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是在梦中,司陆有点懵,也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只是下意识地伸出手指戳了戳一个一直在蹦啊蹦的“6”,结果人家叫了一声“哎呀”,就顺势抱住旁边的“9”咚地一下倒下去, 滚作一团,“嘤嘤嘤”地叫得怪腻人的。
司陆听这造作的声音,正有点嫌弃地皱了皱眉的时候, 突然又听到“呲啦”一声, 视线就往边上一扫, 便看见纸张另一头的“初”字和“被”字这会儿猛然扯开了自己的衣服, 瞬间变成了“刀”和“皮”,愉快地从纸张东边裸/奔到西边,最后纠纠缠缠地抱在了一起。
司陆:……
他其实有点好奇其他不带衣字旁的要怎么脱了。
结果人家根本没脱, 就很狂放不羁地直接各自把一个笔画伸长和对方的碰在一起,司陆猜测它们可能是在亲嘴。
还有其他的什么=lt;≈……各种符号,则撒欢地奔走在边上, 热热闹闹,开开心心,一会儿拼成个“春”字,一会儿又拼成个“宫”字,最后都两两成对,姿势诡异地滚在一起。
他身旁的伍珊这时捏起这张纸,言笑晏晏地递过来给他:“司陆,你要不要和我一起欣赏一下?”
她的笑容和声音都很甜美,湿漉漉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眼角微微上挑,漆黑的瞳仁里似乎有一个漩涡,带着一丝惑人的媚,似乎想要勾得他直直地陷下去。
司陆望进这双有些妖异的眼睛里,只觉得自己浑身都僵住了,伍珊唤他的声音好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但吐息间带动的气流又仿佛就在他耳边拂过一般,暧昧又勾人。
他听见她轻声说:“你别紧张呀,一起看春宫图吧,我刚用上好的数学题熏陶过它呢。”
司陆在她上挑的尾音中浑身一震,豁然睁开眼睛。
那些个扭曲的符号,熟悉的气味,暧昧的声音瞬间如潮水般退去,司陆入目所及,仍然是漆黑一片的房间。
幸好,只是个梦。
司陆长舒了一口气,掀开被子下床去厨房给自己倒了杯水,靠在餐桌上慢吞吞地喝着水发了会儿呆。
怎么会有这么荒谬的梦境?
遇事一向处变不惊的司陆心里有点慌,就因为看了一本春宫图的封面,他就梦见了一道数学题的活春宫。
怕不是他的思想出了什么问题吧?
司陆想到这里,猛地站直了,大步走到沙发上翻开自己的书包,打开一张卷子,果不其然刚一看到那些符号,他的脑海里就不受控制地蹦出梦中的那些画面,根本就不能直视这些题了。
那能怎么办?只能强制纠正了呗。
于是这一夜剩下的时间,司陆家的灯火彻夜未灭。他一动不动地坐在沙发上仿佛一个雕像,盯着一个个符号神情严肃,以冰冷的眼神镇压这些好像下一秒就会动起来的浪荡符号。
一直镇压到晨光熹微的时候,司陆闭了闭眼长出一口气,终于阖上了卷子。
还好,梦境对他的影响终于在反复持续地盯住静态符号以后被彻底消除了。
但等到了学校见到伍珊的时候,司陆才知道自己松口气松得太早,被消除影响的只是那些放荡的符号,而梦境中还有一个人的影响却是持续而强大的。
以至于他刚和她打了个照面,眼神对上一秒就不得不移开,耳朵隐隐发烫,含糊地道了句早安。
可以想见接下来一天应该都不能与她说什么话了。
关于伍珊的影响要怎么消除呢?像盯符号一样盯她吗?司陆用膝盖想想都知道,这行为太变态了,比昨天晚上的梦境还要变态。
……
其实伍珊今天也不太敢直视司陆,昨日那事虽说是开着玩笑翻篇儿了,但到底还是会在双方的心里留下一点痕迹的。
昨天借着司陆给的台阶,她还反调戏了一把司陆,但今早醒来,脑子清醒以后,她就觉得有点后悔了。
——完了,好学乖乖仔的形象已经崩塌,现在她在司陆心里可能是一个好学轻浮仔了。
所以伍珊早上出门的时候还特地观察了一下电梯,确定下来的电梯没在23楼停过才放心地候在门口。
她一路顺顺利利地到了教室,司陆也还没来。小刘老师倒是早早到了,正眉飞色舞地在跟几位同学讲解一道题:“‘以前我们班有个同学,整天脸都红红的,我们都叫他关公。’这叫什么手法?”
学委:“比喻?借代?”
小刘老师高深莫测地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都不是,是类比。‘他长得和刘老师一样帅’,这就是类比。为了让大家知道他有多帅,需要找一个大家公认的,很帅的人做类比。”
同学们:……
他们看了看小刘老师绝顶的脑袋,又想了想前一个得罪小刘老师被罚多写一篇作文的倒霉蛋,最后还是选择默不吭声。
没办法,说实话的代价太大了。他们小小年纪就已经体会到了这个社会不为人知的险恶。为了生活下去,就得做沉默的大多数。
而路过的伍珊听到类比这个词,倒是突然想到了昨晚自己心里的那个,将自己比作了那只被媳妇抓包小黄书的男妖的类比。
难怪比得不妥。
且不说她和司陆关系不同,就说那男妖是公认的妻管严,可她伍珊又不是,怎么能拿来类比?她十分自信地想着,还昂着首挺了挺胸。
然后她就看见司陆踩着早读课的铃声进来了。
伍珊刚和他对上一眼,刚刚还十分坚定的眼神瞬间漂移,肩膀微微塌下去,自信心迅速萎靡,极其小声地和他道了句早安。
司陆好像回了句什么,她没注意,盯住黑板上的类比两个字不动摇,满心里还在反复地打气:“不虚,别怂。”然后一边想一边打开了语文课本,把《离骚》朗读得很是铿锵有力。
没错,屈原的风骨就应该是这样。她想。
而在她的身后,司陆已经在他的座位上坐下了,放好书包后就丢给孟想一份三明治。
孟想受宠若惊地接住:“哥,今天您老怎么这么有时间?”
自打司陆说过他没时间以后,孟想已经好久没吃过司陆做的早餐了。所以今天就算他已经吃过了,他也一定要再吃一顿。
——他孟想就是撑死,噎死,也绝对要吃完这三明治的最后一口!
司陆淡淡道:“不小心做多了。”
毕竟这几天一直都做他和伍珊两个人的分量,今天做早饭的时候因为睡眠不足又有些恍惚,做完两份早餐出来的时候,他自己都愣了愣。
孟想不知道这许多,道了句“谢谢”,就已经美滋滋地打开袋子,趁着小刘老师在台上不注意,缩在书堆后面偷偷咬了一口,然后眯着眼睛喉咙里发出了舒服的一声长叹:“嗯~”
司陆翻开课本的手就是一顿。
他说呢,梦里那些符号发出的奇怪的声音他是打哪儿听来的,原来竟然是孟想这个家伙平时发出来的。
司陆突然觉得孟想也不能直视了。
倒不是说直视孟想会让他想歪,就是总觉得这个人吧,不那么正常了。
……
一班的同学们觉得有点可怕。
今天一整天,两大学神没有如往常一样凑在一起学习,甚至没有任何交流。
——天呐,数学联赛在即,他们终于闹翻了吗?终于要剑拔弩张了吗?终于意识到他们是对手而不是搭档了吗?
于是暗地里朝他们这个小角落偷偷摸摸看过来的眼神多了起来。
伍珊本来是坐在位置上岿然不动的。她五三毕竟是个常年被人盯着的妖精,动不动还要翻面儿盯,这点眼神对她来说还算不了什么。
但被殃及池鱼的白玖玖就有点坐立难安,索性站了起来,问了周围一圈要不要打水,最后问到伍珊:“伍珊,需要我帮你打水吗?”
伍珊看她手里拿的大瓶小瓶,也阖上课本站了起来:“我和你一起去吧。”
难为后面的孟想倒在桌上睡梦沉沉,这会儿听见了她们俩的对话,还能猛地抬起一只手,把自己的水杯精准无误地塞过来,趴着说话的声音闷闷地:“麻烦帮我一起打……啊鸡腿!”
他吧唧了两下嘴,然后声音又突然变得惊恐:“五三你别过来!王后雄走开!”
伍珊:……这是在说梦话还是醒着呢?
孟想这个人,真的是个谜。
……
打水这个事吧,通常不打则已,一打,肩上就得担上小半个班的嘱托。
伍珊和白玖玖,外加突然加进队伍来的学委,六只手提了得有二十几个壶,气势很足地穿过教学楼间的连廊,向水房前进。
水房里的队伍很长,显然上完三节课之后,同学们的大脑都进行了过多的水解反应,导致大家都很缺水。
“上课之前能排到吗?”学委很怀疑。
白玖玖道:“没事,下节课是语文,今天周五,我猜小刘老师会放会儿新闻。”
“只是这水流这么小,排到我们猴年马月啊?”
“不然去食堂旁边的水房?那里水龙头够多,这个点人也少。”
“也行。”伍珊没什么意见。
三个人又急匆匆拐到水房旁边的楼梯准备往下走。
刚转过拐角,伍珊就和一个人迎面撞了个正着。
两声“小心”在耳边同时响起,伍珊在这一撞之下竟然还站得很稳,而对面那个人运气就不太好了,一个一米八几的男生竟被伍珊撞得倒退了一步。
他本来就站在台阶边缘,这一步下去就是一脚踩空,往后跌去的时候伍珊眼疾手快地抓住了他的胳膊,但还是听到“咔嚓”一声脆响,这男生的脚似乎是崴了。
还好伍珊力气出奇地大,铁钳一般抓着对方的胳膊,才没让他更倒霉地滚下楼梯。
对方的脸隐在口罩后面,但露出来的上半张脸仍然能显示出他的表情已经疼得十分扭曲。
他“嘶”了一口冷气,疼得牙齿打颤:“放,放开我。”
伍珊“哦”了一声,好心地把他从悬空的状态拉回来,才松了手。
只是眼前这个人吧,看起来太奇怪,大热天的还在校园里戴口罩,这儿又不是帝都,是空气质量极佳的修隅,冬天都未必有人戴口罩的。
而且鼻梁上架着个丑丑的黑框眼镜,一看就是平光镜,怎么看怎么觉得这人是乔装打扮混进学校来的不明人士。
作者有话要说: 伍珊和司陆的情侣共识达成:孟想不是个正常人。
孟想:???头一回见到谈恋爱不交换定情信物,交换定情共识的[强颜欢笑.jpg]
第44章 不明人士
这位不明人士穿着一件宽大朴素的黑色t恤, 留着和学委一般无二的寸头, 扶着栏杆一直“嘶嘶”地抽气, 脊背却仍然挺得很直。
虽然他的脸被遮住了,但还是能看出身上带着的一点少年气, 应该也是个学生,戴口罩或许是脸上有什么难言之隐吧。伍珊心想。
何况确实是她撞的人,虽然这个事故两方都要担责,但毕竟伍珊分毫未损,而对方一个大男人显然疼得不行了。
伍珊有点愧疚,觉得她应该负起责来,于是关切地问道:“抱歉,同学, 我扶你去医务室吧?”
那人皱着眉毛上下打量了一番伍珊的小身板,眼神分明透出了怀疑的信号:她扶他?扶得动吗?
于是他摇了摇头,在口罩后面闷闷地道了句“不必”, 光天化日之下就掏出手机给人打电话。
伍珊心想小伙子胆子很大呀, 这个地方可是年级办公室的必经之地, 若是一般老师看见或许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要是撞上副校长和年段长他们……这手机应该就只能等到毕业以后来拿了。
这旁边是高一的教室,伍珊觉得可能是刚入学的新生初生牛犊不怕虎,作为学姐她好心提醒了一句:“学弟, 用手机要收敛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