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卫家。
  一脸沧桑,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连头发都白了一大把的卫元凯见自己的手机根本就没人接听,再打过去,就只剩下关机的提示音,气得他直接将自己的手机往地下掼去。
  贱人,都是贱人!
  都是贱人!
  亏他之前见自己已经不是曾经的卫少了,那宋温心还对他一片痴心,不离不弃,才将爷爷临死前留给他的钱绝大一部分全都花在了那贱人的身上,现在呢?
  知道自己再也榨不出一点钱了,那贱人先是不接他电话,又将他的微信拉黑,现在更是连手机都关机了!
  贱人,贱人!
  他卫元凯为什么会落到这么一副地步?为什么?
  卫老爷子早在当年卫氏爆出那么多丑闻之后就彻底地倒了下去,最后在病床上拖了三个月就走了。
  临走前,直接就立遗嘱把卫家全都分给了他那几个叔叔,他和父亲除了钱竟然一点卫氏的股份都没分到,哈哈哈。
  他知道,他知道老不死的是怕了,怕了卫念琛那个贱种,为了保存卫家,才不叫他与父亲沾一点卫氏的股份!
  可事实上呢?那群扶不上墙的烂泥还不是把卫氏弄得一团糟,日日都在吃老本,没有一点世家的风范,甚至于很快连老本都啃不了了,哈哈哈哈……
  卫家其他人这样,卫元凯与他父亲同样也没有好到哪里去。之前只分到一点卫家财产而大受打击的他们,哪里还有什么心思去上进,日日花钱如流水,醉生梦死中,也就是那个时候宋温心一脸痴心地来到了他的身边,日日安慰他陪伴他。
  要知道当时他可是真的想要为了对方,远离这种颓废的生活,重新振作。
  可没想到,没想到……
  偏偏就在这时,大白天就喝得醉醺醺的卫盛一见他这幅模样,顿时就拍着手哈哈大笑了起来,“哈哈哈,怎么样?我说她不可能再接你的电话的吧?女人啊,女人都这样,哈哈哈!”
  听到卫盛这话,看他那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卫元凯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忽的生出了一股火气,随即满带恶意地开了口,“呵,我跟你可不一样,我顶多算是被人骗财,你呢?年纪一大把,还被个二十多岁的小姑娘带绿帽子,更卷了你的钱去跟她的小情郎逍遥快活去了!到底谁比谁惨啊?哈哈……”
  是的,在他的母亲被警察带走,最后被判了死刑之后。
  卫盛就迫不及待地将他早就养在了外头的小情儿给接进了卫家,过了好一段逍遥的日子。
  他不是没跟他闹过,吵过,甚至拿刀威胁过,可结果呢?
  最后要不是卫念琛膈应那跟他母亲长得有七分相似的女人,他指不定早就将那女人给娶回家了。
  直到老爷子死亡,立下遗嘱,得知卫盛最后只分了点钱,人却完全被卫家排斥在外的那什么倩倩,想都没想地用怀孕的事情哄了卫盛半个月,最后卷了他绝大一部分钱跑了,跑之后他们去调查才知道那人哪里是怀孕了,那些个化验单子全是她那个在妇产科上班的小白脸男朋友给作假做出来的。
  她跟那小白脸也好了很久了,早前连孩子都为人家打了一个,亏她那时候还骗卫盛说是为了不使他为难,亲手打了他们的孩子,哄骗了一套别墅走了。
  后来他们找到那别墅的时候,才知道那别墅早就被那女人买了……
  哈哈哈,什么都没了。
  现在他也什么都没了……
  哈哈哈!
  而听到了卫元凯那满含嘲讽的话的卫盛,因为喝了酒的关系,极容易被激怒,当即就猛地冲了过来,扬起一拳就砸在了卫元凯的脸上,直接就将其揍倒在地。
  “老子叫你笑,叫你笑,你再笑啊!哈哈……唔!”
  这边的卫盛还没得意多久,自己整个人也被人猛地一拳带倒。
  躺在地上,还没来得及反应,紧接着卫元凯暴风骤雨般的拳脚便接连不断地落了下来。
  直打得整个人筋疲力尽,卫盛也躺在地上昏死过去,卫元凯这才收回最后一脚,整个人轰然倒地。
  眼泪就这么顺着他的眼角缓缓滑入了他的头发里,他卫元凯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啊?
  没一会儿,一阵受伤的小兽一般的哀嚎声在偌大的卫家蓦地响了起来……
  呜呜咽咽,连绵不绝。
  *
  宋婉的故乡,朗山。
  清晨的山路上还萦绕着一层薄薄的雾,不至于叫人看不清路,仅能让人的裤脚与头发浸湿些许。
  走在山间小路上的卫念琛,紧紧握着温暖的手,不敢有丝毫的放松。
  其实早在昨晚,他们两人就已经来到了朗山,更已经在山下住下了,只因为今日才是宋婉的生忌,他才早早地起了床,领着温暖上了山。
  而两人紧紧交握的双手上,一对老旧的金戒指正被戴在他们的无名指上,那对戒指是宋婉的遗物,听闻是她的父母留给她的,两位老人家曾经的定情信物。
  据说那对淳朴的老人活了九十岁,在一起恩爱了足足七十年。
  多么美好的寓意!
  于是在求婚的时候,卫念琛毫不犹豫地就拿出了这对戒指,亲自给温暖带上了,没想到的是,这对戒指不大不小,竟然刚好能套上他们两人的无名指,可以说也是冥冥中的缘分了!
  又往前走了一小截,一座水泥砌成的,四周栽满了鲜艳的映山红的坟墓就立马出现在了两人面前。
  一到了这里,卫念琛就立马叫温暖往旁边站了站,随后就从身上的背包里取出了打扫工具来,俯下身来就开始仔仔细细,认认真真地打扫起来。
  之前的几年温暖其实也有陪卫念琛过来过,但这一次过来的心情却是不一样的了。
  这么想着,她伸手就摸了摸自己的无名指,又不着痕迹地摸了下肚子。
  那一头,卫念琛一打扫完毕,便立马冲着宋婉的照片蹲了下来。
  温暖也循着望了过去,嘴角微微扬起。
  不管看上几回,她总是会为这个女人的美貌而暗自感叹。
  卫念琛已经很好看了,也与她十分相似,但仍旧没能遗传到他母亲的神韵。
  这么想着,温暖就看着卫念琛伸手就摸了摸那透明玻璃之后微微有些泛黄的照片,动作轻而缓,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嘶哑的声音才慢慢响了起来。
  “妈,我又和温暖来看你了,你这一年来在底下过得好不好?我们这一次过来跟前几年可有些不一样了,你应该能看出来的对吗?”
  说着话,卫念琛竖起自己的手掌对准了墓碑上的照片,嘴角孩子气地扬起,“我们结婚了!就在几天前,我一到能打结婚证的年纪,就立马拉着她去登记了,嗯,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要娶她进门了。我想你应该也很喜欢这个媳妇的对吗?要是你还在,你们可以一起手牵着手去逛街,买衣服,吃东西,你们一定会相处得很好,嗯,一定会的……”
  说到这里,他又顿了下,随后依旧保持着大大的笑容,目不转睛地看着那照片许久,直到他的眼眶都开始微微泛红,才重新开了口,“哈哈,刚刚说了这么多话,忘了跟你说了,妈,生日快乐!”
  乐字声音刚落,男人的脑海之中便不由自主地回想起记忆当中那个温柔到了一种极致的女人来。
  从他有记忆开始,他就好像从没见过她对他红过脸,生过气,不管他闯了多大的祸,她总能用那她那水一般的轻柔嗓音跟他细细地说着道理。
  “阿琛,要听话……”
  “阿琛,你怎么能这么做呢?赶紧去跟黄奶奶道歉。”
  “念——琛——你跟我读,念——琛——这是我们阿琛的名字呢,一定要认清楚哦。”
  “阿琛,很快就到家了,不要妈妈抱了好吗?妈妈也好累的,阿琛是个小男子汗,要自己好好走路哦。”
  “阿琛,妈妈带你回家……”
  记忆中,女人教他认字的样子,牵着他走山路的样子,他追着自己家的小狗,她温柔地笑看着他的样子,做饭时鼻子上沁出了细小汗珠的样子,夏日坐在他身边给他轻轻打着扇子的样子,懵懵懂懂跟着卫盛来到b市却遭到顾英侮辱的样子,抱着他紧抿着唇头也不回离开的样子,还有……
  大巴车遇到车祸,翻滚下坡,她用尽全身的力气,将他护紧在怀里,留给他“阿琛不怕”这最后四个字的微笑样子。
  想着想着,卫念琛的眼眸便已然红了一片,许久他才低低地开了口,“还有……我想你了……”
  这句话一说话,尽管没有落下一滴泪来,可男人摸着玻璃的手指却早已经微微颤抖了起来,嘴唇紧抿成了一条线,直到另一只温热的手掌覆在其上。
  卫念琛那颤抖的手指头才突然停了下来,转头朝手掌的主人看去,便看见温暖笑得一如他记忆中母亲的笑容一般温柔,心口那一阵揪疼不自觉地便舒缓了下来,随后更像是泡在了一团温热而绵软的春水当中一样舒服而欢喜。
  他反手就握住了温暖的手指头,拉到嘴边就轻吻了下,“累了吗?”
  “不累。”
  温暖摇了摇头。
  可即便她说不累,卫念琛却还是将她拉了起来,又看了看自家母亲的照片,笑道,“时间不早了,明年这个时候我和温暖两个还会过来看你……”
  刚说到这里,温暖就轻捏了下他的手指头,“不是两个……”
  “嗯?”卫念琛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
  “三个才对。”
  温暖拉起他的手就贴上了自己的小腹,笑眯眯地说道。
  听到了这么一句话,卫念琛的表情直接就凝固在了脸上,半响都没动,直到温暖有些诧异地刚准备抬手在他的眼前摆一摆时,他才忽的一把握住她的手,一下就将其抱进了自己的怀中,不住低喃道,“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是那样的吗?是吗?”
  说话的同时,温暖能清晰地感受到他的身体正在小幅度地颤抖着,不知是太过激动还是其他。
  “嗯,就是你想的那样,我们有宝宝了。”
  这话一说完,她便瞬间感觉到自己的脖颈处划过一片湿烫,难道……
  “念……”
  她还未开口,就发觉卫念琛将她抱得更紧了,同时小心翼翼地避开了她的肚子。
  “太……太好了……”
  男人的声音里都带了些许颤抖。
  他从未如此清晰地感受到自己有这么幸运过?
  上辈子得到整个卫家时没有,上辈子长居高位,要什么有什么的时候没有,死后重生时没有,唯有此刻,他衷心地感谢上苍,给了他重新来过的机会。
  他原以为自己之前已经算是够小心谨慎的了,为了与温暖白头偕老,避开自己的脑癌,每隔一段时间就去体检,惜命到了一种苛刻的程度,可现在他才发现还不够,远远不够……
  他还需要再小心又小心,这一辈子他不求长命百岁,只求……
  能活得比温暖多一天,只要多一天就好!
  好叫她从遇到他开始,直到死亡的那一刻,都有他一直陪着她,护着她,爱着她,
  直至他的生命到达终点。
  “温暖……”
  “嗯?”
  “我爱你。”
  --end.
  *
  番外·小黑屋
  时间点:温暖与卫念琛结婚之前半年左右。
  某一日清晨,卫念琛从睡梦中清醒,像往常一样低头在温暖的额头亲吻了下,随后便小心翼翼地抽出了自己的被她枕得有些酸麻的手臂,穿衣起床洗漱,就直奔厨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