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我快乐吗？
我反问我自己。
不，
我并不快乐！
阿姨的脸上蒙上了一层想念，她淡淡的跟我说。
「今天⋯是⋯芝路离开我们一年的日子。」
听阿姨这么说，我才惊觉时间过得如此的快。所有的人、事、物，并没有因为王芝路的离开而停止转动，只有我停留在原地，我不是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而是我不愿面对王芝路已离开的事实。
一年前的那场车祸，夺走了阿姨、叔叔唯一的女儿，也夺走了我这一生的挚爱。
从阿姨口中说出王芝路的名字，我的心有如释重负的感觉，我来日本半年，我们从未曾提起王芝路的名字，像是这个人从未存在过似的，可是⋯这人明明就曾出现在我们的生命里⋯
我哭着对阿姨说。
「阿姨，我⋯好想、好想⋯小路。」
「我知道，你每个走过、看过的地方，都是芝路最喜欢的地方，我怎么会不知你在想什么？我们知道你并未走出伤痛。所以，叔叔和我才决定只要你不提，我们便不提。可是，汸朵⋯想念一个人，不是只有悲伤。」
原来⋯是他们刻意不提到王芝路，我不敢提是怕触碰到他们内心的伤。至今⋯我才明白至始至终只有我⋯还活在过去。
「阿姨，对不起⋯要不是我⋯找小路⋯去，她也⋯不会⋯发生意外。」
我啜泣着说着我内心的愧疚，那天要不是我找王芝路去酒吧喝酒，她也不会被拒捕的嫌犯给迎面撞上，送去医院急救了一晚，仍回天乏术。那晚的情形，在我脑海里挥之不去，我到至今依旧仍自责与内疚。
「汸朵，那是一场意外。没有任何人会怪你。」
王芝路的离开从未有任何人怪罪于我，可我的内心总觉愧对阿姨、叔叔，还有顏慈萍⋯她努力的将王芝路推向我，只为了能看到王芝路开心的笑容。而我⋯却⋯让王芝路彻底的消失在我们的生命里⋯
「阿姨，你跟叔叔不会有遗憾吗？」
阿姨看着我，带着释怀的微笑问我。
「汸朵，那你的遗憾是什么？」
「我⋯⋯」
我的遗憾是未能亲口对王芝路说⋯我爱她。
「汸朵，你不需要再自责。不是我跟叔叔认命，也不是我们没有遗憾，芝路是我们俩唯一的孩子，我们对她的疼爱，相信你也清楚。走出伤痛并不是要你忘了她，而是带着她的信念走下去。你们的事，芝路有跟我聊过，虽然⋯你们最终无法在一起，可是你不坊去想想，你们这十几年来的相处，是不是快乐的？如果是⋯我想她的人生不枉走这一遭。」
「小路是个很容易带给我快乐的人，她有种莫名的魔力，跟她相处我觉得很舒服，我爱她黏着我，她的撒娇、调皮、笑容我都爱，还有她也是个爱哭鬼。只是⋯我以为⋯她能陪我很久很久。」
我把心里的话都跟阿姨说。
「我们就当作，她是因为太顽皮了，所以被老天爷惩罚下来当人类的天使，而如今她的任务已完成，回去当天使了。」
我红着眼眶看着阿姨，他们承受的痛一定比我多，他们都能走出伤痛，而我却还活在悲伤中。
「阿姨，我知道了！谢谢你⋯」
「你好好想想，我们都希望你能勇敢走出来，笑容才适合你，知道吗？」
我们聊完，阿姨去房间拿了一个小盒子给我。
「阿姨，这是⋯」
「这是芝路要送你的。」
「小路？」
阿姨跟我说，那年王芝路来日本找他们，买了两条手鍊，一条带回台湾送顏慈萍，一条留在她这。
「为什么小路不带回台湾送我？」
「芝路说，她这辈子有两个重要的朋友，一个是很珍惜她的顏慈萍，一个是她很珍惜的周汸朵。她原本是想带你看完所有她喜欢的风景，再送你。」
我不明白的看着阿姨。
「不懂，对吧！」
我点点头。
「汸朵，当你释怀芝路的离开，你可以再去走一遍她喜欢的地方，到时你就会明白了。」
王芝路离开半年后，我来到了日本。最后，我在日本整整待上了一年，感受了四季的变化，也像是代替了王芝路，陪伴在她父母的身边。
当我决定再去其它国家看看，阿姨很替我开心。离开日本前，阿姨跟我说⋯
「世界很大，别让自己的心侷限住了！」
就如同那年我决定离开台湾，小恩送我那杯『期待』，她跟我说⋯
「期待你有天再来、期待你能够走出来、期待有天咖啡店会再营业、期待你找到陪伴的人、期待你能有更好的人生，我相信小路也是这样期待着。加油～小朵！」
『期待』就像冬天里的太阳，有如小恩的笑容、阿姨的温柔，给人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