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瓷的手抖了一下。
不过下一刻,她就回忆起,Ivan身上有吸血鬼的血统,这些血袋说不定就是给他准备的。她朝正对着她的架子走去,踮起脚从上面取下了一只血袋,那上面的标号写着一个类似保质期的日期,就跟超市里食物的包装一样,而角落则有着两行龙飞凤舞的字迹。安瓷眯起眼睛,辨认出那上面分别写着“克利夫兰临床基金会”,和“Arthur·Adams”。
联想到昨晚和今天上午克利夫兰出事,Andre被紧急叫过去帮忙处理,Adams家族跟Romanov家族渊源看来当真不浅……这些血袋八成都来自Adams旗下的医疗中心,专门提供给Ivan食用的。就是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这两家关系不错,Eric和Andre在学校却势如水火。
她将这只血袋翻了过来,另一行代表收信人的小字映入眼帘。
“Sue·Romanov收”
那只血袋一下子掉到了地上。
门外的Ivan耳朵一动。
他走到窄门跟前,正好听到里面传来凌乱的脚步声。而甫一开门,他就看见安瓷已经坐在了餐桌跟前,她紧张地抓着刀叉,身体僵硬,胸口不断起伏。
Ivan蹙了蹙眉头:“你怎么了?”
“没……没怎么……”安瓷的声音不自然的高。Ivan当然不会相信,目光在屋子里扫了一圈,立刻就发现冷冻室的门有打开过的痕迹。他抱臂道:“你进了冷冻室,看到血袋被吓着了?”
安瓷张了张嘴:“我没被吓到,我只是……”
“那些血袋是我和父亲的东西。我有吸血鬼血统,而他,他算是纯血吸血鬼。”Ivan冷静地说道,“放心,我的血统里面狼人占比更重,对血的需求量不算大,那些血袋大部分都是给他的。你不用担心我会突然扑上来吸你的血。”
“他、他是吸血鬼……?不对,我不是担心这个。”安瓷的脑袋嗡嗡作响,眼前还徘徊着那个“Sue·Romanov”。她明明记得,自己上一回看到这个名字出现,是在当初听从校长的命令,从自己寝室的抽屉里面拿出那支身为陪葬品的十字架时。Andre和Ilya对他们的父亲极为尊重,并不会直呼姓名,而Edward·Garcia讲出这个名字时,安瓷满脑子都是Andre,根本没注意听。因此方才不期然看到本该属于死者的姓名,才会一下子呆住了。
她深吸了一口气,试探性地看向Ivan:“校长先生,是叫做Sue·Romanov吗?”
“嗯。”Ivan点了下头,他留神观察着安瓷的神态,见她有些惶然的样子,又说道:“你问他干什么?”
“呃,就是,他有没有跟他同名同姓,只不过去世了的兄弟……?”安瓷小心翼翼地看着Ivan。
“没有,至少我这二十年里没见过他什么兄弟。”Ivan道,“不过异族的年龄很漫长。现在你听他们说自己只有十几岁、二十岁,那是指他们拥有人类灵智之后度过的时间,在拥有灵智之前,很多异族都会在混沌中待上好几十年。所以,说不定他拥有灵智之前有兄弟,但是我们不知道。”
“可他不是吸血鬼吗?”安瓷问,“像吸血鬼这种生物也会经历没有灵智的日子吗?”
“我不知道,我只是猜测而已。吸血鬼在异族里面占比很少,因为大部分都在中世纪被烧死了,我也只有一点血脉来自吸血鬼,大部分都属于狼人。”他看向自己的手,“所以我的魔形会是一头狼。”
但这样依然没办法解释为什么“Sue·Romanov”这个名字会出现在陪葬品十字架上,上面写的还是“愿上帝赐福”。安瓷对超自然生物了解不深,但她很清楚吸血鬼跟基督教就算有联系,那也是对立的仇敌,她很难理解为什么一个吸血鬼的名字会被刻在十字架上,甚至听当时Sue在电话中字里行间的语气,还让她把这东西当作了护身符。
此外,有关于异族年龄计算的话题也让安瓷有些在意,她偷偷看着Ivan翡翠色的眼睛,忍不住好奇地问道:“我能不能问一下,你的真实年龄是多少?”
“不记得了。”Ivan冷淡地回答,“我杀了卓娅和埃米尔之后,记忆混乱得厉害,很长一段时间都浑浑噩噩的。父亲把我带到美国之后才慢慢好起来。”
两人不约而同地沉默下来。
“……我很抱歉。”安瓷自觉说错了话,尴尬地小声道。Ivan摇了摇头,凝视着自己的指尖:“那是我干的,没必要否认。此外,我还要提醒你,最好不要随便问异族所谓的真实年龄,对于我们来说,只有一个年龄,那就是得到灵智之后的年龄。”
“为什么?”安瓷蹙了蹙眉。
“因为所有异族,无论是纯血还是混血,都在拼了命地要变成真正的人类。对于异族来说,动物性是下贱、下流的,而无法控制自己的动物性,更是下贱中的下贱。所有异族都以在血激期间仍然保持人类形态、维持人类理智为傲,这代表着他们是‘人类’。这就是为什么混血种很不受待见,我们没办法约束自己的本能,总是不由自主地露出魔形。”
“但我听Andre说,你们变回魔形时才是最舒服的状态。”安瓷疑惑地看着他,“我觉得,其实你没必要逼着自己去像人,做自己就好了嘛,Andre昨晚上还不是在我面前露出魔形了……而且,人类也没办法彻底控制自己的本能,只要没有杀人放火或者犯其他罪就行……”
Ivan从椅子上霍然起身。
他的胸口用力地起伏起来,苍白的脸颊也涌上红晕,他忽的伸出手,用竹节似的手指轻轻扣住安瓷的脖子。他的头朝她低了下去,冰冷的呼吸洒在安瓷的脸上,后者一瞬间怔住了。
“Andre在你面前露出魔形,是因为他是纯血,他不需要经受像我一样的痛苦,而我——安瓷,如果我在你面前露出魔形。”
在她不安的注视下,Ivan再次靠近了她,两人之间的距离缩短到无以复加的地步。安瓷被他呼出的气息弄得发痒,忍不住闭上双眼。她感到Ivan的指尖扫过她的嘴唇,然后是她纤细脖颈上淡青色的血管。
“——我会瞬间咬断你的喉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