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刚才若真信了她,她是不是就会把这里的消息透露给她身后的人知道?到时候,他与这别院几十条人命还有活着的机会吗?
傅云杉看了楚令瑾一眼,“外公,不是您的错,您顾忌有限,她若真有难处,在清风山就应该与您说清楚,何必步步为营,挑起您和外婆以及二姨和两个舅舅的关系!”
处理了场中的两个黑衣人,司命飞身而上加入战局,不过几息间,六个黑衣人全部伏诛,傅思宗和冬青纵身下来。
傅云杉摆了摆手,立刻有人将楚秋绫拖了下去,有小厮白着脸却镇静的拖尸体,几个胆小的丫头跑去门外呕吐,脸色虽难看,双眼却含着笑意。
他们家姑娘!他们家主子!说他们是一家人,说要护着他们呢……
“杉儿……”楚令瑾苦笑着唤她,“我知道她不对,可是……你能不能饶她一命?”
傅云杉一怔,很是不解的去看楚令瑾,她觉得她说的很明白了,楚秋绫也表现的很明显了,楚令瑾为什么还死命的护着她?!
“外公,我不想瞒您,有些东西……您看了,若还决定留着她……”傅云杉声音冷静,看了冬青一眼,“去把东西拿到大厅去。”
傅云杉抬脚出练武场,带着一行人走去大厅。
他们到时,冬青已侯在里面,见到楚令瑾,将手中的东西递给他看,傅云杉在一旁解释,“除了前两次她送出去的我们没设防,被漏掉了,剩余的信件都在这里。”
不过小半月的功夫,她已往外送出了不下数十封密信,每一封里都有一个重要线索,比如:六皇子曾来别院约见傅三,详谈内容不知。或者:听到楚与傅谈侯府之事,不知是否为此事而来。再或者:这是别院详细地图,红色是傅三卧房,黄色是书房禁地,绿色是练武场。还有:教兄妹几人练武的司命是索罗门的门主……
楚令瑾将信条看完,抵还给冬青,看向傅云杉,“杉儿,我欠她们母女一条命,这条命算是还她的,出了这个院子,今生再不相欠!只留她一条命,其他……可行?”
“呸!你欠的是两条,不是一条!”楚秋绫仰头狂笑,双眸泛着嘲讽。
楚栖月上前劈手扇了她一巴掌,“杉儿,听我的,现在立刻杀了她!”
“好,我知道了。”傅云杉朝楚令瑾点头,对楚栖月使了个眼色,“外公,有些事我还要仔细问她,等问清楚了,我会当着您的面将她放走的!来人,将她压入地牢,严加看管。”
家仆压着骂骂咧咧的楚秋绫走了出去,楚令瑾疲惫的转身也出了大厅。
楚栖月看着楚令瑾的背影咬了咬牙,哼了一声,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生闷气,楚外婆叹了口气,扶着小丫头的手跟着回了院子。
两个舅舅舅妈互相看了几眼,也起身告辞,回了自己住的地方。
楚栖月心里憋的难受,看到人都走了,拉着楚氏开始抱怨,“姐,你说爹是不是走火入魔了?怎么就非要救那个贱人不可?!”
“爹……”楚氏心里也不好受,她依稀是记得有这么一个庶女,可后来到了清河,她就再也没见过她,还以为这一辈子都不会再见了,没想到……
“爹有他的考量……”
傅云杉也在旁开导楚栖月,“二姨放心,即使外公不说,我也会偷偷放她走的。”
“什么?”楚栖月横眉冷对,“她想要害我们,你……”
“二姨听我把话说话呐!”傅云杉笑着凑近她耳边嘀咕了几句,楚栖月皱着眉,看她,“这样不是很危险吗?”
“这是最快的方法,她既然送上门来了,我们为什么不利用一番?”傅云杉摊手,“再说,危险是在没有防备的情况下,现在咱们在明,他们在暗,等大家都在明了,想怎么玩,可就不是他们说的算了!”
楚栖月眼睛一亮,点了她的头,“你这丫头,鬼主意这么多!说,什么时候发现她不对劲儿的,居然收罗了这么多她没发出去的密信!”
傅云杉嘻嘻笑,“二姨还记得在清风山下吗?她与外公谈话时,我只是多打量了她几眼,她就回过头看我,然后……”
“原来如此。”几人了然点头。
送傅明礼和楚氏回了他们的院子,傅云杉和冬青去了书房,顾淮扬和司命都等在那里。
“朝廷很快会密旨下来,我会随军去辽东,会在那里呆上两三个月的时间,这期间,家里的大小事务就交给顾叔了。”傅云杉道。
顾淮扬点头,“三姑娘放心,大棚在休息阶段,挽玉阁有大姑爷看着,我只需要照顾好家里和荟萃馆。”
傅云杉点头,“辛苦顾叔了。别院里这么多人的安全就交给你了,司命。”她正对司命,道,“地牢里的那个女人一定要牢牢看好,在我回来之前绝不能让她逃出去,也不能让人把她救出去!”
司命点头,简短两个字,“放心。”
傅云杉冲他一笑,又道,“不知道楚秋绫有没有把外祖父他们进京为楚侯府一案的事说出去,要不……”她抬眸看司命,“在我离开之前换个院子?”
司命看了一眼顾淮扬,思索片刻摇头道,“京城大多权贵都知道你新开的两家铺子,顾叔和许大姐夫隔三差五的会去店里,想知道院子所在很容易。”说完,又加了一句,“有我在,别人休想动院子里的人一根汗毛,你只管安心,早去早回。”
傅云杉眉眼弯起,笑着点头,“好!”
司命面瘫似的冷脸上跟着浮出笑容,傅云杉瞧见,心猛的沉了一沉,转过身去跟冬青道,“你可是要跟着我去的!辽东说不定会有瘟疫,你要是怕……”
“是,我一定会护姑娘周全的!”冬青言语欢笑,打断她的话,双眸中却含着郑重的光芒。
司命闻言,略皱了皱眉,并未说什么,回到练武场就开始找配方炼药,等朝廷密旨下来时,他已炼好大大小小几十个瓶罐的药,“我没炼制过治瘟疫的药,这些是我所会的所有解毒药,你带上,若有对症的,就用!”
傅云杉笑着点了点头。
接到密旨的第二日,楼重来了。
“接到礼部送来的消息,辽东府已经确定是瘟疫了!”楼重面色冷凝,盯着傅云杉的双眸,“丫头,你……”还要去送死吗?
傅云杉一怔,看出楼重的郑重,不像是说假的,她看了冬青一眼,冬青了然点头,退出房间。
傅云杉道,“皇上知道了吗?押送粮草的队伍什么时候出发?”
听她这么一问,楼重瞬间就明白了她是非去不可!不由无奈的摇头笑了,“我就猜到你会不顾一切!”叹了口气,继续道,“放心,我刚得到的消息,已经封了送信人的口,这消息等我们走出三百里地才会上报给朝廷。”
说着,纤长的手指已抚上傅云杉的发顶,傅云杉抬头瞪了他一眼,将他的手拍下,“你可以不去。”
楼重挑眉,视线掠到她面前的茶杯上,傅云杉眼明手快的端了起来,一饮而尽,得意洋洋的看楼重,哼,叫你抢我的茶!看你还怎么抢?!
楼重看着她的动作,先是一怔,随即捧腹大笑!细长的丹凤眼泛着柔光,眉头略抬,薄削的唇瓣如盛开的蔷薇花,那样动人,那样撩人心弦!
傅云杉突然反应过来自己又做了蠢事,蹙眉狠瞪了癫笑的男人一眼,心里诅咒道,“长的一张比女人还漂亮的脸,造孽!小心哪天老天爷发现脸给错了人,再收回去!”
没想到,一语成箴!
两人大眼瞪小眼,好半天,楼重看出傅云杉快要恼怒爆发的表情才忍了笑,“队伍后日出发,父皇将全京城的药店都搜刮了一遍,凡是你药方里开到的药都准备了很多!听说,你那个药方是专治洪水灾后的瘟疫,从哪里得来的?”
这是典型的没话找话说了!
洪德帝既然告诉了他药方是自己开的,会不告诉他这药方的来历?
傅云杉一副你明知故问的表情看他,楼重凤眸含笑,从怀中掏出个锦袋递给她,“这里面是一颗苗疆奇药,据说百病不生,百毒不侵,你吃了吧。”
“真的?”傅云杉眼睛晶亮,伸手接了锦袋,从中倒出一颗乌黑色的药丸,问道,“只有一颗?”
楼重双手抱头往后慵懒的靠在椅背上,斜睨她,“一颗就很难得了,你还想要几颗?”
看上去,很是鄙夷她的贪心。
傅云杉撇嘴,捏了药丸往嘴里送,刚送到嘴边,突然想起什么,抬眸看他,“你吃过了?”
“当然。”楼重晃了晃腿,做了两分吊儿郎当样儿,“本皇子也惜命的紧,可不敢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乍听这有些耳熟的话,傅云杉恍然,这话不正是她那天在萃玉宫向洪德帝说过的吗?怎么……
肯定是他在皇上身边安插了人,才能这么快就得到他们谈话的内容,傅云杉微斜了他一眼,抬手将药丸吞下,倒了杯茶水饮了。又拿出另一只茶杯刚倒上,楼重那边已起身,“我还有事,先走了。”
傅云杉略错愕,垂眸瞧了眼已倒满的茶杯,端起来,“你……不喝一杯再走?”
楼重顺着她的视线看去,眸间微微荡开一抹笑,就着她的手一饮而尽,“好茶!”
等送他出了别院,傅云杉听到冬青嘟囔,“常寺平时就是六皇子的尾巴,这次居然没跟着,真奇怪。”
傅云杉也觉得奇怪,却只是想他可能临时有事,两人都没有往深处去想。
却不知,楼重出了别院,飞马往城里去,半道上遇到追过来的常寺,常寺满头大汗,脸色难看,“爷,您真把五毒丹给傅三姑娘了?”
楼重理也不理他,扬鞭挥马,纵驰而去。
常寺气的咬牙,扬鞭追上去,“爷,那可是皇上存的最后一颗五毒丹了,您给了傅三姑娘您自己怎么办啊?”呼啸的风将他的话吹散不少,常寺执著的喊着,“要不……爷,您……别去辽东府了!那已经有了瘟疫……不安全……”
“闭上你的嘴,再啰嗦一句就回西北侯府去!”楼重冷瞟了他一眼,“我还没跟你算你隐瞒丫头去清风山的事,你还跟跟我叫板?”
常寺倔强,“就算爷要撵我回去,我也要说!傅三姑娘身边有司命,司命是索罗门的门主!江湖第一杀手组织的杀人魔头!他们朝夕相处……”常寺咬牙,“爷对她的好,她压根就看不见,爷何必为她去送死?!”
“常寺!”楼重策鞭,马声长啸,驻立当场,狭长的双眸泛着冷冽的光芒,双唇紧抿,周身隐隐有寒气窜动,看得出是生气到了极致,“这些话我不想听你说第二遍!我怎样做自有我的道理,你不理解我不勉强,但我不需要一个在我面前指手画脚的人!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明白了吗?”
“爷……”常寺委屈。
楼重眼神锋利,“明白了吗?”
常寺咬牙,“明……明白了!”
楼重收回视线,再次扬鞭,马蹄踏踏朝前飞驰,常寺策马追逐,心里却十分难过!
他没打算为难谁,也没打算跟傅三姑娘做对,若是爷乖乖吃了皇上送来的五毒丹,他犯得着这么急巴巴的追来吗?也不想一想,那辽东府现在是遍地瘟疫,他把保命的五毒丹给了傅三姑娘,自己不就是跟送到了虎口里的嫩肉一样,活活找死吗?!
不行,他得做点什么!
要不,去跟傅三姑娘把五毒丹要回来?
或者把辽东府已遍地瘟疫的事告诉皇上?
再不然,等到队伍出发那一天,他那药迷了爷?
想来想去,常寺长叹了一口气,算了,爷去哪他去哪!反正爷死了他也不要独活,就让傅三姑娘和那永宁侯府的孙小姐一起去守寡吧!哼……
两日后,押送粮草的队伍从崇阳门出城,一路往南而去。
傅明礼和楚氏带着一家人去送傅云杉,回来时,楚氏无意间问了一句,“杉儿要去的地方离辽东远吧?”
顾淮扬神色一僵,随即笑道,“辽东府在洛边更南边,咱们清河冬天那么冷,人家辽东府跟夏天一样,可见距离远的很。”
楚氏点了点头,“远一点好,听说辽东府发了洪灾,免不了会有疾病蔓延,临近的一些城镇说不定也会遭殃。”
“说的正是。”顾淮扬附和,却不敢提任何话题,许长清看出端倪,存了心思,回到别院就将顾淮扬堵在了书房。
“杉儿到底去了哪?几次问她具体城镇名,她都含含糊糊说不清楚!临走还带了那么多药瓶,跟派往辽东府押送粮草的队伍同一天出发……”许长清双眸圆睁,似被吓到了,抓住顾淮扬的衣襟大声道,“顾叔,杉儿是不是去辽东府了?!”
他几次在书房看到她研究辽东府的地图,当时还奇怪问了一句,杉儿却神神秘秘的冲他笑也不说话,他当时也没多想,如今想来,那丫头定是一早就计划好要去辽东府的!
她早已预见了辽东府可能会有疾病横行,特意带了药……
不对,那些药都是司命炼制的,也就是说……司命是知道她要去辽东府的?!
顾淮扬苦笑一声,拍了拍他的手,“看来我还真不适合掩饰谎言的人!”
“她……她真的去了?”许长清简直不能相信,松了顾淮扬在书房绕圈,“她疯了吗?辽东府现在是什么地方?她怎么能去?!她怎么敢去?!”
顾淮扬叹了口气,去倒了杯茶塞到许长清手里,“大姑爷稍安勿躁,你既然知道了,我也不瞒你了,事情是这样的……”他将傅云杉的打算和终极准备都详细说了,许长清依旧忐忑不安,“那有可能是瘟疫啊!自古瘟疫……九死一生,完全是看天意,那丫头她……这是要钱不要命了吗!”
说完,又不信邪的再问顾淮扬,“她真是去了辽东府?”
“我怎么也劝不住……”顾淮扬话声未落,门外突然传来“哗啦”瓷碗跌碎在地上的声音。
许长清开门,傅剪秋一脸惊恐的站在门口,一只手还做着欲推门的姿势,见到许长清,呆滞的问,“你……们说,杉儿……去……辽东府……了?”
许长清扫了一眼院子,朝站在不远处的小茴摆了摆手,小茴往院子里退了退,许长清将妻子拉进屋中,“你都听到了?”
傅剪秋摇头,“我刚到,相公,你告诉我,杉儿她是不是要去辽东府?”
许长清看着她,好一会儿才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