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娘娘。”养心殿那儿的侍卫和太监们看着云锦淋着雨跑过来,都吃惊的目瞪口呆,还得说总管太监张起麟的反应比较快,只愣了一下,就急忙说道,“还愣着做什么,赶紧拿伞来啊。”
不过这场雨不只是来的急,雨势也猛,等张起麟举着伞冲到雨里接云锦时,云锦的身上早就已经湿透了,遮与不遮也没什么意义了。
“赶紧把偏殿里的暖炉点上,再叫人去熬姜汤来,”张起麟一边给云锦打着伞,一边大声吩咐着跟着他一起冲到雨里的太监们。
“怎么回事?吵什么?都惊动圣驾了。”正当云锦刚刚冲到屋檐下的时候,苏培盛走了过来,一见云锦那落汤鸡一般的样子,也不由得吃了一惊,“皇后娘娘,您这是?”随即看向旁边的人训斥道,“大胆!你们是怎么侍候皇后娘娘的?”
“不怪他们,是我自己任性。”云锦摇了摇头,对苏培盛说道,“行了,我在这边躲一躲就好,你就不要告诉皇上了。”
“皇后娘娘明鉴,奴才不敢隐瞒皇上。”苏培盛一脸为难的对云锦行礼说道。
“算了,”云锦知道是雍正让他来查问的,也不难为他,只对他说道“你回皇上说是我在这边躲雨,至于具体的,他不问你就不用说了。”
“嗻。”苏培盛答应一声,又吩咐张起麟道,“赶紧送皇后娘娘去偏殿歇着,取暖驱寒之物也都备上。”
“苏公公放心,已经吩咐下去了。”张起麟笑着对苏培盛说道。
“阿嚏!”随着一阵风吹来,云锦身上一阵发冷,不由得打了个喷嚏。
“主子,看着凉了吧?”绿语忙扶着云锦,“快到里面歇着吧。”
“嗯。”云锦点了点头,往偏殿去了。
“主子,您为什么不坐凤辇啊?”绿语扶着云锦坐下来,用帕子拭着她头脸上的雨水,“看您,身上都湿透了,这要是生病了可怎么是好?”
“我哪有那么娇弱?”云锦摇了摇头,“不就是淋了点雨嘛,哪至于就生病了?”话刚说完,她就又打了个喷嚏。
“你这样还叫没生病?还叫不娇弱?”门板一响,雍正快步走了进来,看到云锦的样子,脸立时就绷了起来,回身吩咐身后的苏培盛,“跟着皇后的人呢?都拖出去着实打死!”
“等等!”云锦没等苏培盛答话,就赶紧走到雍正身边,对他行了一礼,“这事儿都是臣妾任性,与他们无关。”
“主子任***才们也该劝着,”雍正脸色还是沉得厉害,“拖出去!”
“皇上,”云锦抓住雍正的手,“臣妾知错了,以后再不敢了,就饶他们这一回吧。臣妾封后大典在即,这时候见血实在是不吉利,还请皇上为臣妾积福,实在要罚的话,就罚他们俸禄吧。”
雍正看着云锦,云锦也眼巴巴的看着雍正,身子因为冷意而发着抖。
“传叶太医过来,”雍正对苏培盛吩咐道,“再去让怡亲王他们先回去。”
“皇上,那他们?”云锦看着雍正,要个准话,否则那些人还是要遵照他之前的旨意执行的。
“罚三年的俸禄。”雍正瞪了云锦一眼。
“谢皇上开恩。”云锦心下明白,雍正摆明了是知道这笔银子肯定是由自己出的,所以才会罚这么多,不过云锦这时候也顾不上心疼银子了,只求自己的行为不要连累他人就好。
“走。”雍正一扯云锦的胳膊。
“上哪儿?”云锦一愣。
“上哪儿?上我的寝宫,”雍正恨恨的说道,“你是不是怕自己病得不够彻底,还打算继续穿着这身湿衣服?”
“哦。”云锦见雍正怒气正盛,也不再别扭着,乖乖的跟在他的身后走着。
“这,这可是皇后娘娘吗?”走出偏殿没多远,一个声音就响了起来,“怎么一时不见,就成了这副模样了?”
一听这声音,云锦就知道是九阿哥,一抬头,果然是他,脸上正带着嘲讽的看着自己,而他的身边则是八阿哥,面色依旧还是那么温和平静。
“皇兄、皇嫂请恕小弟们随意走动之罪,”十三阿哥上前对雍正行了一礼。
“老十三,你胡说什么?”九阿哥瞪了十三阿哥一眼,“我们哪里有随意走动,我们只不过是找个地方避雨嘛。”
“那你们就在这儿避着吧。”雍正也不多言,迳自继续走着,云锦自然也随着。
“刚才听那雷声轰轰,响彻入耳,我就觉得有古怪,”九阿哥却又阴阳怪气的开了口,“现在却是想过味儿来了,看来上天是知道有小人作崇,对天佑之人出口不逊,这才降下警示,以昭世人。”
“老九,”雍正脚步一停,回过身来看着九阿哥,眼中寒光逼人,声音也如冰一般冷,“你可是真的觉得朕不舍得动你吗?”
“不敢,”九阿哥浑不吝的说道,“皇上能坐得此位,是舍了多少人才成就的,更何况臣不过只是皇上的兄弟。”
“老九,不得放肆!”十三阿哥喝了一声。
“老十三,你少在这里拿大!”九阿哥一瞪眼,“你不就是靠着附和奉迎着这位皇上才得了个亲王吗?可你别忘了,皇阿玛在的时候,你可是什么都不是的。”
“老十三比你强出百倍千倍,”雍正冷冷的看着九阿哥,“朕不过是给宜母妃面子,给五弟、十弟面子,才用你一回,你还真以为自己多有才了?”
“我犯不着你来用我,”九阿哥红着脸粗着嗓子说道,“你也不用看谁的面子。”
“老八,”云锦掠了掠湿透的头发,看着八阿哥道,“你就这么看着老九大发厥词,看着他弃了自己的前程?”
“老九也忍的狠了,今儿个他既想一舒胸中块磊,臣亦不愿阻拦,”八阿哥淡淡的说道,“就便真有个什么,臣陪着他也就是了。”
“好!这才是好兄长呢!”云锦冷笑一声,“多么兄弟情深,多么大义凛然,可是你也别忘了,皇上本没想难为老九,皇上本想要重用老九,老九与你分开这些时候,不能说诸事顺遂,至于也是无灾无难的,结果一跟你沾上边,立时就罪犯天颜。哼!陪着他?到底是你陪着他,还是他陪着你?”
“我们兄弟间的事儿,用你来多什么嘴?”九阿哥冲云锦嚷着。
“好了!”雍正冷声说道,“不用与他们多费唇舌了,有人要自作孽,你怎么拦也没有用,既如此,朕不介意成全他们,允禩、允禟御前无状,免了所有差事,着于各自府中反省,无旨府中之人均不得外出,敢抗旨者,斩无赦。”
“又何必如此假惺惺呢?”九阿哥大笑了起来,“直接将我和八哥圈禁了岂不是更痛快?皇上,上天已经有了警示,你却依旧如此妄为,真就不怕遭天谴吗?”
“看,”雍正一指外面的天色,正是雨收云退,阳光迅速的普照开来,“之前你们大放厥词时,是什么样的天气,朕处置你们之后,又是什么样的天气,这上天的警示是为着什么,不是很明白吗?”
“这......”九阿哥这时才发现天色的变化,一愣之下,又梗着脖子说道,“你这是在砌词掩饰,如果上天的警示是为了我们,那你的好皇后怎么成了这副样子?”
“这你还不明白?”云锦笑盈盈的说道,“我这叫洗去一身尘土色,放出光辉万里清。”
“恭喜你,”云锦又转而面向八阿哥,依旧面带微笑,“你终于如愿的将老九拖下水了。”
“皇后娘娘还真是不遗余力的想让我们兄弟离心啊。”八阿哥淡淡的说道。
“我喜欢,我乐意,你管的着吗?”九阿哥却是直着嗓子叫嚣着。
“我是管不着,当一个人一门心思的哭着喊着要去撞墙,墙也没必要老是躲着他,不如索性就让他求仁得仁。”云锦淡淡的对九阿哥说道,“老九,祝你跳坑愉快。”
“押下去。”雍正一挥手,“将他们押送回府,明旨随后就会送到。”
“嗻。”随着答应声,几个侍卫走上前来。
“不用押,我们自己走。”九阿哥昂首说道。
“押下去。”雍正冷冷的说道。
几个侍卫再不迟疑,上前拢住八阿哥和九阿哥的手臂。
“胤禛,你刻薄兄弟......”九阿哥张嘴就喊。
“堵嘴!”雍正喝了一声。
侍卫们的配件还真是齐全,也不知他们从哪里拿出了帕子,立时将九阿哥的声音堵了回去。
“皇上,”十三阿哥对雍正行了一礼,“这么将他们带出宫去,实在是不大好看,能否开恩用车将他们送回府?”
“你看着办吧。”雍正摆了摆手,然后看了看云锦,转身往寝室走去了。
“老十三,又要辛苦你了。”云锦对十三阿哥无奈的笑笑。
“应该的,”十三阿哥冲云锦弯腰说道,“皇嫂且去歇息吧,臣弟会酌情而办的。”
“嗯。”云锦点了点头,快步追着雍正去了。
“换上。”到得雍正的寝室之后,雍正让人找出他一身衣服,递给云锦。
“皇上,”云锦看看那衣服上的龙纹,又看看雍正,“已经有人去臣妾宫中取衣服了,想来一会儿就到了,您这衣服臣妾穿着怕是不妥当。”
“让你穿你就穿,你生病就妥当了是不是?”雍正瞪了云锦一眼,又吩咐绿语道,“赶紧侍候你主子把湿衣换了。”又对屋中其他的下人说道,“你们,跟朕出来。”
“主子,”绿语等雍正出去之后,赶紧过来服侍着云锦更衣,“没想到皇上对您如此体贴,居然连龙袍也让您穿。”
“噤声!”云锦皱了皱眉,“记得,这事千万不可外传,一会儿你也看紧点,在我没换回衣服之前,尽量不要让人进来。”
“是,”绿语忙点头说道,“奴婢也就在您面前这么说,这里面的利害奴婢自然知道,主子放心,奴婢会看紧的。”
“我的衣服什么时候能送来?”云锦又问绿语道。
“在回养心殿的路上,奴婢就打发人去取了,”绿语回话道,“看时候,应该也快了。”
“嗯,等拿来了,要马上送进来。”云锦点了点头,这时衣服也已经换完了,就吩咐绿语道,“好了,你去请皇上进来吧。”
绿语答应着出去不一会儿,雍正就走了进来,而且一个人也没带,看来他也知道云锦穿龙袍的样子不好让别人看见。
“臣妾给皇上请安。”云锦起身走过去对雍正行了个礼。
“看你穿着还是挺合适的嘛。”雍正打量了云锦一番,淡淡的说道。
“皇上真是会损人,”云锦失笑的说道,“且不论男女之分,就只这大小,就知道这不是本人的衣服了。”
雍正虽然瘦,但他的身高摆在那里,所以他的衣服云锦穿着简直比道袍还要肥大,要不是将裤腿紧紧的挽起,云锦早就被绊倒了。
“这头发还是湿的,还不赶紧晾晾。”雍正看了看云锦的头发。
“皇上,”云锦走到摆着镜子的桌边,一边往下取着头上的首饰,一边问雍正道,“老九也就罢了,他就是个没脑子的,可是老八今儿个是怎么回事?好象不把您触怒不算完似的。”
“他是忍不住了,”雍正走到云锦的身边坐下,随手拿起桌上一件云锦刚取下的首饰漫不经心的把玩着,“现在背离他的人越来越多,而老九为朕所用,想来也让他心里十二万分的不舒服,所以怎么也要把他拽回去。”
“老九对他那么重要吗?”云锦疑惑不解,“为了把他拽回去,老八可以豁出自己,也可以豁出自己府里那么多人?”
“倒不是老九对他有多么重要,”雍正淡淡的说道,“只是之前老九是最忠实于他的人,可是现在却听了老十的话,为朕办差去了,这就让他很不能忍受了,他争了一辈子,有过贤王的美誉,也有过群臣支持的辉煌,虽然遭了皇阿玛的厌弃,身边却一直都有支持他的人,一直到五十六年,李光地还在跟皇阿玛说‘目下诸王,八王最贤’呢,所以他或者可以接受争夺皇位的失败,但却不能接受身边众人一个一个的背弃离开。”
“最了解你的人,就是你的对手,看来这句话还真是没错,”云锦头上的首饰都取下来了,她将头发散了开来,用梳子一点一点的梳通,“臣妾只说老八输了不认命,却没想到其中还有这样的缘由。不过,他这种想法也实在是太过荒谬了,他把皇上当什么了?不当皇上,却还要有朝臣的支持,试问有哪一个皇上能够接受?就算是之前被他当做傀儡的老十四,也不可能任着他这般做的。”
“所以,说白了,他还是象你说的输了却不认命,”雍正伸手取过云锦手中的梳子,开始给云锦梳起头来,“以致于脑子也跟着悖谬起来。”
“嗯,皇上说的是,”云锦把头稍稍往后仰着,以方便雍正来梳理自己的头发,“老八看起来好象还是不温不火,条理分明的样子,其实脑子早已经钻进了牛角尖,筋都拧成一根了。只可怜了老十,他本来对老九还有些期望的。还有宜母妃、五弟、九弟妹,也都白花了心思了。”
“自己犯糊涂,一门心思的要走死路,”雍正冷哼一声说道,“别人就是再为他打算也没用。”
“不过皇上还是从宽了的,只是将他和老八圈在府里,想来也是为着等将来他们想通之后,还可以再用吧?”云锦笑笑说道,“亏他们说皇上刻薄,其实皇上只是面上冷,心却再软也不过了。”
“行了,不用你说朕的好话,”雍正恨恨的瞪着云锦,“你以后这样,朕就不会罚你了吗?”
“皇上不是罚了臣妾银子了吗?”云锦被雍正扯动了头发,捂着头雪雪呼痛。
“不打自招了吧?”雍正横了云锦一眼,手上的劲道却松了一些,“朕什么时候罚你的银子了,朕罚的明明是那些奴才。”
“皇上才是明知胡罚呢,”云锦冲雍正一嘟嘴,“明明知道这笔银子是臣妾出,还要罚的那么多。”
“不罚的狠,你哪里知道教训?”雍正用梳子在云锦的头上敲了一下,“你身为皇后,这般在雨中乱跑成何体统?”
“皇上知道了?”云锦吐一吐舌头。
“知道什么?”雍正将梳子放到桌上,瞪着云锦说道,“知道你明知要下雨了,却坚持不上凤辇,知道你喊着让暴风雨来的更猛烈些吧,知道你在雨里乱跑,却让抬凤辇的奴才在后头追?”
“皇上,”云锦赶忙解释着,“您不知道,在云锦的前世,有人说在雨中如果靠着铁器等金属太近的话,是会被雷劈到的,那个凤辇虽然是木头的,可上面难免也有钉子装饰之类的金属,谁知道会不会招来雷啊,云锦可不想当一个被雷劈死的皇后,那样老八老九他们岂不是更有话说了。”
“有这种事儿吗?”雍正有些不信的样子。
“真的,”云锦使劲儿的点头,“不信你可以让人去调查,看看那些被雷劈的人,是不是都是靠着铁器近,或是在树下躲雨,或是在有尖顶的地方躲雨,这些都是容易招雷的。”
“朕自然会去问,”雍正还是瞪着云锦,“不过,这也并不是你去淋雨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