元的票子。
“你刚刚那玩意再给劳资来几个,不错,很不错。”男子笑道。
“对啊,那玩意怎么你一碰就没有了?究竟发生了什么?”男子的朋友急忙询问。
“想知道?想知道自己买了来试。”男子回答,老实说,这种事还是有些不好开口,说睡了几个女人倒是无所谓,关键是那“极乐庄园”太特么浪了,自己说出去,指定要被朋友笑话。
可笑话归笑话,自己倘若真的能够有那么一个大庄园,特么的不得爽死?就是爽死,男子觉得那是他最中意的死法了。
“快,快给我来几个刚才那玩意,快点……”男子急吼吼地叫了起来。
“好好好,请稍等,我马上就给您取去。”服务生乐呵呵地答应一声,转身出了门。
另一家酒吧门前,两个醉汉正在争抢手里的“泡影”。
“老弟,你行行好,这个先给哥哥,就几步路,你进去再买就是,哥哥实在等不及了。”
“大哥,这个我准备了晚上回家用的,你这……”
“啰嗦是不是?诺,这是200块,你把这个给哥哥,自己回去再买两个行不行?晚上有两个还不爽死你?”
“这……好吧……”
一个晚上,一箱“泡影”就卖出去小一半,若不是来回取货、送货不方便,卖的应该还要再多一些,贺先生从秦小姐的身上爬了起来,没办法,他太缺人了,秦小姐躺在那里眼神呆滞。
贺先生仰了仰脖子,让意犹未尽的触须重新平静下来,然后咳嗽了一声,低头看向似乎仍在发着呆的秦小姐。
“明天有新货要到,你安排人入库。”
秦小姐机械地点了点头。
佟辉是在午夜三点听见儿子佟化龙回的家,他年纪大了,睡眠不好,便干脆爬起身从卧室出来,想和儿子说几句话,却见儿子钻进了卫生间,他只好守在卫生间门口。
他都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和儿子说话了,这孩子算是他老来得子,佟辉年轻时也算是英俊倜傥,若是有心思留意花丛,哪里会只有这么一个宝贝儿子,早就是子孙成群了。
可佟辉偏偏就只对做生意感兴趣,对女性总是有些迟钝,他和梅若梧其实是有些相像的。
只不过梅若梧找了一个老婆,就相伴了一生,而佟辉是根本没找老婆,直到40多岁时,父亲过世,他才突然意识到,自己属于一个家庭,而自己对这个家庭还有一份责任没有尽到。
于是他几乎是匆忙地找了一个女人,他当时正在竞争商盟的副理事长,这个女人对他竞争颇有助力,算是一箭双雕吧,他和女人结了婚,也如愿拿到了副理事长的头衔。
一年后女人为他诞下了一个男婴,就是现在的儿子佟化龙,在佟化龙5岁的时候,女人闹着要和佟辉离婚。
“你就是一个孤独终老的命!”她当时这样告诉佟辉。然后佟辉就发现,这女人居然早就在外面有了男人。尽管佟辉对夫妻关系、男女感情异常迟钝,却并不妨碍他痛恨背叛。
而且,有一段破裂的婚姻关系,对于佟辉最终拿下商盟理事长的位子,是一个明显的污点,佟辉当然决不允许任何人破坏自己努力的目标。他和段云雷的友谊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
段云雷替他先后结果了吵着要离婚的女人以及那个给他戴了绿帽子的男人,那个男人同时也是他在商盟的竞争对手。事情做得天衣无缝,至今都被记录为两场意外事故。
随着段云雷死去,这件事更加死无对证,佟辉从那以后就和儿子相依为命,再也没有找过其他女人。
然而诡异的是,他的儿子佟化龙不知怎么的,在十来岁时时竟突然对他母亲的死因产生了兴趣,他像一个小侦探一样,抽丝剥茧地对母亲的死因寻根问底,最后对佟辉产生了强烈的怀疑。
佟辉都不明白,一个五、六岁的小孩子,为什么会对大人的一些话语,留下如此深刻地印象,以至于孜孜不倦,也要揭开背后的谜团。
父子俩为此发生过几次激烈的争吵,佟辉当然不会对儿子坦白什么杀妻的故事,他还没有愚蠢到那个地步,他只是以父亲的权威强制要求儿子停止他的探索,可他忘了,儿子的年龄已经到了叛逆期。
佟辉的所有压制只不过更加证明了儿子心里父亲的疑点,直到最后,父子俩形同陌路,儿子苦于虽然无比确信母亲就是死在父亲手上,却没有任何证据向警方举报。
佟辉的痛苦则在于,因为一个女人,他和儿子之间横亘起了一座无法逾越的大山,他没法手把手带着儿子去见识这个社会的真相,把自己的经验传授给他,一旦他这么做了,只会更加落实他凶手的身份。
等到儿子大学毕业,佟辉也就彻底放弃了对儿子教诲的念头,他发现自己越来越看不懂儿子了,完成了必要的学业之后,儿子就将自己隔离了起来,不仅是对佟辉,对其他人也是如此。
他只是生活在他自己的天地里面,对外界越来越无动于衷,所有对佟辉这一辈人来说孜孜以求的,充满了诱惑的事物,他的儿子一律报之以淡漠与蔑视。
儿子有一份工作,但他的心思显然并不在那上面,他会很轻易地跳槽,有钱喜欢很快地挥霍掉,没钱的时候又能很严格地克制自己,他不会伸手向佟辉要钱,不过佟辉如果给他,他也不会拒绝。
对于母亲的死因,儿子已经不再提起,但佟辉知道,那并不表示他的心里就把这件事放下了,相反,他只是选择了对这件事保持沉默。
就像是两个陌生人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佟辉发现自己越来越害怕自己的儿子,他知道,自己没法彻底不管这个和他有着同一个姓,他看着一天天长大起来的孩子。
但他更知道,这个孩子一定会在某一天毅然离开他,不会有任何牵挂,这种知道叫他深感恐惧。
佟辉能够想到的,解决这一切的法子,就是希望儿子能够尽快找一个妻子,然后为他生一个孙子,他觉得这是他儿子对他们这个家庭应尽的义务,就像当年他自己承担起那义务一样。
然后他以为有了两个家庭成员的加入,他和儿子的关系应该会逐步缓和,儿子也会有年老的一天,最终会体会到自己父亲的不容易。
可叫他失望的是,儿子对找对象没有一点兴趣,这倒是像极了当初的自己,可……他的家庭需要未来啊,对佟辉来说,实在没有什么比一个值得期待的未来更珍贵的了。
儿子应该是刚刚发了薪水,他开薪的那几天一贯回来的很晚,直到钱花完了,他才会按点到家,佟辉在这个晚上突然有了倾诉的欲望,他坚定地守在卫生间的门外。
这个时候佣人都已睡熟,能对儿子说一点不足为外人道的体己话。可这孩子在卫生间里呆的时间也太久了吧,怎么到现在还不出来?佟辉尽管有一些狐疑,但他的耐心很好,能够长久地等下去。
“哗啦啦”伴随着一阵冲水声,佟化龙拿着一个茶叶罐和手机从卫生间走了出来,迎面见自己的老爹坐在卫生间门外,不禁吃了一惊,顿时显得有些手忙脚乱。
“你……你在这里做什么?”佟化龙惊愕地问道,手里的茶叶罐倾斜下来,“啪”地一声轻响,一个五颜六色的鸡蛋大的球体掉在地上,滚到了佟辉面前。
“这孩子从来不会叫爸爸。”佟辉悲哀地叹息了一声,旋即他的眼睛就被地上的球体吸引住了,他蓦地站起身,愕然看着地上的“泡影”,他抬头看看儿子,又低头看看“泡影”,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佟化龙急急忙忙地上前,想要把“泡影”重新装回罐子里,却不料佟辉骤然尖叫了起来。
“别碰它!别碰它!”佟辉的叫声高亢尖利,就像是被人用尖刀扎在了身上,佣人房的灯陆续亮了起来,佟化龙愕然看着自己的父亲。
“你别碰它,你别碰它……”佟辉尖叫着,突然像是又想起了什么,他绕开“泡影”跑到儿子身边,伸出双手攥住了儿子的手臂。
“你告诉我,你没碰过这东西,你快告诉我,你从来就没碰过这东西……”他殷切地看着儿子,浑身颤抖、语调急切,就像是在苦苦地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