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萋萋看着他莫名自信的背影,真想冲过去一脚将他踢下去。
  好好地山贼头目,穿什么白衣飘飘!学什么翩翩公子!
  “公主——”阿容背对着孟萋萋:“你一个人如果容貌变了,姓名更换了。那熟人将他认出来的几率会有多大呢?”
  孟萋萋一愣:“总归是认得声音的?”
  “若声音也有所改变?”
  “这……”孟萋萋跳下椅子,跑到他跟前疑惑着打量一圈阿容的面部:“你该不会,你是我认识的什么旧人。”
  阿容轻笑两声,眼里有细碎的星子划开:“是旧人,也谈不上。但我与公主确实曾见过面,依稀记得那时是百花节,公主同永宁公主一起上街游玩,前呼后拥光宫女就近三十人,更遑论明着暗着的那些侍卫。容某那时只觉得,公主的排场真大,也不愧是皇上手心里捧着的金枝玉叶。”
  他居然认识谢瑶华,孟萋萋心神一收,细细去想是哪年的百花节。她好像记得自己六岁还是七岁的时候,跟谢瑶华吵着要出宫去看百花神,皇帝没有办法,只好前呼后拥的派了许多人跟随她们。那时候的确是侍卫开道,百姓们夹道围观,场面盛大。
  但那一年的百花节也真是好看,依稀记得那年的烟花……
  难道阿容是当时百姓中不起眼的一个?
  孟萋萋这边猜测着,那厢阿容又在继续:“其实当时本有机会跟公主攀谈一番,但家人催的急,后来因为要事,容某不得不和家人立即出发,离开了京城。如今再回到京城,容某已是家破人亡的一个人了,当年百花节上陪着我的一干家人与兄弟,纷纷已经奔赴黄泉。所以如今看到公主,容某难免感慨万千,想到当日和家人一起观赏烟火及百花,那场景终身难忘。”
  孟萋萋一时不知怎么安抚他,只好:“生死有命,你也不要太难过了。只是听你所,你的家世背景应该不错,为何家人死后,你却做了山贼呢?你刚才你们寨子有三不杀,听起来也是忠肝义胆之辈,行的端坐的正,可山贼到底是山贼,难免烧杀抢掠,这不是违背你的初衷么?”
  阿容几声轻笑:“的确如此,如你所,我其实不过是一个伪君子罢了。不瞒公主所,容某家训‘不欺老弱,不助昏庸’。但容某现在堕落至此,早就违背祖训,也无言面对先祖。但我实在逼不得已,敢问公主,对着杀了你全家的仇人,你还做得到刀不血刃吗?”
  孟萋萋觉得他的祖训好像很熟悉,似乎在哪里听过,可是一时间又想不起来。再度听到他后话,对上阿容一双冰凉的眼神,只觉后脊发凉。
  如果盛嘉彦是那张阴沉的冷,那阿容就有点阴险了。他可以一直笑着,但什么时候算计你,那都是拿不准的事。
  一丝强烈的预感从孟萋萋心底升起,这样的预感让她有些后怕,甚至想要躲避阿容投过来的眼神。
  就在这时,外头有人喊了一声:“大当家,盛嘉彦孤身来了!”
  阿容浑身一震,看得出他情绪很是激动。孟萋萋看着他这样更是有些担心,他不会对盛嘉彦做什么,为什么盛嘉彦孤身一个人来了……
  阿容与盛嘉彦竟然是认识的么?
  盛嘉彦的黑氅不多时很快就出现在台阶下方,他抬头沉沉地目光扫了过来,看见孟萋萋躲在门口看他,而一个面容极为普通的男人正冲他微笑。
  盛嘉彦的眼神再回到孟萋萋身上,孟萋萋额头上包着白纱,眼神晶亮,看起来是没什么大事的。盛嘉彦不由自主的松了口气,抬步走上台阶。
  盛嘉彦踏上最高的一层台阶,眼见着就要走过来,孟萋萋也准备扑过去嘤嘤哭诉。谁知那阿容不知从哪里变出来一把剑,刹那间直接劈向盛嘉彦。
  盛嘉彦似是早有预料,脚步微退身形一闪便轻松避过,他手中没有任何兵器,光靠双拳来抵挡阿容手中的泠泠剑光。
  孟萋萋要扑过去的速度猛地刹住,连忙又躲在门后看他俩刀光剑影。
  盛嘉彦自从跟了迟峥长进许多,早已不是当年那个任由孟萋萋欺负的孩童。
  只见不多一会,阿容手里的剑已经被盛嘉彦夺在手里。盛嘉彦挥剑斩向他脑袋,阿容却笑着一动不动。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盛嘉彦的剑锋停在了他的脖颈处。
  再深一寸,便可以割开阿容的喉咙。
  “少爷——”阿容几乎哽咽,身子笔挺的站着:“容山拜见少将军。”
  盛嘉彦面色平平,并无过多高兴地模样,他将剑一收:“容山,这事你做错了。”
  阿容没想到盛嘉彦跟他再次见面,竟是这样话。当日他们容家追随盛家军南征北战,容山的父亲作为盛家军的军师,更是核心人物。而他自己,也与盛嘉彦一同长大,俩人情同兄弟,更是经历过无数生死攸关的事。
  盛家一劫,如今活下来的除了一些盛家军的旧部,再就是他们二人了。容山废了多大的功夫,才能再次寻回盛嘉彦,再次跟他见面。
  容山知道自己如今的所作所为,若是放在当年的盛家军中一定要按照军法处置。故而他跪地道:“少爷,我……”
  盛嘉彦将他一把拉起,拽入堂中,让一旁看的目瞪口呆的孟萋萋关门。
  孟萋萋大梦初醒,就要出去把门带上。
  盛嘉彦冷看她一眼:“去哪儿?就待在这里。”
  孟萋萋无法,只得站在大堂内的角落里听他们俩人叙话。
  怪不得她觉得阿容的家训熟悉呢,原来是当年盛嘉彦父亲旧部的儿子。阿容的父亲容厉是当年大楚朝最厉害的军师,他的运筹帷幄用兵如神,堪称给了盛家军如虎添翼的能力。只可惜盛家一朝惨遭灭门,连同誓死跟随的这些部下也没能幸免。
  怪不得刚才阿容他的家人都已奔赴黄泉,原来是因为这样。
  等等!
  孟萋萋心里忽然警惕起来,这么来,她的舅舅不就是阿容口中的杀父仇人?!
  那厢阿容不知和盛嘉彦到了什么,已经激动地将脸上的易容揭下。他原本该清秀俊朗的面上,横遍着大大的刀疤。饶是孟萋萋上辈子杀人无数,见了这样的痕迹,还是不由得内心一颤。
  “盛家的仇,我容家上下的仇,我每时每刻都在提醒自己是为了什么活下去。现在找到少爷,我也更加肯定我接下来要走得是怎样一条路。”
  盛嘉彦听后,居然回头看了孟萋萋一眼。似是考虑到孟萋萋在场,不知该不该接话。
  孟萋萋接触到他的目光,登时左顾右盼,还吹起口哨来假装自己没有注意到那边。
  第183章 过年的气氛
  盛嘉彦收回目光:“以后的事,以后再。”
  阿容同样看了孟萋萋一眼,知道此时不便谈论此事:“少爷来时,可带了兵?”
  盛嘉彦淡看他一眼:“是,而且这次他们来的原因是要将你们这一伙人就地正法。方才来时我看到你做的标记,便拖延了他们独自一人上来。想必再过一会,这些人就会杀上来。”
  阿容倒不太担心:“我之前流落这里,被鲁三胜收留,因着无处可去,才逼不得已同他做了山贼。现在已经找到少爷,我自当是跟随少爷。这群山贼土匪,就让他们被一举缴获。”
  听到这话,孟萋萋微微心惊,看向阿容的目光自然也有所不同。
  如果按他所,当初鲁三胜救他并给他吃喝,给他寨子中的地位,相信他,谁知只是养了一只白眼狼。阿容非但没有感恩这群每日与他称兄道弟的山贼,反而想要在这种时候逃跑,留下无辜的一群人被斩杀。
  孟萋萋想到这些,不禁有些齿冷。
  这样的人留在盛嘉彦身边,真的没有问题?
  “你跟着阿彦走了,那这些官兵找不到山贼的头目,不会善罢甘休的。”孟萋萋出言,引来阿容一寸目光。
  “这个公主不必担心,谁他们找不到我?”阿容缓缓一笑,击掌两下,便有人从帷帐后头拖出来一人。
  白花不知何时被人打晕,此时还换上了一身白衣。
  阿容笑看孟萋萋惊诧的神情:“公主别怕,这厮前后背叛你两次,将公主欺骗于鼓掌之间。今日阿容送他去死,也算替公主报一仇。”
  孟萋萋再看一眼昏迷的白花:“我不需要你替我报什么仇,更何况他之所以欺骗我,还不是因为听命于你的要求?”
  “那公主可又知道,在白高离开通风寨去宫里找你的时候。这个白花就已经出卖了通风寨,并且多次套话白高,使得白高不知觉中暴露公主行踪,这就是为什么堂堂的来仪公主,出行都要众人前呼后拥的,却能被我抓到。”
  孟萋萋被他的哑口无言,白花也真的是阴险狡诈,满腹坏水。这样的人她实在不会为了他辩驳什么,但让他眼睁睁看着白花去死,她又觉得对不起白高。
  盛嘉彦耳廓微动,听见寨子外的响声,转身拉着孟萋萋:“走。”
  孟萋萋被他拉的一个踉跄,走的时候还不忘回头看了看阿容。阿容笑着站在原地,令孟萋萋背后升起一层冷汗。
  盛嘉彦拉着她刚走出寨子,白高与一众官兵便冲了上来。
  “公主!”白高神情激动,扑到孟萋萋脚下:“您没事!?的来迟了,请公主赐罪!”
  孟萋萋看见他,莫名有些心虚,忙把他拉起:“我没事。”
  盛嘉彦低语吩咐了官兵几句,就在这时,身后的寨子突然火光冲。孟萋萋回首,方才他们所呆的大堂已经燃起熊熊火焰。
  官兵们忙着救火及斩杀四下逃窜的山匪,只有不知何时更换了衣裳的阿容默默立在了盛嘉彦身边。孟萋萋看去一眼,没有作声,只是眉头微微颦了起来,心中总有不好的预感。
  这场事到最后,官兵们在烧成灰烬的大堂中找到一个烧的已经面目全非的人。只能通过他拇指上戴的绿玉扳指来确认他就是鲁四胜,而且又有了孟萋萋的证明,众人都以为鲁氏两个山贼已经全部伏法。
  只有偶尔孟萋萋看见立在盛嘉彦身边的阿容时,后者露出洞悉一切的温润笑意,孟萋萋才觉得有些胆寒。白高以为阿容是盛嘉彦从哪里带回来的厮,为了套近乎,还与他称兄道弟,为此孟萋萋实在是不知道怎么向白高开口,干脆将此事作罢了,以后找机会再提起罢。
  再过几日,刚巧又碰上除夕。
  一大早孟家便四下忙碌起来,仆从全都忙的脚不沾地的。
  孟老太君正在房里给孟萋萋簪花,孟萋萋有些不好意思的瑟缩脖子:“祖母,我自己来。我不是八岁孩童了,这事如果还要您做,那我也太不懂事了。”
  孟老太君看着镜中自己疼爱的孙女一日比一日明丽的面孔,含笑道:“这有什么,谁要敢我们萋萋不好,祖母第一个不乐意。而且过完年,萋萋便年满十四了,已经是大姑娘了。到时再个好人家出嫁,那祖母想见萋萋就难了。”
  孟萋萋连忙道:“即便是十四,年纪也还,要出嫁,我头顶上两位姐姐都没人家,怎么就轮到我啦!”
  孟老太君听到这,摇头叹气:“起这个,我就想起你二姐。她好歹也是个姑娘了,竟这么不矜持。”
  “她怎么了?”
  “她呀,喜欢方家的那个宝贝儿子,”孟老太君替她挑了一个宝蓝色的飞蝶簪入她发里:“你二姐是个执拗的性子,缠着你大伯母不得不去打听打听方家的意思。谁知人家方家的主母了,他们家的嫡子,怎么也得娶个国公侯家的姑娘。你二姐知道后好生哭了一场,劝都劝不回来。”
  孟萋萋将这话记下,中午吃过饭后,她本是要去寻孟宜莲,谁知却忽得腹痛不止,躺在榻上打滚。
  她这举动惊着一旁看书的盛嘉彦,后者两道俊美一扬:“发什么疯?”
  孟萋萋恨铁不成的看他一眼,前世的盛嘉彦好歹早已知道男女之事,这辈子的他刚刚接触,她该怎么告诉他自己来了葵水!
  于是孟萋萋不理他,兀自在榻上打滚。
  盛嘉彦眉头深蹙:“到底要干什么。”罢他书也不看了,放在案上起身走到孟萋萋跟前,居高临下的看她。
  孟萋萋被他这么一盯,面色陡然一红,将头闷在被子里:“不要你操心!”
  “不要我管,又在我面前滚来滚去?”
  最后还是一旁的阿容捂嘴道:“少爷,公主应当是被女子葵水折磨。”
  盛嘉彦听见葵水俩字,面上罕见的出现一抹疑惑。
  面对盛嘉彦如此强大的求知欲,阿容也不得不低声在他耳畔了几句。
  随后孟萋萋就见到盛嘉彦的面上升起一丝红晕和不自然,他偏过头去又坐回书案后,还不忘斥孟萋萋一声:“麻烦。”
  孟萋萋哼哧一声,从榻上一咕噜爬起:“嫌我麻烦,我就不在你这赖着,我自己找地方玩去!”
  罢她做了一个鬼脸,带着燕纱白高跑出好远。
  她走后,盛嘉彦依旧紧紧握着书卷。
  阿容出声提醒:“少爷,书拿反了。”
  盛嘉彦冷冷的横去一眼,默不作声把书放下。他看着外面已经积雪的庭院,突然问了句:“女子葵水,都很疼么?”
  阿容一愣,随即笑道:“根据个人身体来,各有不同。来葵水时需注意生冷的东西,不能受凉,否则要更痛一些。”
  盛嘉彦盯着他许久,若有所思:“平时看不出来,你对女子一事还很有研究。”
  阿容厚着脸皮应了,还不忘回了一嘴:“比少爷只多那么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