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红全身蒙在被中,只余一对眼珠透过被褥的缝隙,紧张地望向房门口。
从上次叔叔婶婶大吵一架后,又过了两天。
叔叔每天都像无事发生似的上下班,只是房门的把手一到夜里,便会轻轻转动。
姜红每晚都将房门反锁,谨慎地再三检查。
婶婶和姜红间的相处模式也愈发微妙,她总是像做错了什么事似的,不与姜红对上视线。
本就无话可说的二人,变得更为沉默。
今天下午,婶婶突然主动与她搭话,托她去菜市场买些小白菜回来。
姜红那时还有些开心,觉得婶婶仍与自己站在同一边。
直到她拎着兜菜回到家中,才震惊地发现——房间门锁不见了。
原本门锁的位置,只余下个空荡荡的大洞,透过那个洞口,卧室内的一切都一览无余。
她颤抖着走进厨房中,婶婶背对着她,握着菜单在案板上切着菜。
“门锁呢?”姜红艰涩地开口问道。
婶婶头也没回,手中动作不停:“卸了。”
“……为什么?”
被背叛的感觉在心头搅动,泪水蓄在眼眶中翻腾。
她声音带着哭腔,像个小孩子般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跺着脚大喊:
“为什么啊!你怎么帮他做这种事——”
之前婶婶不是这样的,她只是冷眼旁观着这一切。
姜红从未设想过事情会变成这副模样。
“你干脆杀了我好了!!”她撕心裂肺地尖叫着喊出这句话。
婶婶哐地把菜刀砸在案板上,依然没有回头,不知是否觉得没脸面对姜红:“出去。”
姜红双唇颤抖着,眼泪吧嗒吧嗒地砸落在地板上。
“出去,我不想看见你。”婶婶又重复了一遍。
是了,是该这样的。
我早该想到的,她救不了我。
她甚至连自己都救不了。
姜红失魂落魄地走回房间,将自己埋在棉被中,发出细小的抽泣声。
吱呀——
房门发出刺耳的呻吟。
啪嗒、啪嗒。
脚步声移至床边,叔叔的声音隔着棉被传来。
他压低着声线,仿佛不想惊动姜红一般,轻声问道:
“小红,睡了吗?”
姜红僵直着身子,下意识地屏住呼吸,一动也不敢动弹。
他又喊了两声,确定姜红睡着后,又迈步向屋内走去。
脚步声绕至床的另一侧,久久没有动静。
他在干什么?
他准备干什么?
姜红一颗心几乎跳出嗓子眼,额前腻着层薄薄的冷汗,浑身紧绷。
突然,一只温热的掌探进被褥中,轻轻地抚在她腰间。
姜红呼吸一窒,紧咬住下唇才勉强控制住即将溢出口中的惊呼。
床侧猛地一沉,似乎有人坐在了床沿。
那只掌小心地探进睡衣中,贴着脊背缓缓向上游移。
姜红拼命地忍住想呕吐的冲动,安静地躺在床上忍耐着,像一具尸体。
那手掌将她衣物翻起在身前,露出大片光滑的肌肤。
而后,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
一具赤裸的身体紧贴在她背部,男性炽热的性器挤进她腿间,隔着衣物摩擦。
“哈……”
“哈……”
舒爽的叹息声夹着粗重的喘息,隔着棉被模糊地传来。
这声音贯穿在姜红整个青春期,一度成为她不愿忆起的痛苦回忆。
就是现在!
姜红突然从被褥中暴起,抽出自己一直抱在怀中的金属手电筒,使出浑身力气,狠狠地向枕头砸去。
砰!
沉重的击打声夹着叔叔的惨叫传入耳中。
姜红又抡起手电筒,一下、又一下。
沉闷的声响在寂静的夜晚回荡着。
啪。
房间的灯泡突然亮起,明亮的光线瞬间充斥在狭小的房间中。
姜红猛地清醒过来,回过头,见婶婶一脸呆滞地立在门口:“……老公?”
她像是回过神来,手中的电筒当啷砸在床板上,发出声沉重的巨响。
“老公!!”婶婶发出声尖叫,飞扑至床边。
姜红没有回头,她不敢确认叔叔的生死,下意识地从床上跳起,夺门而出。
春末的夜晚仍泛着寒意。
她赤着脚在四下无人的街道奔跑着,如同身后有恶鬼追赶似的,一刻也不敢停歇。
扑通。
她脚下被什么东西一绊,面朝下栽倒在地。
她趴在地上,再也没力气爬起来,肩膀微微抽动着,发出低低的哭泣。
那哭声愈发嘹亮,最后如同发泄情绪般,只剩撕心裂肺的吼叫。
哭过后,她无力地翻了个身。红肿的眼睛只剩条缝,微睁着,从窄小的巷间望着头顶那条细长的夜空。
星星挂在空中,闪耀着光芒,洁白的月辉洒落在她身上。
她心底逐渐重归宁静。
因为这里是精神世界。
是虚假的、泡影般的幻境。
所以她做出了在从前根本不敢做的事情。
可以不用考虑没有归处、不用担心会被律法制裁。
而少年时代的姜红要考虑的因素远不止这些,即使人生能够重来,她也无法做出这种疯狂的选择。
姜红撑着身子从地上立起,足底不知什么时候被划破了道口子。
她一瘸一拐地走在路上,陷入思绪中。
我已作出了选择,但为什么还停留在副本中?
究竟要怎样获得胜利?通关条件又是什么?
这个世界与之前的完全不同,规则说明的十分模糊,且还是无时限世界。
也就是说,找不到获胜的方法,我将永远留在这个世界中……
那我的身体会怎样?乐园一定不会无时限地保留我的身体,如果身体消亡,精神世界的我还会继续存在吗?
她漫无目的地在街上游荡,不知不觉间竟走至熟悉的街道。
姜红回过神来,看着眼前橘色的高楼,鼻端一阵酸涩。
这是父母生前自己原本的家。
怎么会走到这儿来?
她这么想着,却仍有些偏执地将目光落在十二层的窗户上。
温暖的橙光透过窗玻璃,在黑夜中显得格外明亮。
!!
她浑身的血液都在此时凝固,口中喃喃道:“不可能……”
“是幻觉……”
“是泡影……”
“是假的……”
尽管她这么说着,却仍控制不住自己的脚步,一瘸一拐地追逐着那明亮的火光而去。
飞蛾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