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御宅屋 > 都市言情 > 她的梦魇 > 38.真相
  那日江寒被赶出书房后,江权取出棋盘与舒言下了一盘围棋。
  棋局上的一言一行能间接看透对方待人处事方式,也能看清一个人的人品。于是,江权想透过一局棋,更快速地了解自己的孙儿媳。
  一开局,江权的棋子步步紧逼,对她猛下攻势。
  她的神色虽有微变,但却出乎意料地没回击,战略布局只偏着重于防守。
  他本以为她会以退为进,继而对他反攻。谁知,半局棋已过,她仍步步为营,步步退让...
  江权挑眉,在心里暗道,她为人谨慎小心,善于容忍,但性格却过于温驯。
  棋局将近尾声时,他眼看胜算在握,惟落下最后一击,让她陷入重重困局。
  他不留情面,以长辈的身份,对她直言,“你的棋技不差。但只会一味退让,难免会把自己逼进死局。”
  她手执白子,观着棋盘许久,边思量着棋局的下一步,边掂量着那句话中话的用意。
  一息间,她看见了空隙的机会,凭着几记反手,以平局结束两人的棋局。
  江权盯着棋盘,看了良久,有些难以置信。他的目光又再次移向舒言,与她正视。
  舒言被他瞧得一时紧张,回话时也略显结巴,“也...不完全是死局。”
  在江权的认知里,退让是一种懦弱的表现,但退让却亦是舒言多年来的生活方式。
  他深谙江寒是个受软不受硬的人,在这点上,舒言善于容忍的性子确实与他颇为般配。
  他不再拐弯抹角,“想必你也知道,江寒是集团的未来继承人。我对他一直都寄于厚望。”
  舒言的坐姿仍有些绷紧,缓缓点头时,略显僵硬。
  “我一直都希望他的妻子是个刚毅果断的人,而不是温室里的小花。”他抬眼看着舒言,又不忍轻笑,“可他偏偏就爱和我唱反调。”
  “也罢了。”
  “他的婚姻,是他自己的选择。我身为爷爷,确实也无权过问。”
  舒言听他的一番说辞,静静地,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江权见状,也不好再吓唬她。换了温和些的口吻,向她叨扰了几句。
  “小寒的人,表面看似很冷漠,但其实内心特别敏感。这孩子有心事也只往心里藏。以后就麻烦你多关心他了。”
  她又点了点头,“嗯,我会的。”
  江权缓缓站起身,走到书柜前,随手又翻过书柜上的几本书。
  他斟酌再三,又唤她,“舒言。”
  “爷爷有两件事想拜托你。”
  舒言看向江权,礼貌地应答,“只要在我能力范围内能办到的事,我都会尽力去完成。”
  江寒满意地溢出浅笑,他翻动着手里的书籍,“在我百年归老后,让他多读读这里的书。”
  “尤其是那本孙子兵法,对他以后经商非常有用。”
  “还有,也让他好好替我处理保险箱里的东西。”
  ———
  舒言将所有的事都串连在一起后,才赫然发现,江权早已暗示着她,保险箱里的秘密。
  他早就想将这一切事都告知江寒。
  只是没想到,这件事情在他还没百年归老前,就被江寒提早发现了。
  “他若是主谋,他大可不必留下这些证据。而他交代我的这些事,无非也是希望你也能知道我当年的真正死因...”
  舒言又道,“他不是故意要瞒住你的。”
  江寒语态滞缓,“舒文,”眉头更是不展,“不要因为我的关系,而替他开脱罪责...”
  她的嗓音依似温和,但字字掷地有声,“江寒,我相信爷爷的为人。”
  他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静静地扶着她,“你也站累了,我抱你回去...”
  她被抱回轮椅,他蹲下身,替她整理裤脚,目光不曾与她对视。
  她知道,他是在逃避...
  他扫着她裤筒上的尘灰,整理得快差不多,便想站起身。
  却又听见她轻声唤着他,“江寒。”
  她倾前上身,抚上他的脸。
  那细致的轮廓线条,令她想起,她刚离世时,他也是如斯日渐消瘦。
  过去的点点滴滴盘旋在她的识海里,都是他无微不至的关怀。她欲言又止,但还是鼓起勇气,把话说出口。
  “过去的事情,就由它过去吧...”
  他的眼眶一瞬间红了,霜淡的泪正打转。
  “舒文...对不起...”
  “是我。做得不够好...”
  她抬手拭着那双被雾气缭绕的俊眸。她把身体倾得更前,紧紧搂住他,心坎却莫名地揪痛着。
  “你已经做得够好了。”
  不管是照顾以前生病的她,还是昏迷时的她。江寒都做得够好了。
  “可我...差一点...也把你给害死了...”
  话语一落,他抱着她痛哭,发出半点呜咽,一遍遍地对她道歉。
  她深知被自责吞噬是何等滋味。是以,她不能让他也成为曾经的她。
  她温柔地抚摸他头,又道,“你也只是害怕我继续受苦而已...”
  “我没怪过你。”她缓缓地语,“你也不许再责怪自己了。”
  她重活了一遍,也曾死里逃生。带着被上天眷顾的运气,她更珍惜,活着的每个瞬间。
  惬意的蓝,无虑的白,她望向远方的天,忆起梦中的父亲。
  原来,有那么一天,她会对曾经释然,与过去种种和解。终于,也学会了好好生活。
  她双手捧起他的脸,犹见他泛着淡淡的泪迹。
  他也抬起眼眸,仔细端量她的脸庞,好似也落下繁星点点的清泪。
  “以后,我们还有很长很长的路要一起走。”她斟酌后,又细声道,“我还仰仗着,你继续照顾我呢...”
  他轻眨着眼,背光灼热烫眼,但能清晰看见她那双弯眸已轻轻扬起,嘴角也勾着淡淡的笑。
  最初,她待他只是暖心的善意。但至今,却不仅仅只是善意。
  那些她不曾袒露于言喻的喜慕,原来已深藏于暗喻的字句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