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的夏天总是漫长惬意,回忆里大部分片段都弥漫着热烈的空气。
嗡嗡作响的空调,重复旋转的白色扇叶。
那时严海峰和薛爸休假时会聚在一起喝酒,从清晨一直喝到日暮。
孩童的友谊也建立在方形的酒桌之上。
严烟会为了一颗花生米,一块冰镇西瓜,一口冰可乐发脾气。
薛子奇不会抢她爱吃的食物,也知道她吃什么都习惯剩一口。每次他以为她不吃了,才敢将那一口送到自己嘴边。
小小的薛子奇睁着无辜下垂眼:“对不起,我以为你不吃了。”
薛子奇也会整蛊她,拿水杯装白酒,骗严烟那是雪碧。
记忆里的她像没有嗅觉的傻子一样,稀里糊涂地接过薛子奇手中的杯子,一口闷完,辛辣火燎的滋味从舌尖烧到咽喉,急得她直跺脚。
所有人都在笑。
薛妈指责他们不像话,小孩不懂事,大人也不靠谱。
薛爸讪讪地笑:“玩嘛。”
严海峰乐得直拍大腿,冲薛子奇伸大拇指。把严烟搂到怀里,捏捏她的小脸:“我的傻乖乖,别人给你什么你都敢喝啊。”
严烟奶声奶气地回答:“奇奇不是别人,是弟弟。”
童年确实有过那样被捉弄却倍感幸福的时刻。
现在同样的场景又再次在酒桌上演。
裴嘉歆买了几包怪味糖倒在碟子里,让在座的各位挑一颗。
严烟不想吃这个,据说有些味道很匪夷所思,但他们都吃了——裴嘉言吃得是甜味的;薛子奇挑了颗酸味的;最倒霉的也不过是彭浩,选了个草味的。
薛子奇笃定地说严烟运气好,让她大胆地选。
看着他的眼睛,严烟还没喝酒就醉了。
她谨慎地挑了一颗黑色的糖豆。
外表已经这么磕碜了,内里好歹争气点吧。
她是抱着这样的心态吃下去的。
一分钟后,桌边所有人都在笑。
不用照镜子,严烟就知道自己的脸色是刘星想染的头发的颜色。
那颗糖在她嘴里,她不知道吐在哪儿。当众不好意思吐出来,也咽不下去。
她弱弱地问薛子奇:“或许,你吃过屎吗?”
薛子奇本来憋着不敢笑的,听见这句再也绷不住了:“但凡是个人都不可能吃那玩意儿。不过我想,你现在比大毛更了解它的味道。”
大毛是小区保安养的金毛犬。
严烟的声音带着哭腔:“怎么办,我好想死。”
薛子奇忍住笑意,将手递到她嘴边:“吐出来啊。”
严烟看着他那只修长白净的手,她做不到。
他有洁癖。
她不敢想,如果她把沾满了唾液、化了半颗的糖吐到他手心,下一个崩溃发飙的人会不会是薛子奇。
“你给我找张纸巾!”严烟发出了类似尖叫鸡的刺耳的声音。
薛子奇用力捏住她的脸颊,命令她把糖吐出来:“你快赶紧的吧,别磨叽了,再不吐我给你抠出来了。”
看着薛子奇手心那摊黏腻,严烟先崩溃了:“薛子奇,你好脏……”
薛子奇脸上一阵青一阵紫,额角青筋突突直跳,不可置信地反问:“我脏?我脏?”
他起身去卫生间洗手,严烟紧跟其后,薛子奇不解:“你跟着我做什么?”
严烟抬眼看他,用自认为含情脉脉的眼神盯着他。薛子奇想跑却被她拉住了衣摆,她踮起脚尖凑到他面前。
薛子奇高举双手连连后退,被她逼到墙角,扬起下巴躲开她的吻,嘴里求饶:“姐,放过我吧,别劫色。我有钱,我手机锁屏密码是0518。”
空气瞬间安静。
严烟呼吸一滞,松开手,疑惑地望着薛子奇。
他此刻也没有跑的心思了,像个做错事的小孩垂下眼睑,不知道在想什么。
“为什么是我生日?”
回应她的只有清吧里的歌声。
严烟想继续追问,他扣住她的后脑,温热的唇瓣碾过她的唇,和她共享了长达两分钟的糟糕的味道。
一吻结束,薛子奇留给她的只有背影:“严烟,我受不了了。”
严烟还楞在原地。
她也受不了了。
她觉得自己可能是疯了。
这个糖,后味是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