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正将八福晋休回母家之事,自然免不了惹起一些流言蜚语,再加上他这些时日大搞改革的举止,虽然很得一些有抱负有能力的人拥戴,但也让一些打着尸位素餐、混吃等死主意的人士觉得不满,更何况,雍正重点发展的都是军事、农事、经济之类的,也引得一些酸儒人士成天摇头叹气,说什么皇帝对“奇思淫巧”之事如此关注,恐非国之福也,现在见雍正居然插手人家夫妇之事,虽然旨意中也引了前例,但还是有人仗持着言官说话无罪的理由,振振有词的上折阐述此种做法如何的不妥。
雍正要是个有阻碍就会退缩的人,他也就不是雍正了,接到这种折子连留中都不留,只简单批复“此事已定,无需再议”,将其驳了回去。因着雍正现在已经将各方权势收拢的差不多了,兵力也牢牢的握在手中,可谓是帝位稳固,所以这些人也都很知趣,表达过自己的观点也就可以了,被驳了也就放下了,并不再继续死皮赖脸的自讨没趣。
而雍正虽然下旨休了郭络罗氏,但却是留着活话的,只要八阿哥低了头,这事就有缓,可是八阿哥却偏偏不去低这个头,这倒是很出乎云锦意料之外,自雍正登基以来,八阿哥虽然底下的小动作不断,但面上却还是一派恭谨臣服的样子,却为何到现在才要来展现他的风骨呢?
云锦本来觉得,八阿哥接到这个旨意以后,应该会立即上折恳请雍正开恩,说些只要能放郭络罗氏一马,自己甘愿受任何受罚之类的话,这样才符合他八贤王的一贯风范,都是别人负了他,都是别人欺负了他,他从来都是受害者,他从来都是要忍辱负重的,可没想到人家这回改风格了,人家这回硬气起来了,人家这回要威武不能屈了。
听说八阿哥身边有一个婢女,名唤白哥的,最得他的喜爱,这个女子见到自己的主子被关到别院里,福晋又被休了,只能成天沉溺于酒乡之中,心中既怜惜又担心,品了品雍正旨意中的意思,就去劝八阿哥,向皇上低一低头,求恳一下,说不得不只是福晋能够回来,将来也能有机会走出去,不至于辜负了他一身的才华。
可是八阿哥却根本没把白哥的话听进去,反说“我堂堂一个大丈夫,岂能因为妻室之故而去求人?”不只是将白哥狠狠的训责了一番,还命人打了她一顿板子,因为他发狠,打板子的人也不敢留情,打将下来之后,白哥一条命已经去了半条,经此一事之后,再没人敢去劝八阿哥了。
白哥对八阿哥倒确实是有着真情意的,伤还没等养好,又赶着出来侍候,可是八阿哥却从此对她不待见了,每每见到都是冷冷的,虽不再责打,却也不让她靠前,白哥见八阿哥如此,心已经灰了大半,再见到他还是日日饮酒,自甘堕落,不思长久之计,心中更觉无望,在又一次劝八阿哥被责骂之后,当天夜里就自尽了。
云锦听说了这事儿之后,也不禁为这白哥发出叹息,想想她也是个明白的,也是真心在为八阿哥着想,只可惜这一片芳心却是错投了。
“好好的,长吁短叹什么?”雍正停下批折子的笔,看了看云锦。
“也没什么,”云锦收回心神,笑了笑走到雍正的身侧,关心的说道,“皇上,您累了一天了,刚又看了这么多,先歇一歇吧,云锦给您按一按,也松泛松泛。”
“也好。”雍正由云锦将笔拿去放好,任她挽着胳膊送到躺椅上靠好。
“皇上,”云锦一边给雍正按摩着一边说道,“能跟着你,云锦真是很幸运。”
“怎么想起说这个了?”雍正疑惑的看了看云锦。
“云锦只是想到了郭络罗氏和白哥,”云锦叹了一口气,“没想到老八居然会这么绝情。”
“你刚才长吁短叹的,就是为这个?”雍正横了云锦一眼,“不相干的人,你管那么多做什么?”
“我倒不是管,”云锦摇了摇头,“只是同为女人,我对她们的命运有些感叹罢了,亏得老八总摆出一副仁心良善的模样,没想到却对自己的女人这么狠心,想想他以前为了自己为了别人都能低头都能说好话,却独独对自己的福晋不行,倒让人不禁怀疑起他是不是想就此摆脱郭络罗氏了。”
“他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雍正无所谓的说道,“反正他现在应该也是惹不出什么事儿来了,他如果不想要这个福晋,那就由他吧。”
“他要想休妻,自己写休书好了,何必要借皇上的旨意成事呢?”云锦不屑的说道,“云锦就看不上他那伪君子的样儿。郭络罗氏的性子是不好,但与他的宠惯也是有关系的,再说郭络罗氏这次被皇上所罚,也是为了要给他出气,可他却连求恳几句的话都不肯说,可见得是现在用不上人家了,就连点样子也懒怠摆了。这也就罢了,郭络罗氏以前在良母妃面前的样子,在他面前的样子,可能他一直都在心记着呢,这时候要借机发作她总还有几分道理可讲。可是白哥呢?她可是一片忠心啊,劝他的那些话也都是为了他好,他就算是听不进去,也不至于将人作贱成那个样子,想想翠屏,想想红袖,这白哥真是跟错主子了。”
“你还是没想明白,”雍正摇了摇头,“朕估摸着,他怕是以为这白哥是我的人了。”
“不会吧?”云锦愣了一下,“不是说这白哥是他的家生子奴才吗?”
“家生子又怎么样?”雍正淡淡的说道,“连兄弟都可以利用背叛,更何况是奴才了。只是这回他却是枉做了小人,那个白哥确确实实是个忠于他的,只可惜却被他自己给断送了。”
“确实可惜了。好好的一个女子,就这样没了。”云锦知道现在八阿哥的身边必然是布满了雍正的眼线,所以对他了解白哥的底细倒并没有吃惊,只是摇了摇头,再为她叹息了一声,也就撂开了,继续为雍正按摩着。
“对了,有一件事朕还忘了问你了,”雍正抬头看了看云锦,“朕那天休了郭络罗氏,看你好象没有什么惊讶的意思,是不是?”
“是,”云锦自是明白雍正没说话的话指的是什么,马上点了点头,“后世历史上,你本来就是将八福晋休了的。”
“想来肯定也有人将此说成是朕对兄弟的刻薄之处了。”雍正淡淡的说道。
“是,”云锦又点了点头,“是有一些人将这个说成是您迫害兄弟的例证之一。”
“之前朕要将老八老九逐出皇室,你劝朕说后世会有人以此来同情他们,”雍正又问云锦道,“那这个事儿你又为什么不劝朕了呢?”
“云锦也想过了,是云锦之前想错了,”云锦笑了笑说道,“云锦只执着于皇上不能被世人误读,却忘了历史已经被改变了。更何况咱们知道这个历史的发展,是为了防微杜渐,让大清不会走入没落,而是走向强盛,却不能受了它的拘泥,有些事虽然知道后世有人会说,但该做的还是要做,就象皇上推行新政一样,明知道会有反对的声音,不也还是坚决实施了吗?老八他本就立心要让皇上落个刻薄兄弟的罪名,不管咱们做出什么,他们肯定都能扯到那上面去,咱们总不能为了这个就缩手缩脚吧?您是皇上,他们是臣子,是他们犯了错,不是咱们,凭什么要咱们忍气吞声的?反正皇上的兄弟多的是,除了老九以外,没人跟他绑在一起了,您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云锦再不会劝您了。就算是他们的人还会宣扬些那些有的没的的流言又怎么了,咱们只管过咱们舒心痛快的日子,管他们呢。”
“你真的想通了?”雍正看着云锦露出一丝笑意,点了点头说道,“那好,以后咱们只管自己舒心痛快,其他人管他的呢。”
“云锦知道皇上在哄云锦呢,”云锦笑着抚了抚雍正的脸,“就象刚才云锦说的话,您肯定也早想到了,甚至比云锦想的更深,只是你不愿意消了云锦的兴头罢了。”
“你是为朕着想,”雍正笑笑说道,“小来小去的事儿,随了你的意也无妨。”
“让皇上生气的事儿,哪里是小事儿,”云锦认真对雍正说道,“云锦现在想通了,现在历史已经改变了,后世对您的评价也肯定会改变,就算还有些不公,但清者自清,总有大白于天下的时候,犯不着你现在去迁就那起子小人,您原来当皇子时隐忍也就罢了,当皇上时勤政也是没办法,但要还是继续隐忍,那这个皇上当的也就太没意思了,云锦也知道您不可能诸事不烦心,只求您将那些不值得您费心的人扔到一边去,云锦也就知足了,”
“之前让朕注意的是你,现在让朕不理的也是你,”雍正举手捏了捏云锦脸,“好了,你的意思朕明白了,朕不会轻易动气伤身的。”
“那云锦就放心了,”云锦笑着点了点头,转而问起弘时的事儿来,“皇上,弘时在那边如何了?这几天有消息没有?”
“他也实在是不长进,”雍正皱了皱眉,“到现在了居然还是适应不了,总是叫苦连天的,看来磨的还是不够。”
“弘时自小娇生惯养的,乍去到外面,又没有人照顾,一时不适应也是有的,”云锦柔声说道,“云锦那时候就说,不要一上来就来狠的,总要给他一些缓的时候。”
“缓什么缓?”雍正没好气的说道,“跟着他一起去的那些个纨绔,现在都已经适应过来了,唯有他不成气,朕就不信了,朕的儿子居然连那些个纨绔都不如了?”
“皇上这是下狠心要打磨弘时了,”云锦笑笑说道,“说来弘时这孩子也是聪明的,只是之前皇上忙于政务,对他难免疏于教导,他那个师傅才学虽有,却是个爱钻研的,虽然皇上发现的早撵了出去,但终究也耽误了弘时,再加上他受了些李氏的影响,心性上也难免受了些影响,只要拧回这个劲儿来,将来肯定也是皇上的一大臂助。”
“朕可没指望着他帮什么,”雍正闭上了眼睛,“只要他能明白过来,别给朕丢脸就好。”
云锦也不再说话了,只静静的给雍正按摩着,体味着这难得的宁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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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此以后,雍正确实没再去为八阿哥的事烦心,休弃八福晋一事,是他给八阿哥的最后一次机会,八阿哥既没接着,雍正也就再不理会了,而终其一生,八阿哥的病体也没能痊愈,也没能再踏出那个别院。虽然经过云锦这只蝴蝶翅膀的扇动,他避免了被开除出宗室且改名为“阿其那”的命运,但因为他酗酒过度,再加上心情郁结,还是早早的就逝去了。
八阿哥病逝的那一天,天气格外的好,又是刚好赶到了重阳节的前一天,雍正接到禀报后,只淡淡的说了句“按例行事”。可也是因为按例,因为八阿哥还是皇室中人,怎么也要抚恤一下家属,八福晋已经被休了,一个女儿也出嫁了,这份恩典也就落在了八阿哥唯一的儿子弘旺的身上,得了一份闲职,也算是可以撑起一家子的开销了。
而八阿哥的葬礼,却是相当冷清的,雍正和云锦当然不会去,以前拥戴他的人,早因为他的失势各散东西了,即使有些人心中还有几分情意的,却也因为怕遭了皇上的忌并没有来几个,至于其他兄弟们,最亲近的九阿哥身体尚未痊愈,还在皇家别院休养,五阿哥、七阿哥、十阿哥的身子也不舒爽,三阿哥要修书,十三阿哥、十五阿哥、十六阿哥、十七阿哥等也因为办差的办差、上学的上学而不能前去,十四阿哥虽然来了,也因为差事繁忙只上了柱香就离去了。
所以唯一到场并坚持到底的,是十二阿哥,虽然八阿哥当初携恩要他与雍正作对,使得他连遭斥责并被降了爵,但重获起复的十二阿哥,却不念怨,只念恩,不只是人去了,还帮着支应着,没让场面太过难看了。
被休弃的八福晋郭络罗氏,也到了场,而且还仿佛依旧是八福晋一般的穿着重孝,在场的女眷略劝了劝她,她却扬声说道,“是皇上休了我,并不是爷休了我,我为什么不能为他戴孝,他在那个见不得人的地方呆了这么久,就这么不明不白的去了,难道人都死了,还不许我们夫妻团圆吗?”
事后有人问过郭络罗氏,就不因为八阿哥当时没为她求情而生气吗?她反说那人不懂八阿哥,她说八阿哥会这么做,是不想让自己跟着他去受苦,所以才想借此让自己脱离开他那个罪人,回到娘家生活也能更好一些,只是他不知道,自己宁愿跟着他受苦,也不愿意不明不白的被休掉。
这些事当然也传进了宫中,云锦听到后,也只能感叹,同一事物,看问题的角度不同,结论也就不同,郭络罗氏要这么看也好,至少心里会是个安慰。只是她以嫡妻的身份戴孝,却是违了旨意,雍正虽然并没有为此而生气,但处罚也还是必须的,只是他却也并不和一个女人计较太多,只责令她母家严加管教,不得让她随意外出。
横跨了康熙雍正两朝、给两任帝王都添过不少堵的八贤王离去了,没有溅起多少水花,也没有引起多大的风波,随着那些科研小组不时的研制出一些新玩意,还有那新船开始试水,百姓们的话题越来越多,八阿哥已经成了过眼烟花,再没有人提起了。
八阿哥成为了过去式,雍正朝却以迅猛的速度继续繁荣昌盛的发展着,随着兵力越来越强大,各国来拜访的也越来越多雍正盘算了下国库的收支,决定要在雍正六年举行一场盛大的阅兵式,只是这个决定却只有少数几个人知道,免得地方上又借此生事,劳民伤财。
云锦就是知道这个决定的少数几个人中的一个,雍正也问了她许多后世的阅兵式是怎么样的,她也捡了些在电视上看的那些说了说,所以这天当她接到雍正召她去养心殿的时候,想当然的就认为肯定还是跟阅兵式的事儿有关,而结果也确实是没出她所料,因为她一进去,就见到雍正和十三阿哥正兴致勃勃的摆弄着一副盔甲呢。
“你来了,不用行礼了,”雍正一见到云锦进来,就冲她招了招手,“过来看看,老十三从甲库内拿出的这副盔甲如何?”
云锦笑着走上前去观看那盔甲,却原来是一副蓝面累丝甲并锁子甲以及上黑漆皮盔,云锦对这个盔甲之事并不怎么懂,真要叫她辨识,可能也就是拿个什么武器去刺一刺看,如果刺不穿,且一点痕迹也不留,那才能叫好的,可是这个辨识方法当然不适用眼前的这副,很明显雍正是想穿它去出席阅兵式的,他让自己看的也绝不会是这盔甲的硬度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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