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仆俩相视一笑。
冬青就开口回小丫头,“你先去回老夫人的话,三姑娘这就过去。”
看到冬青扶着傅云杉出房门,小丫头似安了心,笑着行了礼,先行回去复命,另一个丫头则走在前面引路。
待几人离去,醉酒睡着的楼重蓦然睁开了眼,抄手将被窝里的衣物抱入怀中,想到那丫头情动的模样,眸底不由深邃一片,唇边缓缓绽放出一抹倾城微笑。
却不知,房顶某处,一张娃娃脸咬紧了唇,又气又恼。
常倩如送傅云杉的是一柄匕首,匕首鞘端镶嵌了一颗红似火的宝石,匕首通体只有四寸,薄如纸,寒光凛凛。
好匕首!
傅云杉一下就喜欢极了。
冬青一见匕首,眼睛就亮了,不着痕迹的凑近了去瞧,常倩如得意的掀了掀眉毛,朝一旁的段云华和孙妙语哼了声,“这把匕首名叫寒泉,是我爹从苦寒之地的雪块中发现的一块陨石锻造而成,还有一把长剑和一杆长枪枪头!”
这……有点贵重了。
傅云杉想推拒,一抬头瞧见常夫人看过来的温和目光,还朝她微微点了点头。
围在常夫人身边的几个陌生妇人也齐齐朝她看来,脸上虽带着笑,眸底却满是探究。
“孙夫人,听说你最近在为大小姐置办嫁妆,可是终于舍得将女儿嫁去常府了?”一个眉眼清爽的海棠红妇人笑盈盈道。
“这倒是个好事儿,永宁侯府与西北侯府这个婚事可是皇上指了快十年的,可选好了日子?”
一众人看向一旁的一个陌生妇人,那妇人也不推脱,笑着拉了常夫人的手,“我家姑娘自幼娇养,到时有什么做不到位的地方还得请常夫人多包涵……”
常夫人但笑不语,一众人各怀心事笑着恭贺孙夫人。
冬青凑近了咬耳朵,“那个穿海棠红的妇人是定宁侯府的大奶奶,接话的是容夫人,与常夫人亲昵的是永宁侯府的孙夫人。”
傅云杉瞬间就明白了西北侯让女儿送她匕首的意思,笑着接了,“我正巧想寻把匕首,你送的可真及时。我真收下了?”
“这么客气做什么?”瞧见傅云杉喜欢自己送出的匕首,常倩如也很是开心,“你什么时候想去都成,你不知道我一个人在家里有多闷……”
傅云杉倒是很喜欢常倩如这种爽朗的性格,不娇柔做作,没有其他女子的心眼算计,虽然说话有些直但确是个可结交的人。
当下便应了,“大棚里新出一批蔬菜,过几日我挑一些送去给你尝尝鲜。”
常倩如自是满心欢喜,拉着傅云杉的手笑,“好,就这么定了。”
孙妙语不屑的撇了撇嘴,嗤声,“真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几颗菜就被人收买了,也不嫌寒碜……”
“某些人不要吃不到说葡萄酸才是!”常倩如反击。
孙妙语立刻瞪向常倩如,“你……”
“孙妹妹。”段云华忙出声做和事佬,笑着对傅云杉道,“安宁县主别见怪,孙妹妹一向快人快语,却没什么坏心眼。”
“段姐姐,泥腿子一样的人邀请她做什么……”孙妙语愤声,却被段云华一记冷眼瞪的吞下了未完的话。
常倩如与孙妙语吵架,她来向自己道歉?让孙妙语气不过说自己是泥腿子?
傅云杉眉头一蹙,心下有了思量,“段小姐若是代孙小姐道歉,可是道歉错了对象。”
她侧眸看了看常倩如,意图明确的告诉段云华,要代人道歉是吧?诺,这个才是你道歉的对象!
段云华一口气憋在胸中,手在袖中捏紧了帕子,面上却依旧笑意盈盈,看了身旁的孙妙语道,“孙妹妹,快给常妹妹赔个礼,咱们姐妹之间的情分可不能因为一句玩笑话而疏远了。”
傅云杉心头冷笑,果真是辅国公府出来的小姐,一句话,说的滴水不漏。
明着让孙妙语给常倩如道歉,暗下却警告孙妙语,你不道歉咱们也别来往了!
“我不去!”孙妙语别开头。
那边,已有几个府的夫人往这边看。
段云华看了她一眼,挡了几个夫人的视线,看着孙妙语,眸间一厉,话音却温柔如水,“孙妹妹,可不能任性,快去。”
孙妙语心头一冷,眼神忽闪不敢对上段云华的眼眸,撅着嘴,十分不情愿的对常倩如低声说了句,“对不起。”
常倩如黑眸一亮,唇角勾了一抹笑,哼了一声,“大人不记小人过,这次就算了。”
孙妙语气恼的看着她,却不敢再如刚才那样大声,只压低了声音,“常倩如,你不要得寸进尺!”
常倩如理也不理她,拉着傅云杉低语起府中的趣事来,将二人撇到一旁。
“段姐姐,你瞧她们……我就说不请她们……”孙妙语拉扯段云华的衣摆,却被段云华轻轻避开,她一愣,剩下的话也就不敢再说了。
“三月三,我们在辅国公府举办赏花宴,还请安宁县主一定前来。”段云华朝身边的丫头使了个眼色,丫头忙从怀中取了张帖子,段云华接了笑着递过去。
常倩如咦了一声,“往年不都是下半月才往各府送帖子的吗?”
“这不是怕安宁县主太忙抽不出空吗?”段云华解释道,“提前一个月送了帖子,也好让安宁县主多些准备时间。”说着朝常倩如一笑,“常妹妹这几年都不在京都,今年可一定也要来啊。你上次在赏花宴上行的那套拳法在咱们京都众小姐中可是独一份呢。”
听到她夸自己的拳法,常倩如眉眼都染了笑,狠狠点了点头,“这次我给你们耍一套剑法!”
“那我们可是有眼福了。”段云华笑。
孙妙语轻蔑的别开眼,嘀咕,“堂堂西北侯府的嫡千金,居然自甘堕落当武夫,嗟……”
傅云杉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眼一直面带微笑的段云华,面色不变,心里却笑了。
若说先前因余桐乐的关系她对段云华还心生几分好感,那么后来段云华因喜欢余桐安而对自己几番试探让她心生不快,到现在,她一番滴水不漏的话,隐隐让孙妙语都不敢违背,可见其心机手段!
她可不信段云华邀请自己参加赏花宴只为赏花!
认了祖归了宗,傅禺的意思是让他们全家搬回帝师府,傅明礼想了想拒绝了。
他们若搬回帝师府,放傅明信和傅明义一家在那里不好,若让他们一起搬进帝师府,他们绝对不会愿意。再则,王家住在隔壁,他们说好要做一辈子的邻居,王啸又刚走……
听了傅明礼的解释,傅禺没再强求,脸上却有着明显的失落。
傅大夫人听了也叹了气,拉着楚氏的手万般不舍,楚氏几乎要脱口说出搬回帝师府的话了,被丈夫轻轻一个摇头止住,只得跟着说了许多有空就回来看二老的话,才让傅大夫人脸上有了几丝笑容。
傅云杉与傅思宗兄妹相视无奈一笑,不搬回帝师府住固然有傅家四伯、六叔和王家的原因,还有重要的一点:傅禺刚在四皇子面前说了以后不参与到皇子们的争夺中去,四皇子固然有怀疑却不会做出大的动作,但若他们一家这时候搬回帝师府,那傅禺的请辞保持中立将会是一场白费功!因为他们一家与六皇子关系紧密,绝不可能中立!
傅云杉叹了一口气,她倒是希望楼重有争夺皇位的心思,这样她也知道力气往哪使!
如今这一边倒的局势,她除了自保和防竟不能做别的什么!
临走,傅云杉唤冬青去拿自己的衣物,不想冬青空手而回,压低了声音对她说,“楼公子不在房中,我翻了整个房间,也没找到咱们的包袱。”
傅云杉气的磨牙,还用想吗?指定是那耍完酒疯的人顺手牵走了!
“算了,一套衣服而已,丢了就丢了!”
冬青捏了捏袖中的荷包,在心中长长松了口气。
回到家,天已渐暗,楚氏吩咐了灶上做饭,又赶人回房洗漱,等一家人在饭厅吃完饭,各自回到房间时,院落里的灯笼已全部点亮。
冬青伺候傅云杉喝了药,换了亵衣上床睡觉,傅云杉盯着床顶发了一会儿呆,将今日在帝师府见到的几个妇人与她们背后的关系捋了捋,又是一番长叹。
都说朝堂暗潮汹涌,个个心思缜密。后宅的女人何尝不是?
但就今日定宁侯府、靖安侯府、永宁侯府几个夫人话语间的试探何尝不是各个夫人身后侯府势力的试探!
孙府若与常府结了亲,那西北侯府就烙上了四皇子的记号!
好在常夫人什么也没说,让那些人的有心试探落了空!
一场亲事竟被她们这样算计,果真是权胄之家无真情!
想到那个眉眼清婉的女子,傅云杉闭上眼一叹,这桩婚事成与不成,她都是受害者……
这么想着,不知过了多久,昏沉沉睡了过去。
听到她匀称的呼吸,躺在窗下榻上的冬青睁开眼松了一口气,翻个身,对着床的方向重新合上了眼,嘴里念了句,“这安神香真管用,不枉爷去偷了皇上一回。”
墙角杌子上一个巴掌大的掐丝珐琅牡丹香笼散发着股股清香之气。
不几日,楼重兴冲冲的拎着一个大包直奔傅府,被冬青挡在门外,拼命使眼色,“楼公子,我家姑娘……最近有点忙,不方便见你。”
咳咳……
她家姑娘发了火,说这几日他敢上门就打了出去!
“真不见?”楼重扬声对屋内喊。
冬青忍笑,一副为难的口气,“姑娘要支撑这么大的家业着实太辛苦了!”说着,又一副惊讶的口气,“楼公子这包袱里是?”
“前几日捡了你家姑娘的衣服,我本想原物归还,既然你家姑娘忙,那我就再瞅个时间过来吧。”楼重盯着房门走动了几下,又道,“算了,我将衣服交给傅夫人去……”
门霍然开了。
“冬青,将包袱接过来,送楼公子去前厅喝茶,请我哥去陪一陪。”傅云杉的小脸沉着,看也不看楼重一眼。
一瞧自家姑娘果真动了怒,冬青再不敢多说,上前接了楼重手中的包袱,朝楼重使了个眼色,楼重叹了一口气,趁着冬青将衣物放回房间的功夫,巴巴到傅云杉身边去哄,“丫头,生气了?”
傅云杉扭头往屋走,楼重忙拉住,“好了好了,都是我的错,不该喝醉酒乱亲你……”说着,声音一喑,“不该说喜欢你……要你的话……”
傅云杉的脸轰一下如打翻了的胭脂盒,霞飞漫天!
“你胡说些什么!”
他是古人吗?是古人吗!
怎么有脸皮这么厚的古人?
楼重瞧见她娇嗔的怒颜,眸子却是一亮,低头在她唇上轻啄了下,“我说的都是真的!等你及笄就嫁给我的话也是真的!”
傅云杉的心开始狂跳,瞬间无措起来。
“不知道你在胡说什么?”她扭头想跑,却再次被楼重拦住,搂入怀中,以额抵额,“丫头,我会一直在你身后守着你,好好想想,嫁给我!嗯?”
话落,松开她,转身大踏步离去。
冬青听到外面没了动静,出来,瞧见自家姑娘呆怔的模样,忙问,“姑娘,怎么了?”
傅云杉回神,忙不迭摇头,“没……没事。”
关了门,坐在床前抚着心口开始大口喘气。
她这是怎么了?
怎么被这男人三两句就撩拨成这样!
一定是那男人离的太近了,让她透不过气才会这样,一定是这样!
她试图说服自己,但心口那抹悸动是怎么回事?听到他说喜欢心底就无法自抑的喜悦是怎么回事?
傅云杉的瞳孔猛一缩,呆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