畸形的肉山上面长满了属于孩子们的手，这些手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怪物，只有在最中间的，是属于叶恒记忆中母亲的面孔，可是脸上却满是痛苦和挣扎，血泪顺着母亲的脸落下来，明明听不到声音，可是叶恒却觉得妈妈在哭。
他转过身来，毫不畏惧眼前这个肉山，朝着那肉山走了过去，已经将血液滴在了安魂符上。
那肉山没有动弹，只是能看出叶蔷脸上痛苦的模样，她张开嘴不知道在说什么，浑身的手臂疯狂的挥舞着，似乎是在拒绝儿子的靠近，可是叶恒完全没有停下来，他走过去，在接近了母亲之后，拿起了安魂符。
他又哭起来，只是这一次，却是笑着哭，明明看到母亲应该是开心的事情，可是眼泪却不听话的掉下来。
他温柔的将安魂符贴在了这座肉山上，带着无比的依赖，伸出手来，被这肉山拥入其中。
“妈妈，你再抱抱我吧，像小时候一样。”
第258章 魂灵成观音
当安魂符贴在了叶蔷身上的时候，所有在天台上的人都看到了他们人生中难以去描述的画面。
那是一座巨大的肉山，足足有两米多高，上面由各种蠕动的肉以及手臂组合而成，在那手臂上甚至还有许许多多的牙齿和眼睛，最中央露出一张脸的女人双眼通红，落下血泪来，那不断涌动的手指将叶恒缓缓的抱入自己的肉山之中，许多手捏住了叶恒的身体，将叶恒缓缓的送上去，甚至最终整个身体都附在了这个肉山上，在临近女人的面孔时，那曾经属于女人的双手，拥住了儿子的身躯。
众人都听到了女人似悲似喜的哭泣声。
“阿恒……妈妈的宝贝……”
郭燃还害怕这个肉山伤害到叶恒，本来想往前去，结果却是看到了叶恒被众多手臂小心翼翼的送上去，然后被女人的手臂温柔的拥抱，这一刻，明明是如此崎岖畸形的身体，可是却是让郭燃感觉到了一种无法言说的佛性。
是一种莫名的让人觉得悲天悯人的慈悲，一下子烧的人心脏抽疼。
龙猎云也是仰着头，看着这属于叶恒独有的母亲。
与西戎，陈金斌，苗浩勋以及冯晨晨四个人都吓蒙了，一下子后退好几步，还有被吓尿的，总之对于这样的画面，他们是十分恐惧的，更何况作为作恶者，他们甚至对叶恒动过手，而这样恐怖的东西，轻而易举的能够杀死他们。
崔启德和林泽曼两人也呆愣愣的看着这一幕，这挑战了他们世界观的一幕，却是让两人莫名的落泪，却又一时之间不知道自己为何落泪。
叶蔷纵然是化身厉鬼，却因为生前被人分尸，所以死后的魂魄会寻找曾经尸体，魂体不全，所以在修炼的过程中，她又是一个母亲，捡到了不少被父母抛弃的弃婴鬼，还有一些死亡之后迷迷糊糊的小鬼，她成为了这些小鬼的母亲，将这些小鬼温柔的抚养，可是挡不住世间鬼魂的驱散，最终只能够在这些小鬼消散之前，将他们的鬼魂吞噬入身体之中。
十几年的时间，叶蔷变成了这么一座大的肉山，却是死去的小鬼们最珍爱的存在，它们会依赖在叶蔷身边撒娇，会像是活着的孩子一样哭泣。
叶蔷已然并不是那跟于晓雅一样的恶鬼，她已然成神。
在叶蔷身上滋长出来的手臂，都是那些曾经受到过叶蔷庇佑的孩子们，它们成为了鬼母的一体，随时保护鬼母，也感受到鬼母所有的思想，此时抱着自己儿子的叶蔷，用自己的手臂轻轻的搂着儿子，另外一只手则是小心翼翼的触碰儿子的脸颊，想要替儿子擦拭眼泪。
叶恒就像是幼时被母亲抱在怀里的那样，他看着正在流出血泪的母亲，纵然嗓子有些沙哑，却还是十分的乖巧。
“妈妈，你还是跟以前一样，软软的，抱我的时候很温柔。”
他伸出手来，轻轻的帮着已经面目全非的母亲擦拭眼泪，那血泪沾染着叶恒的手指，成了红色，可是他心里却更加的委屈了，一想到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母亲早就已经死亡，甚至可能在生前遭受到非常恐怖的对待，叶恒就心疼的不行，眼泪无知无觉得落下。
“妈妈……”
他忽然不敢看母亲，扭头就将自己的脸颊埋到了叶蔷的身上，他还不知道在叶蔷这座肉身上，任何一个地方都是眼睛，他闭着眼睛，浑身都在颤抖，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拽住了叶蔷的手指。
闭着眼睛的睫毛正在颤抖，不断的有泪水倾泻而出，落在了叶蔷的肉山上，最后被温柔的舔舐干净。
“妈妈，你疼不疼啊？”
他哽咽的问着，紧紧的握住了叶蔷冰凉的手指，不断的问着。
“妈妈，你是不是特别疼啊？”
是像是被欺负那样的疼么？是像是被人侮辱那样的疼么？是被所有人白眼的那种疼么？
叶恒在看到了母亲之后，忽然觉得自己遭受的一切，那些疼痛比不上母亲所遭受的万分之一，警察哥哥说母亲是被分尸，那一定非常疼吧？疼的……快要死了吧？
他一想到这一切，便疼的心脏都要抽搐了，就这样像是小时候那样趴在母亲怀中不断的哭泣着，却又不知道在祈求着什么。
叶蔷轻轻的抚摸叶恒颤抖的后背，知道儿子是心疼自己，她这些年眼睁睁的看着儿子受尽苦楚，又何尝不是一样的痛苦？
这世间的幸福大约都是相似的，只有痛苦是各自的苦难，如同吞下玻璃渣一般的疼痛，叫人痛不欲生。
她说不出任何安慰儿子的话，只是轻轻的晃着手臂，像是小时候哄着儿子的那样，然后嘴里哼唱着属于南方的，听不清歌词的曲子。
属于母亲安慰的曲子飘荡在整个学校中，是温柔的仿佛亲吻一般的爱，是包容中带着心疼的泪水在蒸发，除了在天台上的鬼母叶蔷之外，在天台之下，无数的小鬼此时都抬起头来，听着母亲哼唱的曲子，那青紫色的脸上露出陶醉的表情。
这些小鬼们每一个都扒在学生身上，只要母亲下达命令，它们就会第一时间杀死这让母亲难过落泪的人类。
鬼魂早就跟人类殊途，自然是不会同情人类，它们只是需要妈妈的孩子，此时听着妈妈的曲子，露出幸福的笑容。
这一幕落在谢庭洲的眼中，巨大的肉山本来应该恐怖，却是充满了佛性和神性，这一刻的叶蔷哪里像是恶鬼？她是鬼婴和小鬼们最爱的鬼母，是含恨而生却又因爱而活的鬼母观音。
郭燃和龙猎云也呆呆的看着这一幕，忽然理解了为什么谢庭洲说这里的人都活不了。
若是叶恒死亡，恐怕这个学校的所有人都要给叶恒陪葬。
听着儿时熟悉的曲子，是属于母亲熟悉的哼唱，哭泣的叶恒终于被母亲安慰好，如今已经快要十七岁的叶恒，这会儿恢复过来之后才有些不好意思，可是还是被叶蔷搂在怀里，他缓缓抬起身子，跟母亲对视。
明明知道眼前的母亲已经是警察同志口中的鬼母，可是对于叶恒来说，这依旧是自己的母亲。
“妈妈，我不想死了，我会活着的，我要替你伸冤，我要让所有人知道你不是跟别人跑了，警察哥哥说你是被人杀害了。”
他轻轻的抚摸着母亲的面孔，纵然这面孔后面都是蠕动的肉山，可是叶恒并不恐惧。
他的爱已经超越了怖。
“妈妈，你告诉我，是谁杀死了你？”
来了，来了，不知道为什么，这会儿所有人都紧张的要命，有句老话说得好，遇到鬼魂的时候，千万不要问她是被谁杀死了，这样会刺激到鬼魂。
不过叶蔷却是不同，她红色的眼睛看着儿子叶恒，依旧是那么的温柔，没有任何发狂的征兆，开口道。
“是杜一涵，杜一涵杀死了我，将我的尸体分开，一部分封进了墙壁中，一部分扔进了江中，还有一部分在下水道。”
叶蔷说出了曾经死亡的真相，而这个结果并不让谢庭洲跟龙猎云以及郭燃这种警察震惊，却是让叶恒懵了。
众所周知，一旦夫妻中的一个死亡，一般情况下，另外一个就是最直接的嫌疑人。
很多案件都是这样，看最后的受益人是谁，那么这个嫌疑人就是谁。
“我留着他的命，只是希望他抚养你长大，阿恒，妈妈一直都在看着你，妈妈希望你能够好好长大，成为一个活的轻松的人。”
她轻轻的抚摸着儿子的发丝，却是平静的眼神里带了怒意。
“可是我没有想到，人才是这个世界上最恐怖的怪物，他们要杀死你，而我却无能为力。”
人鬼不可通，纵然是叶蔷这种鬼母，也只能够在一定范围内影响一些事情，不能出现在人前，这也是为什么叶蔷明明看到了叶恒遭受苦难却没办法帮忙的原因，她能做的，也只是要这些人受到伤害。
可是今日叶恒在叶蔷面前差点儿被逼死，她的愤怒达到了巅峰，才第一次召唤了小鬼过来杀人，若是今日叶恒真的死了，叶蔷便一定会屠戮尽这个学校的所有人！
“妈妈，这不是你的错，是我不够坚强，如果我知道你一直陪在我身边，无论遭遇什么，我都会努力的活着，因为我有你，我有妈妈。”
人有些时候活着，就是需要一个支撑，叶恒之前自杀，也是因为生无可恋，而现在知道妈妈就陪在自己身边，他自然不想死，他还要做很多事情。
他要替妈妈伸冤，要真相大白。
他要跟妈妈过之后的人生，他不要让妈妈哭，再也不要让妈妈难过。
“妈妈，今天不要杀人好不好？我想让你的事情真相大白，我想让所有人知道你是一个好人，我还想让你陪着我以后度过每一天，每一个清晨没一个夜晚。”
擦干了母亲脸上的血泪，叶恒像是小时候一样亲吻妈妈的侧脸，充满依赖。
“妈妈，我爱你，好想好想你。”
当叶恒说出这句话，整个学校里面的学生忽然从迷茫中醒来，所有人都听到了各种各样小孩子的声音，像是欢唱，像是叫喊，像是狂欢，却真诚又疯狂。
“妈妈我爱你！”
“妈妈我爱你！”
“妈妈我爱你哦！”
属于鬼魂的爱意刺耳又疯狂，真挚又虔诚，这一刻谢庭洲站在那里，身旁的所有人不知道何时起已经跪倒在地，他们虔诚的跪在这座肉山面前，双手合十，想是跪拜神佛一样虔诚祈祷。
“鬼母观音，请您怜悯孩子们。”
“鬼母观音，请您爱惜孩子们。”
“鬼母观音，请您庇佑孩子们。”
一声声真诚的祈祷，让那庞大的肉山再次拥有了别样的神性，谢庭洲看到这鬼母观音身上的金光，却是笑了。
这一刻，鬼母观音，已然成神。
第259章 参拜鬼菩萨
充满鬼魂的世界，必然有制约，那么制约这些鬼魂的，便是神。
神明高坐于云端之上，却从不肯俯瞰人间，更别说拯救深陷痛苦之中的人类，所以便有了另外一个词——造神。
超脱于极限的感情和能力，肉身和灵魂的撕扯之后，便会成为人造之神。
自古以来，人造之神往往通过极致的痛苦，长久的疯魔和献祭，才造就了邪神。
还有一批被人们自愿供奉之后鬼魂成神的地神，这种能力不大，庇佑的人很少。
而眼前的鬼母观音，却是真正的鬼神。
她经受极致的痛苦死亡，又因为爱而灵魂重生，她心怀大爱，庇佑孤魂，又心中难放小爱，自我挣扎，成神成魔，不过一瞬之间。
谢庭洲想到记忆中自己见到的鬼母观音，她的眼睛不再是红色，而是完全对世界失望的漆黑，如同世间最浓重的深渊一般，只有怀抱着那白骨的时候，才能窥见它的几分温柔。
可现在，鬼母观音双眸泛红，却是流淌着金光，一念成魔，一念成佛。
它已然度过了这个劫难，塑造佛身，成就法相。
当所有人都跪在它的脚下跪拜之时，那鬼母观音看向谢庭洲，便已经窥见了过去与未来。
身上的肉身逐渐开始被红色的烟雾腐蚀，当烟雾全部将鬼母观音和叶恒掩埋的时候，谢庭洲依旧笑着看向对方，红色的厌恶缭绕，而再次从这烟雾中走出来的，是一个身高一米七五的女人，她穿着鹅黄色的长裙，牵着叶恒的手，眉心一点红痣，白净的一张脸便是面若观音，让任何人都不敢直视。
“谢谢你，谢庭洲。”
叶蔷看着谢庭洲说出这句话，她已经看透过去与未来，知道这个世界即将被眼前这人拯救，而她的儿子也再也不是那枯骨一副，作为鬼母观音，叶蔷不会认为谢庭洲不跪是对她不尊敬。
“何必道谢，能参拜鬼母观音菩萨，是我的荣幸。”
谢庭洲毫不畏惧的看过去，他纵然是肉身凡体，却也拯救过万界，在这样的鬼神世界，如同神明无异。
叶蔷不再说什么，只是看向远处，身旁是自己生前的儿子，而自己死后的孩子们，全都在天台之下一字字呼唤着她妈妈，她能成神，自然是这些孩子们的功德。
天台上，除了谢庭洲和叶蔷以及叶恒之外，所有其他的人类都陷入了一种迷离之中，是那种眼前全都是迷雾，耳边全都是那一声声的呼喊。
“妈妈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