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一个人不一定要得到她,而是希望她能够过得更好。
以表哥的为人境界,他能做出这样的选择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想到这儿,陆岑稍稍放了心,又道:“表哥你能这样想最好不过,其实秦宁之她也是个聪明人,她若知晓内情,只怕也不会做出对自己、对秦府不利的事情来。门第之差,身份之别,这应该是她早就该考虑过的事情。我想她也不会怨恨你的,至于她的名声,她以后的婚事,我觉着,姑母也会适当地做出补偿的,表哥你不要担心,也不要过于愧疚。”
“你不必一次次提醒我,我自然心中有数。”顾景元知道陆岑是担心他出于愧疚心理对秦宁之做出什么有损自身利益的补偿来。
他们这一个两个的,从来都是以大局为重的。
想到这儿,顾景元略有些疲惫地挥挥手,道:“你先出去吧,我想一个人冷静一会儿。”
“行。”陆岑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也知道顾景元此刻心情一定很不好受,便识相地退了出去,不敢多做打扰。
陆岑离开了,屋子里只剩下顾景元一人,九月秋寒,突然便一室冷清。
顾景元站起身,走到窗户边,轻轻推开了窗牖,院子里的几丛青竹拔节而上,周边除了几颗冷冰冰的石头,还有几树海棠在努力生长,给平日里冷清的院子平添了几分生机。
大约明年这个时候,海棠花就会开了。
顾景元想象着海棠花的场景,心里不自觉地就升起一股暖意,驱散了心头连日来的疲惫之感,唇角也不自觉溢出一抹笑来。
这么多年来,他一直都像陆岑以为的那样,活得理智又冷静,做任何事,说任何话,都在脑海中经过精密的计算,若是利大于弊,那就去做,若是弊大于利,那就不会去做。
可现在,他分明知道娶秦宁之是一件完全有弊无利的事,可他还是义无反顾地想去做了,甚至不惜付出任何代价。
没有任何计算,也不为任何利益,只是因为,他想要这么做,他想要遵从自己的内心,他想要今后每一天都能看到她在自己身边,然后,白头偕老。
陆岑之前说他这是中了毒,魔怔了。
或许是吧,如果这真的是中了毒,他甘之如饴。
孙玺回到尚书府后,第一时间便去了孙婉莹的院子,恰好撞上了刚从外头归来的孙婉莹。
“二哥,你去哪儿了?谁把你叫出去了?”孙婉莹一见到孙玺,便急急忙忙地迎上前,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质问。
孙玺本来就气孙婉莹利用他还背叛他,正想挖苦讽刺几句,又想到顾景元的话,觉得自己不能这么简单地拆穿孙婉莹。
他应该也给她一点教训尝尝,让她知道被人欺骗利用陷害是什么感受!
他孙玺一向是有怨报怨,有仇报仇的主儿,哪怕是自己的妹妹也不会有丝毫例外!
想到这儿,孙玺便笑了起来,突然对着孙婉莹暧昧道:“妹妹,你老实跟我说,你心里头是不是一直都想着晋国公府的顾景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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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七章 破罐破摔
孙婉莹的心“咯噔”一跳,立刻义正言辞地反驳道:“二哥,你胡说八道什么!我是誉王世子的未婚妻,我马上就要嫁给他了,你休要胡言乱语!”
“你在二哥面前有什么好否认的?”孙玺摆出一副要跟孙婉莹推心置腹的样子,神神秘秘地将她拉到一边,压低了声音道:“婉莹,你跟二哥说实话,你是不是一直都惦记着顾景元?你是不是并不想嫁给誉王世子?你只要跟二哥说了实话,二哥就可以帮你。”
“我没有,二哥若是再胡言乱语,就休要怪我将你的那些事告诉父亲,让他狠狠责罚你一顿。”孙婉莹面容冷峻严肃,显然觉得自己受到了羞辱。
孙玺撇了撇嘴道:“那就当我多管闲事了。”说完,又嘀咕道:“只是你们两个之间要是没什么的话,顾景元托我来找你做什么?亏我还以为他要带你私奔呢!”
“你说什么?!”孙婉莹吃了一惊,连忙拉住了孙玺,急切道:“你说谁找我?!”
顾景元找她?
找她做什么?
这是顾景元第一次主动找她。
孙婉莹的脑袋一下子就晕了,完全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孙玺见鱼儿已经上钩,坏坏地勾起了唇角,只是面上却装出一副无辜的样子,道:“顾景元啊,你方才不是问我去了哪里吗?我就是被顾景元叫出去了,他知道你马上要嫁给誉王世子了,所以想在你出嫁前见你一面,可又不知道怎么联系到你,所以才从我这儿入手,毕竟,你二哥我好说话不是。”
孙婉莹原本还处于极度的兴奋状态,可听完孙玺这一番话,却逐渐冷静了下来。
不对,不可能是顾景元找她。
顾景元若要联系她,会有千百种方法,他不可能会找不熟悉也不靠谱的二哥来传达这件事。
可二哥也没有必要撒谎,若顾景元真的没找过他,他甚至根本想不到用顾景元来欺骗她。
更何况,二哥欺骗她又有什么意义呢?难不成她喜欢顾景元的心思败露了,对二哥会有什么好处吗?
所以,顾景元确实找过二哥,至于有没有让二哥传达要见她的口信,还有待商榷。
那么问题来了,顾景元与二哥平日里根本没什么接触,他为什么会突然找上二哥呢?
二哥能有什么事,值得顾景元浪费自己的时间?
孙婉莹想着,便抬眸看向孙玺,直视他的眼睛,问道:“是吗?二哥说的可是真的?”
孙玺毕竟心虚,下意识地移开了自己的视线,强自镇定道:“自然是真的,你是我的妹妹,难道我还能拿你的名声开玩笑不成?”
孙婉莹见状,眸光一点点地冷凝了下来。
二哥在说谎。
顾景元找她定不会是为了她要嫁给誉王世子的事,二哥这是不知道从哪儿听到了她喜欢顾景元的风声,所以故意这么说,大约是想看她出丑,又甚至是拿顾景元的事威胁于她。
她一向知道自己的二哥孙玺是个锱铢必较,睚眦必报的人,谁若敢得罪了他,他定会十倍百倍的讨回来。
小时候她不小心摔坏了他的一块玉佩,没过几天,她院子里养的一只松狮就无缘无故死了,丫鬟悄悄告诉她,说是看到了二哥给松狮喂了一些东西。
所以这次,她又是怎么得罪了二哥,让二哥动了整治她的心思?
难道是……
孙婉莹想到了秦玉之和承恩侯世子的事。
对了,她在秦玉之的事情上利用过二哥,难道是二哥知道了真相?
既然顾景元主动找上二哥,那就是顾景元告诉了二哥真相?
他知道了?他查到了真相?他知道了这一切都是她在背后主使的?!
“扑通”“扑通”“扑通”,一声又一声,孙婉莹的心又是慌乱又是无措地跳动着。
她怕自己被顾景元知道了真面目,怕顾景元会厌恶她,怕顾景元会将她当成敌人。
孙婉莹的指尖都不自觉颤抖了起来,当年被顾景元拒婚后那种无望又无措的感觉又一次向心头袭来。
顾景元不爱她,从来都不曾爱过她,甚至正眼都没有看过她一眼,他始终都对她的真心视而不见,甚至毫不留情地践踏在脚底。
她应该恨他的。
他害她在皇后面前丢了丑,害她被皇上当做棋子去嫁给誉王世子,害她远离家乡,远离父母,只能远嫁到西北贫瘠之地,永世都不能回京!
她是应该恨他的!
对,她恨他!
她恨他为什么就是看不上自己,恨他为什么将自己的一颗真心给了其他人!
秦宁之她凭什么?她凭什么可以得到他全部的真心!
他为她做了那么多事,这一次又是为了她,为了她们秦府的那点破事!
他通过二哥找上她,是想让她停手吧?是想让她放过秦宁之,成全他们吧?
哈哈哈哈,凭什么?凭什么她得不到的东西秦宁之可以轻而易举地得到?
她没有那么伟大!
想到这儿,孙婉莹的心又一点一点冷硬了下来。
她突然不再害怕了。
对,顾景元就算知道了她的真面目又如何?既然他不能爱上她,倒不如让他恨她!
与其让他轻而易举地就忘了自己,倒不如让他们在仇恨中度过余生!
只要她害死秦宁之,他就会记得自己一辈子了。
这样也好,这样也好!
孙玺看着孙婉莹突然扭曲的笑容,被吓了一跳,忙推了推她的肩膀道:“婉莹你没事吧?你要是不想去见就算了,你别这样啊,二哥看着害怕。”
孙婉莹回过神来,盯着孙玺的眼睛,一字一句道:“二哥我去见他,你告诉我时间和地点。”
顾景元不是要与她谈判么,那她就成全他。
秦府这边,太医已经将陈氏小产的原因查了出来。
当太医从屋子里走出来的时候,秦老太太、秦寅、秦子急急忙忙地围了上去,紧张道:“太医,怎么样了?是怎么回事?”
太医却并没有回应他们,而是第一时间走到了陆氏面前,鞠了一躬,道:“回国公夫人,老臣已经将秦家大太太小产一事的缘由查出来了。”
陆氏正端坐在前厅的椅子上,闻言,略抬了抬下巴,道:“黄太医不必避讳,这是秦家的事,理应让秦家的人知道,你现在就说吧。”
黄太医闻言,点了点头,又看了秦家的几个人一眼,见他们都屏气凝神地等他说话,便咳嗽了一声,道:“秦大太太,确实是因跌撞导致的小产。”
秦寅的心猛地一跳,双手不自觉地攥了起来。
秦子则道:“我就说是……”
“不过……”黄太医慢悠悠地打断了秦子的话,淡淡道:“我方才观秦大太太的脉象,发现她的脉象十分紊乱,气脉两虚,三阴受损,体内极为阴寒,这样的身体状况是极不易孕育子嗣的,从脉象看此类症状形成至少要长达十年之久,万不可能是此次小产造成的。按理说,秦大太太不可能怀孕,可秦大太太却有了两个月的身孕,老夫着实感到奇怪。”
黄太医此言一出,秦寅面色一喜,双拳渐渐放松了下来,倒是秦子眉头一拧,肃然道:“太医你这是什么意思?!”
黄太医捋了捋胡须,没有急着解释,而是道:“不过医学上也不是没有奇迹,或许秦大太太此次怀孕也只是一个奇迹,可更让老夫惊讶的是,秦大太太这样的身体状况,又是突然推撞导致的小产,按理说会出现大出血的状况,严重一点连命都要丢了,可秦大太太却并没有失血过多的表现,老夫方才问过丫鬟,也检查了秦大太太跌倒时的地方,应该是为了留存证据,现场还没有被清理,那些血,却要比正常的小产失血还要少一些,委实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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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八章 使坏
“太医大人有话就直说吧,无论什么结果,我们都能接受。”秦老太太已经听不下去黄太医这一点点的卖关子了,因此也顾不上什么礼数,直接开门见山地说道。
黄太医要的却就是这句话,闻言,不但没有觉得被冒犯了,反倒欣赏道:“秦老太太是个爽快人,那老夫也就有话直说了。一般小产者多少都会有大出血的症状,只有一种情况下出血才会减少,那就是孕妇腹中怀着的是一个死胎。”
秦老太太的心猛地一跳。
秦子也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秦寅紧绷的身体却终于放松了下来,整个人都轻舒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