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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伍珊没想过要去背地里调查司陆的家事。但宫春作为包打听界的第一把好手,自打知道伍珊怀疑司陆是界主之后, 二话没说直接把一叠资料抱回了家。
  彼时他翻着资料啧啧感叹:“小伙子身世还挺复杂的, 父亲极品得很, 母亲也不是一般人, 一看就是主角配置。你来瞧瞧——”他递过来一本故事汇。
  伍珊低头扫了一眼,标题很朴素,就叫《凤凰男与白富美》。
  “……”
  “故事汇不是短篇小说合集吗?”
  “诶, 艺术来源于生活好吧?人家都说这就是以司家的故事为原型的。你瞧这篇,讲述了凤凰男出轨,白富美一脚踹了他, 现在事业蒸蒸日上的故事,看着还挺解气的。”
  “再看这个,‘白富美和凤凰男离了婚,二婚女带着个娃,很难再嫁,只能一心投入事业,可她就算挣了再多的钱,一个人生活又有什么意思呢?不如在家相夫教子来的幸福……’噫这什么破玩意,这个故事别信哈,一股子直男癌的味道……”
  “诶诶诶再看这个……”
  伍珊:“……哪来这么多以他们为原型的故事?”
  “司家是全国都排的上名号的巨富之家,小老百姓闲的没事不就喜欢编排有钱人的故事嘛。诶你别打断我,咱们再来看下一个,这个有点离奇了,说是凤凰男受了司家竞争对手的指使来用美男计勾引白富美……阴谋论还挺有意思嘿……”
  宫春一边点评着,时不时还要骂两声,伍珊听得头疼,只想把他这些故事汇并他本人通通卖给收废品的算了。
  不过所有的故事统一透露出一个信息:司陆的父亲陈清浊是因为出轨被净身出户的。
  所以当眼前这个中年男子冷不丁从边上冒出来,自称是司陆父亲,脸色却有些不善,特别是看向伍珊的眼神,不善中更是带着不屑。伍珊就知道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怕是要不太美妙了。
  陈清浊和司陆长得有几分相像,不开口的时候气质儒雅,看起来是一个挺有魅力的中年大叔,毕竟当年就是靠这张脸迷住了司陆的母亲司凌。
  他已经在校门口候了许久,他其实不是个有耐心等人的人,所以这会儿火气正大,一上来就对司陆吹胡子瞪眼的,丝毫也不顾忌还有个外人在场,就训斥道:“司陆,你就算跟你妈过,我也是你爸,照样有资格管你!”
  司陆扯了扯嘴角,似乎扯出了一个讥诮的笑容,他不看陈清浊沉着的脸,只是偏头对伍珊沉静道:“你先去前面等一下,我有事情要做。”
  这显然是要处理家事了。
  伍珊很有眼色地“哦”了一声:“你小心一些。”
  “你也是。”司陆低头看她,声音低沉,旁若无人。
  陈清浊被司陆无视得火气更大,不等伍珊走远就喝道:“你和女同学走这么近做什么!这种不三不四的女同学肯定成绩也差,别被带坏了。你可都高三了,你妈也不管管你的?”
  司陆听着这话瞬间冷了脸,不想听他废话,直接打断道:“你今日有事吗?”
  这问句一出口,陈清浊端着家长架子训斥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像是变脸一般骤然和缓了脸色。
  他一向演技绝佳,司陆是知道的。
  陈清浊突然摆出一副和蔼的笑容关切道:“我只是有许久没看到你了。今日突然想到,便过来看一看你。一眨眼你都高三了,学习怎么样?是不是刚月考完?刚刚在校门口看到你们班主任,说你这次月考又是第一……”
  其实陈清浊压根儿不知道司陆的班主任长什么样子,但司陆有多聪明他还是知道的,随口就扯了两句来显示自己对他的关心。
  “第二。”司陆又打断他。
  “什么?”
  “月考,我是第二。”司陆淡淡道。
  陈清浊后面正要出口的表扬一下子被司陆堵在嗓子眼里,上不去下不来,噎得他十分难受。
  他难以置信道:“第二?怎么可能?”
  司陆一针见血:“所以你是在哪儿遇见的班主任?”
  谎言被戳穿,陈清浊有些挂不住脸,但又一想,以司陆的水平考了第二,那可是发挥严重失常了。他找到个问题,立刻不依不饶起来:“不是你怎么会考第二?但凡考试你从来没考过第二的,那谁考的第一?”
  司陆道:“就是刚刚那位同学。”
  刚刚那位?
  他见她长得过于漂亮,说了她什么来着?
  ——不三不四,成绩很差。
  陈清浊更下不来台了。
  默了几秒,他终于想到个突破口,强撑着疾言厉色道:“是不是她影响的你?现在女孩子心机很深的,为了考第一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你一定要对她们有点防备。”他就差直说别被勾引了。
  司陆冷着脸,声音仿佛浸润在春雪初融的山涧中一般冰凉:“最后一遍,你到底有什么事?”
  “诶,我跟你说的可是经验之谈,你别不放在心上,这种女生一定要小心……”
  陈清浊再扯了两句,才道出自己今日真正的来意:“是这样的,其实我今日想见见你妈。”
  “想见她就联系她的秘书,找我做什么?”
  “你又不是不知道,她那个秘书向来势利,只会用没时间来搪塞我。”
  “那她见我就有时间了吗?”司陆说的轻描淡写,话语中却透出一种心酸。
  “你毕竟是她怀胎十月生下的孩子,她再恨我,对你也是有感情的,司陆,爸爸现在真的有困难,需要你妈的帮助,你可不可以帮帮我……”
  “不可以。”司陆不想再听,拔腿就走。
  陈清浊跟在他旁边不依不饶:“你走这么急做什么?还想继续和那个女生压马路?小小年纪不学好……”
  不知不觉又走到一个巷口,他口中不三不四的女生在这里等候多时,耳尖地听见他说的话,回过头来谦逊一笑:“压马路不敢当,我这个人,一向只会压题。”
  第35章 父亲(一更)
  陈清浊现在知道这个女孩子并不是什么恃美行凶不三不四就知道勾着他儿子的女孩儿了。
  非但不是, 成绩上竟还能反压他儿子一头。
  所以看到伍珊的时候, 陈清浊的神情还是有些微妙的, 而且他还听见她说什么不压马路只压题??
  他这时再一看她浑身的打扮,除了那张极为漂亮的脸, 衣着打扮确实挺低调朴素的,不像是什么狐狸精。
  何况提醒儿子小心女人也不能当着女人本人的面吧?他又不蠢。
  所以他只能对伍珊挤出一个假笑:“嗯,压题挺好的,再接再厉吧,但是男女同学之间还是要注意保持距离,你说是不是?”
  伍珊很奇怪,怎么人人都觉着她和司陆没有保持距离呢?
  但对方毕竟是个长辈,态度也算是变好了, 她自然不会顶回去,只是点头肯定了前半句:“自然,压题是我的终身事业, 我会继续努力的。”
  陈清浊在心中想这还是个书呆子, 压题也能当终身事业?是要当学生一辈子吗?他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儿子输给这样死读书的人几分其实也不算什么, 走上社会以后, 还不知道谁优谁劣呢。
  这么一想他就放宽心很多,又道:“那你就先回家,这么晚不回家, 爸妈肯定急了吧?我和我儿子再聊两句。”
  ……
  陈清浊想聊自己在事业上遇到的难题。
  他和司凌离婚之后虽说是净身出户,但凭借这几年藏的一点私房钱,还是创过好几次业的。
  最近一次就是去年的事。
  那个时候他跟着自己靠钱堆出来的好兄弟, 有幸参加了个高端饭局,席间有不少市里的高级官员。
  他就听教育局局长说了个消息:上头即将开始高考改革,福建卷终将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中。
  陈清浊当时就心头一动,自觉眼光非常长远,透过这个现象看到了本质的商机——
  就福建卷这么简单的卷子,一旦福建考生转考全国卷,肯定会压力陡增,对补课的需求一定会暴涨,那到时候教育行业不就要蒸蒸日上了吗?他如果能抓住这波教育改革的春风,办一个教育培训机构的话,肯定能赚得盆满钵满。
  陈清浊当时开的混凝土公司正处在倒闭的边缘,于是也不管两个行业跨度多大,脑袋一拍就决定换片天地再战,反正朝中有人好办事,卖土和教书又有什么区别?
  陈清浊说干就干,从二中请了好几个名师坐镇他的清浊教育,可惜一中的他暂时挖不来,好在二中也差不了多少,有这些老师在,机构的权威性总是有了。
  其实公立学校的教师一般是不允许赚这种外快的,但陈清浊自然凭了点手段让教育局对这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新机构办的轰轰烈烈声势浩大,陈清浊甚至还单方面邀请了个明星来当代言人,请的就是出身修隅的那位童星,今年同样高三,凭艺术生身份进入修隅一中的田启。
  当然这位“代言人”并不是很给力,回校考试的次数不多,但凡考了,成绩必然年级垫底,一份份全部不及格的成绩单在网上广为流传,陈清浊只能灰溜溜地再把他的照片从小广告撤下来。
  有对他的过往知道不少的朋友这会儿便建议了:“你儿子司陆可是个大学神,全市乃至全省都有名气的,这不就是个活招牌吗?你不拿他当噱头,弄个明星做广告不是犯傻吗?”
  “拿他当噱头,司家那边肯定又要搞什么阴险手段害我,这些年我做什么什么不成,背后一定是司凌搞的鬼,这回我还是别上赶子给自己找麻烦了。”
  “要我说,这么个儿子,可是受用终生的财富,你当时怎么不把他的抚养权争到手呢?”
  陈清浊自嘲地笑了笑:“你也知道司家势大,我怎么可能斗得过?”
  “我看司凌对他也未必有多好,买了套房子就让他一个人住那儿自生自灭呢。你抓住机会多跟他处好关系,只要他跟你亲,抚养权在谁手里都不打紧。”
  陈清浊摆摆手:“别说了,我哪儿有那个时间,那小子精着呢,冰块似的捂不热,我还上赶着去贴那冷屁股做什么?”
  陈清浊说着不贴冷屁股,但到了真的需要司陆的时候,到底还是上赶子来了。
  司陆被他缠得不行,本也想让伍珊先回家,但是回家必经的一条路上最近多了不少飞车党,他不太放心,便只能把陈清浊带到一边,尽快把他这事掰扯清楚,他长出一口气,问道:“你到底想找母亲做什么?”
  陈清浊警惕地看了伍珊一眼,看司陆没让人先走的意思,终于不打算在这事上浪费时间下去,才道:“我和你说实话吧,你爸我这些年为了谋生,拿钱给上面打点过不少人,毕竟你妈一直把我往死路上逼,我也只是为了自己能好好地活下来……”
  他先诉了一段苦,然后才转到正题上:“现在纪委查下来了,咱市里上面那些人和底下这些小企业的关系都被摸得一清二楚,已经快查到我这边来了,再这样下去,我肯定也会被抓去,所以想着死马当活马医,来找你妈帮帮忙,她肯定也不想自己的儿子有个坐牢的父亲吧?”
  “你给了多少?”
  “不多,今年就五万。”
  “今年?”
  “是,还有以前几次,其实加起来也就一百万而已。”
  对于司陆的家世来说,百万确实不多,在修隅也就能买套小房子,但问题就在于——
  “你哪来的这笔钱?”司陆一下子就觉出不对,陈清浊这些年创业虽然赚了一点钱,但拿出百万来行贿,实在是有点多了,“而且如果只是行贿,你不至于这么慌张吧?你的钱是不是有问题?”
  儿子太聪明真的不是一件好事,陈清浊慌了一瞬,强自镇定下来,还是一口咬定自己只是给了钱。
  “可是你既然觉得这几年是母亲在背后害你,你怎么会相信在这件事情上,她不会落井下石呢?”
  陈清浊当然也怕这个,可是他实在是没办法了,抓着司陆的手道:“司陆,帮帮我……”
  “我不会帮你。犯了罪就去坐牢,我不介意自己父亲是不是罪犯,我妈也不会。所以你即使找到她,她照样不会帮你。”
  司陆抽出自己的手,看向陈清浊到底有些狼狈的样子,最后还是道,“行贿罪如果自首的话可以争取宽大处理,与其找我母亲,不如自己去警局。”
  “你还是不是我儿子?有这样想让父亲进监狱的儿子吗?”陈清浊听得气急。
  司陆的声音很冷:“你犯了法,该承担的责任是逃不掉的。”
  他又和陈清浊说了两句,他油盐不进的样子显然让陈清浊火气很大,伍珊远远看着陈清浊又大发雷霆了一通,最后气呼呼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