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被半夜巡防的太监发现,已是血染透衣袍,昏死过去。
翊坤宫
打发了送消息来的人,皇后招了贴身姑姑芳菲去秘密找四皇子元璟。
“母后,这可是真的?”元璟一喜,眸底亮光闪过,唇角漾开一抹抑制不住的微笑。
皇后扫了眼伺候的宫女,芳菲忙摆手,几人纷纷退出大殿,芳菲留下伺候。
元璟上前扶着皇后落座,从芳菲手中接过茶盏递到皇后手中,再次开口,“母后,这消息可是真的?”
皇后点头,眉眼亦是点点笑意,“上书房刚杖毙了几个太监,这消息是从那些太监口里得来的。”
“哈哈……真是天助我也!”元璟仰头大笑,“如今朝中势力尽在我手,老六那里只有几个不中用的商人,能耐我何?!”
皇后笑着摇头,“不可自满!眼下还有件事若能解决,皇位便真的十拿九稳了!”
“母后是指西北侯?”元璟顿住笑,蹙眉。
皇后嗯了一声,放下茶盏,“你父皇当年最爱楼锦屏,楼锦屏死后,他性格大变,除了元煦谁也不在乎!”皇后眉眼冷厉,轻哼一声,“在他眼中,怕是只有元煦才配坐上那个位置!”
元璟脸色难看,甩袖,“那也要看他争不争得过我!”
“你以为你父皇为何在西北侯手中放了几十万兵马?”
“他是留给元煦的?!”元璟一惊。
皇后点头,“咱们若能借你表妹与西北侯联姻之事将西北侯拉拢过来……”
“那就大事可成,再无后顾之忧了!”元璟眼眸一亮,随即拧眉,“父皇才在太极殿说派西北侯去平城,这婚事……”
“他只说让西北侯去平城,可没说离开前不许办婚事!”皇后押了一口茶,淡声道。
元璟哈哈大笑,“母后英明!”
芳菲笑着行礼,“奴婢参加皇上,太后娘娘!”
引来母子俩一阵心悦。
翌日,洪德帝偶感风寒,未上早朝。
翊坤宫心知肚明,午后,召了永宁侯府孙夫人进宫说话。
第二日,永宁侯府孙夫人亲去西北侯府拜访常夫人,谈及孙家大小姐与常家五少爷的婚事,常夫人顾左右而言其他,却被孙夫人几次将话拨回,常夫人无奈,遂道,“孙夫人莫急,这再快也要等过些日子拿了庚帖去广济寺找大师算过才是。待一有消息,我立即着人告知夫人,可好?”
不待孙夫人反应,便以头疼为由端了茶,送客。
只把孙夫人气的,待回去了才反应过来,皇上赐婚还合什么八字?难免给永宁侯一通抱怨,永宁侯自然想着宫里的姐姐劝慰夫人宽心,待亲事定,大事成,以后谁看谁的脸色还不一定!孙夫人的脸色才好了一些。
晚,常夫人伺候常远山更衣,将这事说给他听,常远山嗤笑,“皇上也是他们能算计的?女儿嫁到咱们家我就要听他们的了?荒谬!你赶明儿找人打探一下那永宁侯大小姐的脾性,好的就娶进来,不好就晾着!总归皇上也没说让咱们什么时候娶进门!”
“这主意好,我怎么就没想到呢?”常夫人笑了,“早先在宫中见过那永宁侯府的大小姐一面,为人倒还端庄有礼,眉眼温婉,表面上看是个好姑娘,私下里……”常夫人皱了皱眉,常远山已掀被上了床,看她一眼,“找人去打探一番不就清楚了?在这里瞎琢磨有什么用?”
常夫人应是,也宽衣上了床,待两人躺下,常远山问了妻子一句,“小五怎么回事?他平时不是都守在六皇子身边吗?最近怎么总在家?”
“他那脾气,你都管不了,我说的话他哪里会听?”常夫人反驳了丈夫一句,“想知道怎么回事明儿去问一问不就知道了?在这里瞎琢磨什么?”
说罢,放了窗幔,背对常远山睡去。
常远山愕然,半响,笑着摇了摇头,躺下凑了过去。
谁知,打探出了岔子,去的人将孙妙诗、孙妙语两姐妹弄混了,报给西北侯夫妇的是孙妙语的信息!
“骄纵刁蛮、蛮横无礼、不事女红、不通家务、无辜殴打下人……这……”常夫人只看了一半就摇头,这样的女子他们家可不敢娶,娶回来家宅怎么能安宁!
常夫人揉了揉太阳穴,看着单子上列的条条框框无语,先前在宫中见到永宁侯府大小姐,看上去不是这样啊?
唉,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罢了,这桩婚事就先搁置吧,只是可怜她儿子背着婚约这几年都不能娶妻了!
傍晚,洪德帝捱过蛊毒,得到消息,一阵冷笑,他当初敢把永宁侯府大小姐许配给常寺,就从未担心他们勾结!
翌日,早朝。
洪德帝脸色红润出现在太极殿,四皇子元璟心惊,他的一众朝臣也瞪圆了眼睛,虽只是一刹,却让洪德帝看了真切。
他什么也没说,只让太监宣读了一份圣旨!
“……查当年永平侯府楚家与江南玉家密谋通敌叛国造反一事,纯属耶律漠伪造书信陷害,以致永平侯府楚辞长逝,江南玉家满门被贼人屠戮,冤魂无数,朕深感愧疚!故重开永平侯府,令楚辞之子楚令瑾世袭永平侯位,其子孙享其世袭之位。还江南玉家充公产业,三年不收其商税!钦此!”
此圣旨一出,满殿愕然!
楚家本是世家,世袭侯位无可厚非,但江南玉家当年曾垄断江南三分之二的产业,如今说还就还,还连续三年不收其税!国库税银一下子要少去多少!
四皇子的脸都气青了!
气过之后连连给手下人使眼色,大部分人都踟蹰不定,毕竟圣旨已下,再挣扎亦是徒劳!
四皇子狠狠瞪了三皇子一眼,三皇子头一缩,不情愿的上前,“父皇,儿臣……儿臣觉得……此事不妥。”
“哦?哪里不妥?”洪德帝以手肘撑龙椅扶额,凤眸微微上挑,邪肆一笑。
四皇子掠见,眼皮一阵狂跳,心中暗叫不好,这怕是父皇故意来试探自己的!
三皇子也扫见了洪德帝的不对劲,额头瞬间出了汗,紧张的结巴起来,“江南税……税收大部分靠当年玉家……的产业,怎么……能说还就还?”
“你的意思是不还?”洪德帝唇边勾勒出优美的弧度,声音在下一刻瞬间阴冷,“明知是错不改,你想让朕当个昏君不成!”
话一出口,满殿静寂,随即跪倒在地。
☆、064 皇上怒气,魔障
三皇子吓的满头大汗,脸色都变了,身子一矮,跪了下去,“父皇息怒,儿臣绝无此意!”
“那你到说说,你是个什么意思?”洪德帝看了眼四皇子,淡声道。
“儿臣……儿臣……”额头的汗啪啪滴在地毯之上,三皇子不由朝四皇子看去,四皇子垂眸蹙眉,飞快的朝他使了个眼色。
“怎么?要让老四代你说?”洪德帝的声音轻飘飘的传过来,却让四皇子浑身一僵,“说罢,让朕也听听,你们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四皇子的眼眸蓦然阴鸷,随即消失,抬眸看了眼洪德帝,态度恭谦道,“父皇,儿臣以为父皇的做法是对的,三皇兄的说法也有其道理。”
“哦?什么道理?”江南玉家当年富可敌国,却从未做过违法犯纪的事儿,不说朝廷归还其家产是应当的,就是不应当,他说给就给!他们……算个什么东西?
四皇子膝行两步,“父皇,江南玉家的人在当年灭门惨案中尽数死亡,独留下玉敏诚一人,他当日伙同元诩和耶律漠谋害父皇,其罪当诛,父皇念在江南玉家满门冤枉的份上法外开恩为他们玉家留下一条根!这已是皇恩浩荡!再说,玉敏诚一介武夫,不通商理,将江南诺大一份产业交到他手里,其后果……”
他自认话里话外都顾了洪德帝的脸面,也点明了玉敏诚不善经商,产业交给他定血本无归,到时候损失的还是他们皇家,是以产业绝不能还回去!
他说完还冷眸瞪了几个偷瞄过来的大臣一眼,立即有大臣不怕死的膝行上谏,“皇上,国库空虚,玉家产业归不得啊……”
“皇上,如今北凉东方盛在边境虎视眈眈,到时一旦交战,粮草装备都需要大量金钱!天启素以江南最为富庶,若将玉家产业尽数归还,到时国库有恙,怎支撑起两国交战?还请皇上三思!”有一谏臣朗声高喊,声音响彻太极大殿。
四皇子看了那人一眼,暗暗点了点头,唇角抿起得意的笑,说的好!
“哈哈……”洪德帝蓦地笑了,声音清朗洪亮,半响,他顿住笑声,双手合掌啪啪拍了几下,挑着眉看了眼四皇子和那谏臣,“说的好!真是有朱事丁的气魄,叫什么名儿?死了也好立个碑,书个文什么的。怎么着也是一忠诚的主儿……”
朱事丁!
四皇子与那谏臣的脸瞬间煞白!
朱事丁是怎么死的?就是因为受人挑唆,想以死逼谏,结果……
受谁的挑唆?忠哪个主?为什么死谏?
“皇上,微……微臣……”谏臣想说他绝无此意,却不想下一刻洪德帝摆手笑,“来啊,将这位谏臣拖出去,哦,对了,别忘记问他叫什么名儿,到时候好一并贴出去给那些只拿薪酬不干活的人做个榜样!”
“皇上恕罪,微臣知错……皇上……”谏臣面若死灰,扑到地上去求情,却被侍卫拖麻袋一般拖了出去。
第一个开口说国库空虚的人抖着身子往人群里缩了缩。
洪德帝笑着叹了一口气,嘀咕了句,“真是可惜了。”然后在大殿逡巡一圈,“还有哪位爱卿有意见?”
四皇子鼻子险些气歪,他这样杀鸡给猴看,谁还敢说话!
“老四,你说那个玉敏诚是什么武夫,不通商理,果真如此?”
四皇子抬头拱手一笑,“这天下能人何其多,有银子哪里愁找不到好掌柜的?玉敏诚虽是武夫,但花银子请个掌柜管理玉家产业也定无虑。”
洪德帝看了他一眼,颇为他的识趣满意,点了点头,摆手,“退朝!”
话落,起身,甩袖离去。
太极殿内响起阵阵长吁声,接连有官员轻叫,“哎呀,我的亲娘,吓死我了……”
四皇子脸色阴沉的扫着几个瘫软在地的官员,抿紧了唇,暗骂,“没用的东西,蠢货!废物!”
……
圣旨当日就被小太监送去了傅府,玉敏诚和玉红鸾净身换衣,点香铺毯,迎接圣旨。
直到将宣旨的太监送走,姐弟俩还是云里雾里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样盯着手里明黄黄的圣旨!
良久,玉敏诚才颤抖着手去抚摸圣旨,愣愣的去问一旁的众人,“这……这是真的吗?”
“是真的!是真的!”玉红鸾笑着流泪,一把将圣旨抱入怀中,“这圣旨是真的!我们玉家……终于洗刷清白了!玉家终于……又回来了!”
玉敏诚突然跪下,朝着厅外开始磕头,一叠声的吼着,“皇上圣明!皇上圣明!皇上圣明……”
接连吼了十数下,才笑着从地上爬起来,“九姐,快,咱们快把这消息告诉祖父和父亲去!”
“对,告诉祖父和父亲……”
看着姐弟俩跌跌撞撞跑远的身影,楚外婆笑着抹去眼角的泪,抬头去看同样一脸悲喜交加的楚令瑾,“咱们也去去告慰一下老侯爷。咱们家终于洗刷了冤屈,终于不再蒙受不白之冤,还得回了以前的侯府,想来,他老人家一定非常开心。”
楚令瑾点头,手颤颤抖抖的摩挲着圣旨,连说三个好字,“好!好!好!”
楚氏与下人忙做一团准备祭祀用的牲畜酒果,傅云杉与傅思宗两兄妹相视一笑。
“杉儿,找机会跟楼重道声谢,永平侯府和江南玉家的事全亏了他费心费力的私下找人挖掘证据,在皇上面前进言。”傅思宗与傅云杉并肩走在院中的小花园中,虽已是二月,天气开始转暖,却还夹带着一点冬日的清冷,一阵冷风吹过,傅云杉应景的打了两个喷嚏。
傅思宗瞅了眼裹成球一般的妹妹,无语好笑又心疼,将自己身上的大氅解了披到妹妹身上,手碰到傅云杉的手,眉头不由一蹙,“手怎么这么凉?手炉呢?”
“落在客厅了。”傅云杉笑着吐了吐舌头,张了张嘴,欲言又止,只伸手挎着自家哥哥的胳膊,半依半靠半让他拖着往前走,傅思宗心里了然,笑着摇了摇头,却又突然想起男女七岁不同席的话,垂眸瞧见妹妹黑溜溜看过来的晶亮眸子,笑了笑,将斗篷的坠帽盖到妹妹头上,宠溺道,“走吧,我送你回房。”
傅云杉嘻嘻一笑,接着楼重刚才的话说了会找个时间请楼重来家一趟,到时候一家人郑重的向他道谢,傅思宗想了想,应了。
穿过花园从小径往傅云杉的院子走,傅云杉又接连打了几个喷嚏,傅思宗再顾不得什么将妹妹的手包在自己手中,将人一路送回了房间,房里十二个时辰不断炭盆,一进屋,一股热浪扑面而来,傅云杉长长的舒了一口气,“都是二月了,怎么还这么冷?呼吸都是冰的!”
“是你太怕冷了。”傅思宗笑,“好了,王叔约我去趟公主府,我先过去。”
傅云杉笑着点了点头,傅思宗转身离开,关门时听到傅云杉问,“哥,我让咱们家卷入皇位争夺的漩涡,你怪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