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御宅屋 > 古言 > 锦鲤小皇后 > 一百一四
  第一百一十四章
  杨幺儿只记得一个文昌山, 萧弋一问她爬哪座山去, 她脱口而出就是文昌山。
  说罢, 杨幺儿还扭头去瞧刘嬷嬷:“说错了么?”
  刘嬷嬷笑道:“娘娘没有说错, 娘娘记性是极好的。”
  杨幺儿眨着眼心想, 她也觉得自己记性比从前更好了。
  这样想的, 便立时觉得高兴了不少, 于是就不自觉地攥住了萧弋的袖子。
  萧弋张开手掌,将她的整个手都包裹在了掌心,然后就这么牵着她往外走, 口中道:“那便去文昌山。”
  一行人早就收拾好了,只等萧弋一声令下,便即刻启程往文昌山去。
  而这一回比较起上一回, 阵势则更要大一些。
  萧弋出宫, 本就没打算瞒着大臣、低调出行。他正是要光明正大,方才免去不少麻烦, 也免去了一定的危险。明面上瞧着只有他身后带的这些人, 但实际上暗地里还有不少人都盯着他的安危。
  萧弋倒不怕旁的, 但他怕幺儿再遭遇什么。
  独自一人走到木木翰这样的事, 有一回便够了。
  杨幺儿知晓萧弋没有来过, 待马车一路往山上行的时候, 她便扒住了窗户,低低同萧弋作起了介绍,尽管有时语序还有些混乱。
  “这里种了许多花……那里有林子, 有松果。我捡过。”
  萧弋心说, 朕知道。你给的松果,如今还在多宝格的匣子里放着呢。
  “这里有亭子,嬷嬷说,能避风雨。”
  “有棵树,在那里。皇上瞧见了吗?很大的一棵树,像一把大大的伞。”
  杨幺儿的口吻,就如同和小伙伴分享哪个果子好吃一般,带着一点天真气息,但又认真极了。
  萧弋听得也十分认真。
  杨幺儿见他模样,更觉受了极大的鼓励,说话越发地顺溜了。
  待到马车不知不觉行到了文昌观的门口,杨幺儿方才住了嘴。
  而萧弋这时也才托住她的下巴,指腹轻轻摩挲过她的唇,低声道:“幺儿今日说了许多话,每一句都顺畅许多,比过去的句子也要长许多。”
  杨幺儿微微瞪大了眼,然后自己才一点点地回过了味儿。
  “真的?”杨幺儿细声细气地问。
  “真的。”萧弋嗓音低哑地应和。
  马车内的温馨气氛倒是没能维持过一盏茶的功夫,赵公公在外头低声道:“皇上,娘娘,道观在行饿祭祷仪式。”
  “去问问,能否进门一并参与。”萧弋道。
  “是。”赵公公应着声,走远了。
  萧弋凑近了杨幺儿,道:“幺儿怎么呆住了?”
  杨幺儿舔了舔唇,开口道:“嗯……想呆住。”
  萧弋好笑地道:“好,想呆住,那便呆住吧。”
  不多时,赵公公便回来了,隔着一道帘子,道:“道人邀皇上与娘娘一并过斋。”
  萧弋应了一声,打起帘子。
  赵公公忙从外头也将帘子掀住。
  二人先后下了马车,萧弋却并未急着挪动步子,他转身给杨幺儿正了正帷帽,这才握住了她的手,带着她往里行去。
  待刚一踏进门,便见道长不急不缓地走来,朝萧弋行了一个大大的拜礼:“见过二位贵人。”
  这道长倒是个聪明的,想来从道观外的阵势窥出了一二。
  道长径直将他们引向了斋堂。
  斋堂内外隔开,他们便在内室落座,几个小道童迅速盛来了斋饭,在萧弋与杨幺儿的跟前一一布好。
  等到布好后,有小道童进来躬身道:“师父,外头又来了几位贵人。”
  道长再度向萧弋和杨幺儿施了礼,这才退出去。
  文昌观在京中素有名气,达官贵人常来吃斋饭,再在道长处求上一卦,捐些香油钱……书生、闺阁女儿,更是爱往这边来,求功名,求姻缘各有所需。
  因而还有其他贵人来,倒也不奇怪。
  萧弋连眉毛都没抬一下。
  二人晨起时,吃得不多,一路行来,倒还真有些饿了,待小太监试过菜后,他们便慢慢吃了起来。
  待用完饭,杨幺儿朝外看去,巴巴地看了一会儿,道:“他们在做什么?”
  萧弋道:“卜卦。”
  杨幺儿没见过这样的场景,一时好奇心起。
  萧弋见状,便拉着她走出去,道:“先前正是钦天监卜卦,说是岷泽县里头有个幺儿,应当嫁与朕为妻,于是你便来到这里了。”
  杨幺儿头一回听见这样的话。
  她先前懵懵懂懂,连冲喜为何物都不知。
  现下乍然听见,杨幺儿便费力地将这番话消化了一会儿:“……嗯,那是好事,还是坏事?”
  萧弋微微俯身,凑在她的耳边道:“自是好事,一桩天大的好事。”
  他的气息挨得太近了些,杨幺儿觉得耳朵有些烫。
  她忍不住抬手揉了揉,随即指着自己,问:“我也能卜卦?”
  “能,你若想试一试,便去试试。”萧弋说着,却是暗暗朝赵公公使了个眼色,赵公公心下会意,落后了两步。
  赵公公自己没去,但他却差了个不起眼的小太监去。
  小太监脚程快,挤在人群里,悄悄地就到了道长的身边,笑道:“道长可识得我?”
  道长自然有些识人本事,当即道:“是那位贵人身边伺候的。可是贵人有什么吩咐?”
  “一会儿我家夫人过来求一卦,若是好卦,那自然只管解答便是。若是不好的卦……”
  道长微微颔首道:“贫道省得。”
  要在京中立足,道长自是个圆滑之人。
  卦象如何,只管说与这家男主人听就是了,何必叫那夫人听了平添烦忧呢?人家添了烦忧,到时候他就也得添烦忧了。
  小太监传完了话,便又隐匿在了人群之中。
  杨幺儿几人走得慢,过了会儿才走到了道长的屋外。
  屋外等着不少人。
  他们便也如旁人一般,等在了门外,二人并肩而立,倒也不觉得无聊。甚至觉得这样难得的平凡时光,竟也是好的。
  那厢文昌观外。
  丫鬟扶住了常家姑娘,道:“今日好多的人。”
  “今日道长要起卦,许多人都会赶过来求他这一卦。”常姑娘道。
  丫鬟疑惑道:“这样多的人,算得过来么?”
  “挑两三个显贵的客人,再挑两三个书生,再挑两三个闺阁千金,便谁也不得罪了。”常姑娘说着进了门,四下打量起来。
  帷帽遮挡了视线,但常姑娘还是一眼从人群中瞥见了她想要找的人。
  到底是天潢贵胄,纵使是在人群中,也是极为显眼的,旁人万不能及。
  常姑娘道:“咱们上前头去。”
  “咱们也去求卦?”
  常姑娘点头:“求。”
  说着,她们也挤了进去,到了道长的屋门外。
  杨幺儿站在萧弋身边,等候的时候,便总会往四周瞧一瞧。这一瞧,她便低声道:“钧定侯夫人,还有萧光和。”
  萧弋回头扫了一眼。
  萧光和的确随钧定侯夫人站在一处,想来也是来求卦的。
  没一会儿,就连李天吉家里那对双胞姐妹,还有孟家兄妹,这些杨幺儿先前见过的人,也都在文昌观里见着了。
  萧弋倒是没说什么,只是不动声色地挡住了杨幺儿。
  不多时,小道童便出来请杨幺儿进门。
  萧弋紧盯着她的背影,目送着她进了门,莲桂跟了上去。
  那道门刚一关上,萧弋便听见耳边传来一道声音:“臣女常淑云见过贵人。”
  萧弋头也不回。
  常淑云好奇道:“方才是皇后娘娘?”
  萧弋这才冷淡地扫了她一眼,道:“原来是常家姑娘。”
  常淑云心跳快了快,脸上写着几乎不作掩藏的野心。
  这是个段位比李妧还要低的女人。
  这厢杨幺儿进了内室,坐下,揭起了帷帽。
  道长盯着她目光一滞:“原来是姑娘……不,原来是夫人。夫人上回来到文昌观,立在树下,那般情景贫道还历历在目,不敢忘却。今日不成想到,竟是再相见了。”
  道长笑道:“这一卦也不必卜了。”
  “嗯?”杨幺儿这才有了点反应,歪了下头。
  道长笑着起身:“夫人天生贵重命,又何须贫道来卜呢?”
  莲桂在一旁笑了:“道长说的是。”
  杨幺儿却不肯走,她道:“我想瞧瞧卜卦。”
  道长顿了顿,道:“罢,不若再请一位进门,待贫道为他卜卦,演示给娘娘看?”
  杨幺儿点了下头。
  小道童便立即出去又邀了一人进来。
  门一开,进来的人一愣,就连道长自己也是一愣。
  杨幺儿扭头瞧了一眼,认出了对方是谁:“越王。”
  萧正廷几乎手脚都僵住了。
  杨幺儿在这儿,想必皇上也在附近,以皇上的性子,若是方才见着他也进了门,只怕要多想。
  杨幺儿问他:“你要卜卦?”
  萧正廷点头:“是。”
  他实则并非来卜卦的,他与道长乃是老友,不过是来此地受道家熏陶,以解胸中的烦闷抑郁罢了。
  杨幺儿道:“我能瞧吗?”
  哪有什么是她所不能瞧的呢?
  萧正廷这才渐渐恢复了肢体动作,走过去坐下,道:“能。”
  他与她都坐在桌案前,但实际中间隔了好长一段距离。
  道长将笔墨摆在萧正廷的面前,道:“请殿下提笔随意写下心中想到的两个字。”
  萧正廷这会儿乍见了杨幺儿,脑中一时便浮现了头一回见她时的模样。他微微垂眸,提笔写下一个“月”字。
  那时,他便觉得她如月桂仙子。
  到今日,便也依旧如此觉得。
  道长低头瞧了一眼,脸色却是微微变了,他长叹一声道:“不成,不成,诸事不成。”
  杨幺儿眼底浮现一丝疑惑。
  这样便算完了?
  杨幺儿有些失望地起身,道:“没什么好瞧。”
  道长不好开口过于直白,便只笑道:“本也只是些微末本事,不敢在贵人跟前卖弄。”
  见杨幺儿起身往外走,萧正廷便也紧跟着起了身,他压着沉沉面色,道:“改日再拜访道长。”
  道长声音微沉,道:“改日恭候。”
  门再度开了。
  外头便又聒噪起来。
  人群也攒动了起来。
  常淑云一下子便扑向了萧弋,口中娇叱一声:“谁撞我?”
  杨幺儿眼底乍然落入这样一幕。
  比上回还要强烈些。
  直叫人头晕眼花,又闷又涨,一口气得费了大力气才能喘出来。
  她想也不想,只出自本能,急急便往那厢走,只是门外还有几步台阶,萧正廷眉头一跳,怕她摔倒,伸手将她拉了一把。
  杨幺儿的心跳漏了一拍,随即便是越加地急,越加地急……
  胸口一颗心,好似“啪”地就跳了出去。
  我生气了。
  杨幺儿无比清醒,又无比清晰地想。
  可我心跳得也快极了。
  她扭头瞥了一眼萧正廷。
  比上回凤亭救她的时候,跳得还要急得急。
  杨幺儿想着想着,猛地挣开了萧正廷的手臂。
  可我不喜欢他的……
  不喜欢的!
  她想。
  杨幺儿拎着裙摆,下了台阶,漂亮得不染尘埃的五官,刹那染上了几分凶巴巴的味道。
  她立在萧弋的跟前,头一回喊了他的名字,凶巴巴极了:“萧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