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璃此时只是觉得双臂已经有些疲累,变换姿势时,有些微微抖动。
“用不用换人?”林雅见孟璃有些乏累的趋势,微微皱眉,对他小声道。牵开腹腔比上次的阑尾手术更加有难度,且不说时间如此长,单单是孟璃右腿的疾患,重心不稳,便会使他力不从心,她当时只想着让孟璃参与其中,倘若有所差池,也可以让她有些保障,却没有为孟璃的身体设身处地的着想。
“不用!”孟璃坚持道,倘若中途被换下,他这太医局的太医司马颜面何存?
林雅未再过多关注孟璃的情况,而是接着全身心投入接下来的手术之中。
“剪断肝胃韧带,继续游离胃小弯侧。”
“检查病变至断胃处的距离。”
“在准备断胃处夹胃钳。”
“垫上纱布,防止断胃之时,胃液流出污染手术区域。”
“切断胃小弯侧。为了防止断端出血,可以用连锁缝合法,有防止出血的作用,胃大弯处暂时不必切断,留作吻合之用。”
林雅小声讲解着,手上的速度又恢复了往日的熟练与流畅。孟璃看得目不暇接,略显疲累的身体,也因林雅的超凡的技术而转移了注意力,稍稍缓解。
众人则完全被林雅此时的自信与熟练的缝合技巧所折服。
正当众人听林雅的讲解觉得一头雾水时,林雅已经将胃体部切除,随后用毕式吻合术吻合断口。
不到两个时辰,林雅已经完成全部手术内容。
看向孟璃时,才意识到他在手术进行三分之一时就已经疲累,而他居然坚持了下来。
孟璃眼神中流露出来对林雅的佩服与敬畏,让林雅显得有些尴尬,于是低下头检查了潇沅的一般情况,并没有发现明显异常。
随后对孟璃道,“施术已经完成了,接下来就要有劳孟大人了。”她相信接下来结合孟璃的中医药术,定会让潇沅尽快好起来的。
林雅恢复了常态,施术之时的认真与专业让她忽略了所有人身份,施术之后马上又恢复常态,恭敬了起来。这不禁让孟璃觉得有些失落,甚至在想倘若他们可以一直留在军营之中,探讨医术该有多好,只可惜已经无法回到从前。
“嗯。”孟璃失落应着,又转头向越启天道,“启禀皇上,小厮施术完成,大将军目前状态尚可。”
“有劳孟璃了。”越启天调整了坐姿,任谁连续坐了那么长时间也会有些不适,“湛骁。”
“是,皇上。”越湛骁起身拱手行礼应道。
“你这小厮当真是技术精湛。得此一人,乃湛骁之幸啊。”越启天炯眸闪烁,又捋了捋腰间的玉佩。
越湛骁幽眸微暗,“皇上谬赞。小厮诚不敢当。”
越启天起身踱出门外,越湛骁紧随其后。
众人出屋,只剩孟璃与林雅,孟璃唤道,“雅儿。”
“是,大人。”林雅低头应道。
“我那日军营之中,我之所以对你言辞犀利,是因为……”孟璃才说一半,众奴便进来了,欲将潇沅抬回他自己的寝屋内。
“若无他事,奴告退。”林雅弓身行礼,随后趁乱退出了屋子,越湛骁与皇帝势同水火,孟璃为保皇一派,她还是离他远些为妙,以免给他造成不必要的麻烦。至于他对她言辞犀利的原因,她已不想探究,过去的事,就让他过去了吧。
孟璃看着林雅的背影,更显失落。
林雅追上越湛骁之时,众人已在正厅,越启天坐在主位之上,潇沅一家大小则跪在地上。
“你父目前尚好,需谨慎伺候着。”越启天对潇廷说道。
“是……谢……皇上。”潇廷语词萧条,并未说出什么感激之情的话来。紧紧跪在他后面的妇人扯了扯他的衣袖,潇廷似乎想起了什么,“请皇上在府中用膳。”
如此直愣愣地一说,那语气倒像是在赶皇上走,这样的言语,直叫身后的妇人急得脸部扭曲,恨得牙根痒痒,牙齿紧咬。
“朕这就回宫了,好生照顾你父亲吧。”越启天轻轻叹了一口气,潇洒地从主位上走了下来。
“是。”
众人恭送越启天上轿子后,越湛骁也同林雅上了马车。林雅又坐在马车一旁的角落。
此时已经正值正午,林雅做了长时间的手术,已经饥肠辘辘。
“过来。”越湛骁听见她腹中的抗议声,于是命令她道。
“是。”林雅乖乖爬了过去,在他身前的小桌边跪下。
“先进食些糕点。”越湛骁下巴微微勾起,示意她吃小桌上的食物。
林雅等他这句话已经很久了,一得令,林雅便马上吃了起来。看她吃得狼狈,越湛骁微微勾起嘴角,林雅愕然,他笑的时候跟皇帝如出一辙。
“潇沅身体如何?”
“目前尚无危险。”林雅道,“但今后恐怕也是命不长久。”
“此话怎讲?”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林雅答道。
越湛骁幽眸目不转睛的盯着她,那深邃的眼神似乎在对他说,你还没有说完。
林雅感觉到他眼神传来的压力,于是接着道,“潇沅患有溃疡病,很可能与他的性格有关,这种性格的人对于食物一般没有什么节制,就如王爷在碎石台设宴之时……”林雅没有说完,可心里却想,设宴时,越湛骁也是知道并利用他这一点,来左右他的身体的。
越湛骁嘴角微勾,原来这小人儿看得通透的。
“而且这种性格的人为性情中人,脾气较为急躁!一般很容易对人产生敌意以及不耐烦,潇廷身后的女人应该是他夫人吧,想必潇沅对自己的儿媳妇也不会好到哪里去。”林雅说着自己所想,“看他儿媳妇也是个能够主事当家的,潇廷又是个不中用的,她怎么会希望自己的公公复原掌家?所以,奴以为,倘若他儿媳聪明,在吃食上做些文章,想必潇沅的命是不会很长了。”
见越湛骁仍没有作声,林雅顿了顿,又道,“当然,奴不能以偏概全,不一定所有溃疡病的病患都是如此,只是观察潇沅言谈做法,推断而已,还有……”林雅言语中有些犹豫。
“但说无妨。”越湛骁轻轻挑眉。
“潇沅是性情中人,王爷何不在他患病期间加以关怀?想必他手握兵符的旧部下无论王爷真心也好,假意也罢,今后若有动乱,千钧一发之际,他们也会有所犹豫和顾忌的。”
越湛骁越发觉得林雅似是变了个人,看来郑氏和若莹的变故真能让她成长起来,“你对如今态势有何见解?”
“潇沅现在不死也不一定是坏事。”林雅低头道。
“何以见得?”
“潇沅若不死,各方势力仍在一种平衡状态,这样看似平静,倒是可以给王爷更多的时间培植自己的势力。”她恨不得湛王的势力迅速壮大,待动乱四起,她就可以趁乱除掉费卿了。
☆、第79章 婉晴
“潇沅若不死,各方势力仍在一种平衡状态,这样看似平静,倒是可以给王爷更多的时间培植自己的势力。”她恨不得湛王的势力迅速壮大,待动乱四起,她就可以趁乱除掉费卿了。
越湛骁轻笑,幽眸弯成了一个诱人的弧度,纵然林雅与他共同相处这么多时日,还是被他的笑容所吸引,根本挪不开双眼。
“今晚随本王出去吧。”越湛骁拉起林雅的嫩手在大掌中把玩。
“是。”林雅回过神来,不禁纳闷起来,是什么人能够让堂堂湛王爷亲自出府一会呢?
想必他魁伟的身姿,健硕的体魄,走在街上一定会引起轩然大波的。
谁知到了晚上,林雅才知道是自己想多了。
天色才暗下来时,越湛骁并未堂而皇之的出府走在街上,而是抱着小厮打扮的林雅避开人群,在暗处行走。
越湛骁搂住林雅的纤腰,虽然被他搂着的林雅已经习惯两人身体上的接触,不会出现不适感,但两个男人装扮的人紧紧搂在一起,还真让林雅有些无法言语的别扭。
越湛骁身手矫捷迅速,就算带着一个人,也毫不受影响他的速度,林雅突然想起那次去草屋时,他也是如此抱着她如此行走的。
越湛骁的气息总是不经意地闯入她的心脾,头贴在他的胸口,感受他有力的心跳,这让林雅居然体会到了久违的的安全感。
越湛骁几个点地,又兜转了一圈,最后落在一个院落之中。
这院落看起来极为普通,没有看到任何花草树木,只有一处假山石在院落中央孤寂而立,可见诡异萧条。
越湛骁松开林雅,二人前后走入院落房屋的正厅。
让林雅新奇的是,这正厅到处是金色,并不像一般正厅般那样的陈设,而是将一大圆桌摆在正中,周边椅子四落。
圆桌之上铺着金色锦缎桌布,几欲落地,金色闪闪泛着灼目的光泽,锦缎桌布上印着红色黄边的张口巨型麒麟,只见麒麟两只前腿高高抬起,似要将头上的烈烈红日吞入腹中。
林雅不禁暗叹,厅中景象与那院中萧条之感对比强烈,想必也是掩饰之用的。这么肆无忌惮地使用金色,看来是嫌命长了,毕竟那是皇室才能使用的颜色。
越湛骁径直坐到圆桌上,林雅站在他身后静待,她倒要看看让湛王爷等候的到底是什么人物。
少时,内室的金色帐帘被人挑起,竟是一女子婀娜而至。
那女子头上梳着抛家髻,一朵盛开的金牡丹插在髻中,已经超出了发髻的边缘,约二十四五年纪,面色红润,柳眉的眉尾轻轻向上挑起,一双凤眼似迷离流转,又似含笑,眼珠转动之时更似雪中狐,薄唇微扬,上穿淡黄色轻衫,挂鹅黄色轻纱,下穿黄色百褶罗裙,腰间系着金色晶石腰带,举手投足之间,大气雍容温婉。
如此耀眼的装扮并没有让她变得俗艳,反而是气质使然,散发着一种霸气的妖娆。
那一双凤眼不禁让林雅想起了若莹。
林雅摇了摇头,不再去想若莹在阁楼瓦顶那绝望的眼神。
“越公子有礼。”女子低头弓身行礼,华贵之态尽显。
这女子行的是宫廷之礼,看来她知道越湛骁的身份。林雅想着,一双杏目打量这女子,而这女子同时也在用余光打量着她,薄唇微微勾起一个弧度,似乎看出了林雅的男扮女装。
“金小姐,无需多礼,请坐。”越湛骁一张俊脸维持以往的面无表情。
林雅差点嗤笑出声,不仅陈设到处是金色,连本主也姓金。
“谢公子,”金小姐起身,“琳儿上茶。”
“是”一女子应声道。
那金小姐吩咐完上茶,竟坐到了越湛骁身旁,转过头时双目柔媚低垂,见越湛骁长袖上挂着一根发丝,便兰花指上前将发丝拿起,玉指一翻,轻轻抛在一旁地上。
林雅心中一暗,这等细微的动作,只有异常熟识的人之间才可以见到,难道这女子是越湛骁在外室养的姬妾?但倘若是姬妾不会带自己来的,况且此地的陈设又不像温柔香。
林雅回了心神,管她是什么身份,总之这女子看起来是个招人厌弃的,确切的说是她觉得厌弃。
如果站在男子的角度,金小姐这细微的举动,定会让人拉近彼此距离,看来这金小姐不是个交际高手,就是对越湛骁有意。
“越公子,这一季的账目,婉晴已派人送到贵府中。”金婉晴接过琳儿上的茶,轻轻放到越湛骁桌前。
“我正要与你说及此事,兵器库存已然不足,需在多地征召工匠,赶制兵器,银两划拨之事,就有劳金小姐了。”越湛骁低垂双眸,让人看不清他的情绪。
看来越湛骁已经蓄势待发,准备起兵,那她报仇的日子岂不是近在咫尺了?林雅嘴角微勾,绝美的小脸上蒙上了一丝狡邪。
“听闻公子在宫中受伤,在府中养伤之时,想必有不少人到府上拜访孝敬。”这金婉晴意思明了,越湛骁“养伤”这些日子想必是得了些银钱的,“目前各处商行财力渐弱,恐怕……”
越湛骁收的那点钱,对于养兵铸剑来说根本就是九牛一毛,况且这些钱都是明帐上的,费卿是湛王府的当家主母,越湛骁为了掩饰囤积银两之事,那些钱自然都入了湛王府的明帐,也就是入了费卿之手,这金小姐看着又不是个吃素的,怎么会不知道这种事呢,看来是有意讨价还价,难道她另有所图?
“金小姐有话但说无妨。”越湛骁双眸正视着她,眼神中可见幽暗。
金婉晴被这幽暗的眼神震慑到,很少有人不惧怕越湛骁的冷眼相对,所以她只能用轻笑掩饰目前的尴尬。
“公子可知,虽然我父生前为首富,却只留下我一人,我一小女子,就算再有庞大家业,终究是要有个归宿的。”说及此,金婉晴的脸上泛起微微红晕。
如此一说,这金婉晴的狐狸尾巴终于露了出来,她想以商人身份,待越湛骁夺位成功后,夺得后宫其中一席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