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事情串联在一起,姜暮总感觉靳朝在秘密干着些什么事,很显然,这些事情他并不想让她知道。
可越是这样,姜暮越想搞清楚,她记得刚来铜岗没多久,有次靳朝和铁公鸡他们来附中找章帆拿过一份图纸。
所以第二天到学校姜暮就找到了章帆,当她的身影出现在一班门口的时候,章帆也很诧异,他晃啊晃地走出教室,身后一帮兄弟都在起哄。
章帆笑着问道:“找我什么事啊?”
姜暮没有绕弯子,开门见山道:“你哥是做什么的?”
“啊?”章帆也很懵,没想到姜暮特地来找他,上来问得却是他哥。
章帆告诉姜暮他哥是在一个国产汽车的总装车间上班,工厂在安徽,一年还不见得能回来几次,再问多的他也不清楚了。
……
临近过年,天气越发寒冷,铜岗没有很高的建筑,城中还有很多违建和自家盖的二层小楼没拆迁,一场大雪倒让这些矮房覆上了几丝童话的味道。
由于天气恶劣最后几天的晚自习取消了,姜暮每天早早放学就去宠物医院陪会闪电,果真如金疯子所说闪电命硬,在医院的悉心照料下情况似乎一天要比一天好了,现在已经能吃一些流质的东西,只是腿被打断了,还需要一段很长的恢复期才能走路。
医院的工作人员告诉姜暮,小家伙虽然吊着口气,但什么都知道,平时趴着一动不动,谁逗它,它都不理,一到下午一点左右和晚上七点就支棱着脑袋在笼子边张望。
姜暮近来不上晚自习,六点多放学到宠物医院差不多是七点,而从护士口中她才得知每天中午一点左右靳朝会过来绕一圈,待得时间不长,看看闪电的情况,和医生聊上两句。
尽管每次靳朝提起闪电都会冷淡地撇清关系,说这不是他的狗,可他依然会在意闪电的安危,亦如闪电始终忠诚于他一样。
但是伤口可以愈合,疤痕却永远留在身体上,磨灭不掉,那天万记人的嚣张,残忍,一幕幕都刻在姜暮脑中,可万记在铜岗这地方就像地头蛇般存在着,她不傻,经过这么多次的事情,她能感觉出来三赖虽然整天一副混日子的模样,但他在当地是有点背景的,可几次冲突中,就连他都不会动万记的人,说明其中的厉害关系远比她想的要复杂。
如果就连她都无法咽下这口恶气,靳朝会放任那些人一次又一次来挑衅吗?
他的隐忍、低调、退让总让姜暮有种不好的预感,从金疯子口中得知靳朝的事后,她并没有感觉到豁然开朗,反而有股更大的阴影笼罩在她心头。
靳强并不知道姜暮的晚自习取消了,所以她去过宠物医院依然去了车行,靳朝见她过来了,老远把烟灭了,姜暮径直走到他面前对他说:“我妈过几天来铜岗,说带我回苏州过节,我可能要开学前才能回来了。”
靳朝依然低头忙着,什么话也没说,姜暮蹲下身歪着头看他:“你不想对我说什么吗?”
靳朝抬起眸:“你想让我说什么?”
“我的意思是,我在铜岗没几天了。”
“嗯,给你办个饯行酒?”
姜暮笑了起来:“也不是不行。”
靳朝眉梢舒缓了几分,对她说:“进去吧,外面冷。”
姜暮脸上的笑意浓了些,靳朝终于让她留下了,不管是不是因为没几天她就要走了,还是什么别的原因,起码他没再对她冷冰冰的了。
姜暮走到维修间门口的时候,突然回过头瞧着他:“你过年要回爸家过的吧?”
靳朝目光侧了过来,沉默地看了她一会,才“嗯”了一声。
姜暮走进休息室,大约等到九点多的时候,靳朝去了三赖那里,她盯着维修间门口看了半天,突然起身在铁皮架上翻找了一会,并没有什么东西,她又走进靳朝的房间,在那一排书中找了一会,大冷天的她出了一身冷汗,感觉像在做贼一样,一边放缓动作,一边听着外面的动静,依然一无所获。
就在她准备重新回到休息室的时候,目光突然落在那个简易衣柜上,她记得靳朝从柜子底下拿过创口贴和棉签,于是她轻手轻脚拉开了那层抽屉,在一堆杂物下面果然压着两本书,姜暮把书拿了出来,在其中一本书的内页中发现了一沓叠成四方形状的图纸,她伸头看了眼房间外面,打开其中一张图纸拍了张照片,又迅速叠好放回原位,走进休息室就开始收拾东西,将书包一背对三赖和靳朝说了声走了,然后便拦了辆车。
路上她将图纸截了一角发给潘恺,让他查查看这是什么东西,潘恺果真很给力,第二天就告诉姜暮,他把图片给他家厂里的老师傅看过了,是进气冷却器,安装在汽车涡轮增压器出口和进气管之间,类似于散热器的一种东西。
果真如姜暮所猜测的,那几张图纸和汽车内部改造有关,她立马就联想到棚院那辆车,到底是车子上不了路,还是根本不能上路?
赵美娟管不了靳朝,靳强这么多年来对靳朝什么心态,其实姜暮也很迷,就她来铜岗的这段时间看来,靳强很少过问靳朝的事,除了有必要的事联系靳朝,也谈不上什么关心,大概只要靳朝活着,并不在乎他在外面怎么混,如果靳朝真干着什么危及生命的事,姜暮无法坐视不理。
她想知道靳朝在干什么,但她清楚从他口中是不可能问得出的,那辆车就是最好的突破点,她甚至想到只要掌握那辆车的动向说不定就能知道靳朝不在车行的时候去了哪。
有了这个想法就有了具体操作的方向,比如追踪器,但是这又是个啥?去哪买?怎么安装?这些都涉及到了姜暮的知识盲区。
她转头问潘恺:“你知不知道怎么才能掌握一个人的动向?”
潘恺笑了起来:“一看你就是没有恋爱经验。”
说完还给自己找补一句:“别误会啊,我也没有。”
姜暮蹙了下眉:“跟恋爱经验有什么关系?”
潘恺越说越来劲:“手机定位啊,怀疑老公出轨就用手机定位他,现在这个功能多强大啊,行踪轨迹能查得一清二楚。”
一句话让姜暮犹如醍醐灌顶:“你真是个平平无奇的小天才。”
潘恺被夸得挺不好意思的,还问了句:“你要定位哪个啊?要不要帮忙。”
姜暮对他做了个“嘘”的手势,潘恺跟着她放低声音:“反正放假我都在家,你有事招呼我一声,我骑个摩托车十分钟就能到你家。”
老马进来了,他们自动停止交谈,老马说了几句放假的注意事项和返校时间。
当天放了学姜暮就找到一家卖手机的店,花了几百块买了个带定位功能的旧手机,设置好受控端,将手机调为静音充满电等待时机。
放假了,她可以从早到晚都待在车行,这几天靳朝和铁公鸡去棚院越发频繁了,她虽然表面上并不在意他们的动作,但一直在留意着棚院的动静,寻找合适的机会。
终于在周四的中午,靳朝带小阳出去了,铁公鸡一个人在棚院忙活,不时能听见发动机的声音,车行来了个客人,姜暮喊了声铁公鸡,他出去的时候,姜暮瞅准机会溜到了棚院,棚院没有其他车辆,发动机声音的来源应该就是这辆黑色的车子,姜暮拉了下车门,果真车子没有锁,她摸索了一遍,最后打开后备箱,将手机放在后备箱垫布的下面贴着车边,确认位置非常隐蔽很难发现后,她迅速关上后备箱又溜回休息室,彼时铁公鸡还在车行门口跟那个车主聊着车子的问题并没有在意她,她打开自己的手机搜索定位,目前那个旧手机的定位红点和她是重叠的。
晚上她回到靳强家后,又把定位搜索打开,旧手机的定位在铜仁里87号,车子一晚上没有动过。
第二天白天依然没有挪过位置,一直到了晚上,姜暮始终把定位开着,不时扫上两眼,九点多的时候,她洗了个澡,洗完澡进房间后她再次打开手机瞧上一眼定位,却突然发现红点位置变了,并且隔几分就会往东面刷新,她赶忙一边换衣服一边拨打潘恺电话。
潘恺正在打游戏,突然接到姜暮电话,也很诧异:“姜姜,你找我有事啊?”
“定位往东移动快出铜岗了,那边是哪?”
潘恺一听立马来了精神:“追不追?”
“追。”
“来了。”
第35章 35 朝朝与暮暮
潘恺初中的时候有段时间特别沉迷于游戏机室的摩托车, 奈何游戏比不上现实过瘾,当听说还有追踪定位如此刺激的事情后,他立马杀了过来, 姜暮已经全副武装等在楼下, 接过潘恺递来的头盔跨上车后就对他说:“你先骑, 我告诉你往哪。”
潘恺一副气势汹汹的模样回道:“没问题,包在我身上。”
姜暮一看他那架势, 心说稳了。
奈何摩托车一拐上街, 姜暮立马就萎了, 她是感受过靳朝的速度和技术, 这突然坐上潘恺的摩托车,看着身边一辆辆掠过的电瓶车, 她无语地说道:“你这车是没油啊?”
潘恺不好意思道:“我不常骑,你先给我适应适应。”
姜暮看着越来越远的红点, 那叫一个着急, 然而潘恺力不从心,直到开出城区才敢把速度稍微放快一点,好在到东郊的时候红点就停下了,没有再一直往下。
姜暮把地图放大给潘恺瞧了一眼问他什么地方?潘恺奇怪道:“那里没东西啊, 就是荒地, 跑那去干嘛?”
眼看离红点越来越接靠近,姜暮提醒他:“你骑慢点,别给发现了。”
潘恺胸有成竹地回道:“放心。”
人和车都越来越少, 跟着导航他们骑上了一条荒无人烟的新大道,一路畅通无阻,潘恺突然兴奋起来就像一头脱缰的野马,有种根本停不下来的节奏, 冷风呼呼地吹,吹出了一种劲风小子的帅气感让他沉醉其中,导致前方的大道边上停着一辆闪着车灯的汽车时,他还叫了声:“姜姜,你看,那里有辆gt-r。”
“……”
在他的吼声中姜暮看见了夜色下那辆低调的黑色汽车,柏油马路似乎刚铺上没多久,道路两旁没有路灯和植物,那辆车打着大灯就那么突兀地停在路边,姜暮一眼看见靳朝靠在车门上,嘴上叼着烟,星火闪烁划破漆黑的夜,神色晦暗不明地侧头盯着他们来的方向,然后潘恺那个二货就当着靳朝的面骑了过去。
骑,了,过,去!!!
姜暮心中大骇,整个人都缩在潘恺身后拿手挡着脸,忿忿道:“我叫你骑慢点别给发现呢?”
潘恺还警惕地四处寻找:“啊?我们给发现了吗?”
身后响起了两声汽车喇叭,潘恺停了下来回头看去,又瞧了瞧手机上的定位已经重合了,他突然就抖了下惊道:“靠,我们给发现了。”
“……”还好不是去打仗,不然已经挂了。
姜暮没好气地说:“回去吧。”
本来调个头的事儿,潘恺大概是不大能调得过来,硬生生沿着空旷无人的马路绕了一个大弯子才又往gt-r开去。
直到开到近前潘恺才认出靳朝,激动地叫道:“头七哥,原来是你啊,哟嚯,这么巧。”
姜暮此时只想伸长胳膊先掐死他为敬,靳朝皱了下眉,看着他越来越靠近却完全没有减速的意思,提醒道:“刹车。”
潘恺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似的,一个劲急刹车,没太能刹得住,靳朝抬起右脚蹬在他的摩托车前轮上帮了他一把,摩托车仅仅一米就怼上gt-r了。
姜暮被惯性甩得身体直接朝潘恺撞去,条件反射抬起双手一巴掌就拍在潘恺背上,潘恺给拍得往前栽去对着站在车前的靳朝就是一个标标准准的九十度鞠躬。
靳朝放下腿淡淡地说了句:“别拜了,没钱。”
潘恺赶忙直起身子,嬉皮笑脸道:“我有我有,头七哥想吃什么我请客。”
靳朝没理他,看向姜暮,姜暮就更尴尬了,表情都不知道怎么摆了,生硬地说了句:“我要是跟你说,我和潘恺是出来找烧烤店的,你信吗?”
靳朝不紧不慢地从裤兜里拿出一个旧手机在掌心转了一圈,姜暮两眼一黑,听见靳朝对她说:“还不下来?”
姜暮老老实实从潘恺摩托车上下来了,解下头盔还给潘恺,低着头走到靳朝面前,一脸犯了错的表情,靳朝抬了抬下巴示意她:“上车。”
姜暮走到副驾驶拉开车门,看见靳朝站在外面跟潘恺说了几句话,潘恺连连点头,然后弯下腰对着姜暮挥了挥手,又骑着他的小摩托晃晃悠悠地走了。
靳朝看着他左摇右摆的模样摇了摇头拉开门上了车,扭过头来漆黑的眼眸落在姜暮身上,带着该死的压迫感,姜暮默默撇开视线,听见他开了口:“半个小时就能到等了我一个多小时,你也真敢坐。”
姜暮心虚地将眼神飘到窗外:“你知道是我?”
“不知道。”
靳朝重新发动了车子:“所以在这等等看能等到谁。”
说罢眼神阴测测地剜了她一眼:“能耐了?”
而后把旧手机扔到她腿上,姜暮咬着牙说不出一句话,脸上只感觉火辣辣的。
夜色越来越浓烈,车子开在漆黑的大道上,纵使靳朝开着大灯前方也是漆黑一片,照不亮的未来,看不见的尽头,不停被黑暗吞噬的前路,这就是姜暮此时此刻的感受,对靳朝最真实的感受。
车内气压空前得低,姜暮的心口像被大石堵着,无法呼吸。
寂静的夜,空荡的街道,只有她和靳朝的环境,让她突然有点不管不顾,扭过头对着他说道:“我听见三赖对你说的话了,你要去干不要命的事,也许你觉得可笑,我刚来铜岗听见这件事就淡定不了,是不是特不能理解?不能理解我为什么会这么担心你?也许你只是把我当个儿时的玩伴,也许你觉得我只不过是来上一年学的,走了以后就跟你没关系了是吗?”
姜暮的声音不禁带着点颤音:“当然了,你怎么可能理解,如果你能理解你就不会这么多年也不肯回来看我一眼了,我等到第二年的暑假,第三年,第四年你还是没有回来,我写给你的信,你从来没有回过,一封都没有回过,从小升初,等到初升高,我知道你不会回来了,我每隔一段时间还会回到原来我们住的那个地方,在楼栋的广告单上写下我的联系方式,就怕你突然回来了找不到我。
后来我甚至想你是不是把我忘了,我真的很讨厌补习班和写不完的作业,但是我不敢松懈,我怕你哪天回来了看见我考得一塌糊涂会对我失望……”
靳朝无坚不摧的眼神终于有了一丝细微的晃动。
姜暮嗅了嗅鼻子情绪激动地说:“所以我今天出来就是想知道你的安危,你觉得我自作多情也好,多管闲事也罢,我该说的说完了,你送我回去吧,我以后不会再干这些蠢事了。”
话音刚落,靳朝突然对她说道:“安全带系上。”
姜暮这才反应过来不知不觉中车子早已加速了,刚才开在大道上,姜暮还在想这辆车看着挺普通的,可这会发动机的声音突然就叫嚣起来,她匆忙拉过安全带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靳朝一脚油门下去车子强烈的推背感让姜暮的心脏顿时就狂跳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