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杰和我说,音乐没有对错之分,只要是好的音乐就是对的。乐谱上的音符不能限住我们,如果只是一昧地按着乐谱上一个音都不能错地弹,时间一久就会对音乐失去热情。
我对他的看法半信半疑,因为我从小就是按着乐谱一个音都不漏地弹,却从来没有放弃过音乐——但我现在却深信他的话。
当我看见小晴(就是我上次说的那位三岁妹妹)快乐地弹着钢琴,却一个音都对不上乐谱时,我暗自庆幸着还好我还记得何杰和我说过的话,不然这位任性的孩子就准备发誓从此不再练钢琴了。
我把这件惊天又喜地的消息告诉何杰,后者牵了牵嘴角说了一句「我也替她感到高兴」后就没有下文了。
「喂何杰,你的反应可以再有点感情一点吗?」我对于他的反应不是很满意。
他放下书看着我:「我刚才笑了。」
「你那叫皮笑肉不笑。」我瞇起眼瞅着他,「别这么冷冰冰的,每次来你家练琴你就只是站在那里看书,不说话也不笑,我都快被冷死了。」
「不说话是因为觉得没话说,」何杰把书在钢琴上随便一放,双手交叠地让上半身靠上钢琴,「但我明明记得你每次在偷懒找我聊天时,我都会搭理你。」
他说得好像也是真的,不过我才不会承认我口误,「算了,」我坐回钢琴前,「我要继续练了。」
将视线重新投到拜厄和小汤上,我偷偷翻了个白眼,练琴也要两个星期了,每次都要我练这两本,弹完了还要我再弹一次。
我心累地摇了摇头。
弹了两首后我顿觉无聊,想再和何杰间聊一会,转过头便发现他正盯着我,而且状似盯了很久。
想到他盯了我很久我忽然有些不好意思,但我仍佯装镇定地问:「干嘛看我?」
何杰微微扬起笑,答非所问:「不想练了?」
我努了努嘴,然后点了点头。
「既然你都把我的话给记下来了,为什么不好好地用在自己身上?」
「什么?」
「如果只是一昧地照着谱弹,会很快地把对音乐的热情给消磨掉。」何杰直起身子走到我身侧,双手放上琴键,「拜厄和小汤的练习曲有很多都是从难度稍微高一点的曲子简化而来的,我们为什么不能跟他们一样去改编一些经典的曲子?」
「最简单的方法可以自己加一些和弦,」何杰按了好几个和音,「这些你不是都会?学了就用点。」
虽然不是很服气他明摆着说我对音乐的热情已经被我自己消磨掉了,但他对音乐的看法实在让我佩服,所以我决定暂且服他一回,按着他的说法尝试了一些曲子,这果真引起了我的兴趣,原本烦燥无聊的心情就像枯萎的花朵又重新绽放一样。
我开心地绽开笑,转过头和何杰说:「真的好玩!」
但他没回应我,指是垂眸直勾勾地看着我,而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这么撞进他眼里了。
何杰的眼睛很好看,睫毛像女孩子一样长,不,应该比我还长,鼻子也是,像外国人一样挺,总之他的五官非常立体,像是被神精心挑过一样。
我们互相望着彼此好久,最后是他先别过眼,操着一如往常的冷冷语调说,但我还是发现他耳根正都悄悄发红着:「时间差不多了,今天我送你回家。」
我左胸下正跳动的心脏忽地加快了速度,我原本想调侃一下他的,但实在太不好意思,我只是点了点头匆匆说好便开始收拾东西。
总觉得有什么在我们之间萌发了。
我有说过我喜欢看别人穿衬衫吗?尤其是何杰。
每一次到他家练琴,或在琴室遇到他的时候,他永远穿着衬衫。
衬衫往往衬出他的非凡。好比白衬衫吧,他穿上白衬衫的时候总给人一种淤泥不染,乾净透明
的感觉;而黑衬衫,就会有种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的气场,浑身冷冰冰,像个腹黑攻。
而且,他还有一种魔力,就是每次只要他出现在我的视线里,我都会不自觉地朝他望去。
这是为什么?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经过几次的凝视(其实是偷窥),我发现了他很多不经意的小动作。
像是拉提琴时喜欢把衬衫的袖子捲起、弹钢琴时喜欢把眼睛闭上,不小心弹错一个音时会微微蹙眉,然后重来一遍;在我练琴的时候靠在琴边看书时,总会勾起嘴角,泱起他的黎窝。
——就像现在。
我手里依旧弹着早已背得滚瓜烂熟的初阶钢琴曲,但目光却停在何杰的脸上。
栩栩的阳光照入何杰的房间,轻轻地铺在他的脸颊上,使他原本就很立体的五官变得更深邃。
……更让我想细细欣赏。
何杰原本就是个美人胚子,现在又穿着我最爱的衬衫,沐浴在柔和的阳光下,再说了,连一个翻书的动作、轻勾的嘴角,无时无刻都在刺激我的自制力——
好想扑倒他。
等等,我在想什么?
说时迟那时快,我这隻大饿狼不小心按错一个音,将视线迅速移回乐谱,眼角馀光瞥到何杰闔上书本,对我皱起眉宇。
连小汤都会弹错,废物啊连沛彤,现在何杰要走过来嘲笑你了,你看看自己多失败!
「你……」何杰走到我身后。
「干嘛?」我没好气地说。
他没说话,只是手环在我身侧,修长的十指开始在琴面上跳跃。
身后赤热的气息宛若烈阳烘得我有些不知所措,他的一呼一吸搔得我耳朵痒痒的,我紧张地盯着他的手,大气都不敢透一声,总觉得脸颊正莫名发烫。
不到几分鐘就结束的曲子,现在对我来说比一世纪还要长。
「其实你可以自己在这边加一个和弦,然后再把这个音降半音,听起来就不会太单调……」骨架分明的手指在乐谱上比划着,我看着有些口乾舌燥,拿起一旁的水灌了下去。
「你有在听吗?」何杰低头看我,又蹙起双眉。
「有啊。」我放下杯子,学他在乐谱上指着,「你说这里可以加——」
一个和弦。
而且和弦里的其中一个音可以降半音。
我都知道啊,他干嘛不让我说,还堵住我嘴巴。
用他的唇。
不知道什么时候,大抵是在我意识到何杰吻了我前几秒,他已经闭上双眼,用他那带点冰凉的唇细细描绘着我的,然后轻轻地反覆揉压,而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是哪根神经驱使自己跟着闔上双眼,任凭他恣意索取我口中的甘甜。
何杰收起原本放在谱架上的手,一手撑着钢琴椅,一手托起我的脸,然后缓缓的,试探似的伸出舌头……
我吓坏了,手不自觉地放上琴面,力道过大,一声刺耳的琴声划破一整间曖昧。
何杰应该也是吓到了,倏地离开我的唇,直起腰桿,眼眸里还是一如往常的不带一丝波澜。
「听懂就好,继续练。」他理了理袖子,走回刚刚的位置继续看他的书。
他语里的云淡风轻让我不禁有点气愤,我都被他吻了,他怎么能当作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而且他还想伸舌头!
脑袋晕呼呼地嗡嗡作响,我又拿起水杯想喝点水清醒一下,却发现里面的水早就在不久前被我喝完了。
「家里的水没了,你先喝我的。」
何杰的话轻飘飘地溜进耳里,我转头看向他,带着疑惑,只见他挑起眉,目光依旧停在书上,然后又轻飘飘地丢下一句:「不然你可以决定渴死。」
呵呵,没想到这廝也爱玩傲骄这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