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迷前,听到她说,“元峙,我会活着!你也不许死!”
三百里地,她背着自己走了三天三夜!穿过猛兽出没的森林,爬过寒风刺骨的雪山,到苗疆时,她已虚脱无力,却还紧着族人先救他,他不过两日就转醒,她却累的躺在竹床上昏睡了七天七夜!
不知过了多久,洪德帝胸腔溢出一声深沉的叹息,飘悠的视线缓缓拉回,神色慢慢舒展,看向傅云杉的眼神也多了几分随和,“丫头,说话要算数!”
傅云杉一怔,似没想到洪德帝这般好说话,随即唇角露出一丝笑,跪下去,“若无十分把握,民女不会拦下这桩差事!”说着抬头一笑,“民女也惜命的紧!可不敢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洪德帝哈哈大笑,“好!朕就信你一次!说吧,还需要朕给你们准备什么东西?听那小子说你还要什么菜种?”说着,抬手做了个起身的姿势,傅云杉就势起了身。
杜成吓了一头的汗,真怕主子在这为难了傅三姑娘,那六皇子那把还不炸开了锅,来找皇上拼命?!幸好幸好,锦屏夫人保佑!
傅云杉略沉琢,开口道,“若有各地的蔬菜种子和各时令水果种子,请皇上准备一些。另外……”辽东死了那么多人和生畜,传染病肯定会有,是不是瘟疫就很难辨,要不要准备中草药着实是个问题。
“怎么?还有什么?”洪德帝看她说话犹豫,出声道,“天启虽不如莫岐富裕,但物资还算丰盈,你尽管说来就是!”
傅云杉眉头一挑,笑道,“皇上若信的过民女,待民女探过辽东府,若能确认是民女想象中的土地……”她眼眸晶亮,“民女便有十分把握让辽东变成我天启皇朝最富庶的地方!”
“足以养得起百万雄兵的税收重地?!”洪德帝眼中也有亮光。
傅云杉重重点头,“不止!”说完,双眸狡黠的闪了闪,“不过民女想要辽东府的土地十年,将辽东府的资源开发出来,为朝廷出一份力,还请皇上恩准!”
“好!就依你所言!不过,你确认之后要第一时间通知朕!”谁不想在任造福百姓,若真能促成辽东府,别说她想要十年,二十年他也给!
不过,这丫头想赚钱还打着他的旗号,真是余家人的身子帝师府的脑袋,都不简单!
傅云杉忍着心里的狂喜,姿态轻盈跪下,“民女遵旨。”
“哈哈……好!不愧是傅帝师和余家的传人!精明聪慧,胆识不凡!”洪德帝连声赞叹!
杜成也跟着笑出声。
傅云杉大声道,“谢皇上夸奖,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行了,起来吧,你刚才没有说完的话是什么,趁朕心情好,一并说来!”洪德帝很是喜悦,这般聪明的丫头说实话他还真是喜欢。
傅云杉又行了一礼,并不起身,“请皇上令下,多收集一些治病的草药。辽东府死伤无数,即使没有瘟疫也会有疾病横生,上次六皇子曾与民女言朝廷准备的草药,虽不少,但以辽东府十万之众,那些药草无疑是杯水车薪!”
“你需要什么药草,多少?”洪德帝脸色一肃,郑重道。
傅云杉从袖中掏出一张纸举过头顶,杜成见状,上前接了,递给洪德帝。
洪德帝打开看了一遍,眼中惊异,看她,“你学过医术?”
傅云杉摇头,“并未!这则药方是从祖母的陪嫁庄子上一本古书中看到的。上面曾言,‘无妄洪灾,生灵涂炭,无所无生,精研十载,终成此方,愿与后人,勿再生孽障!’”
洪德帝听的一动,“什么书?”
“民女不知,书名太过难记,民女那时年幼,看医术也是为寻救哥哥的方子,所学之字也皆是药草之名。”傅云杉垂眸,胡说道,这药方可是在后世看到的,这时空要她去哪里找这么一本书!
洪德帝遗憾的看了她一眼,将方子交给杜成,“去找了太医院的人看看方子可用不可用,若可用就立即派人准备药草!”
杜成应声,“是。”
洪德帝深深看了傅云杉几眼,起身道,“等你平安从辽东回来,朕会帮你向老侯爷说情的,你去吧。”
傅云杉微怔,说情?傅老侯爷吗?
傅云杉行了礼,退出殿外。
宫女立刻去请玉妃,等玉妃到大殿时,洪德帝已走到了殿门口,看了她一眼道,“你说的事等今年大考之后看,他有这样一个妹妹,想来也不会太差!”
“是,谢皇上。”玉妃先是一怔,待反应过来洪德帝话中的意思后,屈膝下跪,眸子泛着喜悦之光。
洪德帝叹了口气,将她扶起来,帮她扶了头上一根微倾斜的发簪,拍了拍她的手,“这么些年,是朕委屈了你……你莫要怪朕。”
玉妃如玉的容颜浮现出一抹浅笑,“不,能嫁给皇上,是臣妾的福气。”
洪德帝笑了笑,松了她的手,大步离去。
玉妃如耗尽了力气一般往地上瘫去,心兰惊呼一声,忙上前扶住她,“娘娘!娘娘,您怎么了?”
玉妃靠在心兰身上,轻轻摇头,“扶我回去。”
心兰满脸担忧,扶着她回了大殿。
另一边,洪德帝刚走到门口,就瞧见楼重一身绛红色蟒袍脚步匆匆朝这边走来,嘴角撇出个诡异的笑,与身边的杜成道,“你瞧,朕就说他一准会来,幸好是赶在他出宫的时候召见的,要是他在宫中,哼……”
杜成忍笑。
楼重已是走了过来,抱拳道,“父皇,听说您召见了那丫……傅三姑娘?”
竟问的这般直接,洪德帝颇觉得儿子太窝囊,想当年他……好吧,他是没碰到这么身份尊贵的爹!
“召见?什么召见?”洪德帝扬眉,装傻,“朕只是来看看玉妃,跟她商量康乐的婚姻大事,碰巧得知傅云杉来看康乐,就见了一面,哪是什么召见。”
楼重无语,看了眼一旁忍俊不禁的杜成,“父皇与玉妃娘娘可商量出了结果?”
“嗯,玉妃看上了傅家的小子。”说着,瞥了儿子一眼,“可那小子无名无势的,朕怕委屈了康乐!还是再看看的好!”
傅家小子?
丫头的大哥——傅思宗吗?
傅思宗温文尔雅,谈吐不凡,看得出文学修养很好,难得的是他还有一身好武艺,这样文武双全的可造之材确是妹妹的良配!
不过……
花楹要是嫁了傅思宗,他以后娶了那丫头,是那丫头跟着他喊傅思宗妹夫?还是他跟着那丫头喊傅思宗大哥?!
楼重傻了……
洪德帝很是高兴看到儿子呆滞的脸,如小时候一样上去捏了捏,嘿嘿一笑,带着杜成走了!
走出老远,杜成低声问,“皇上,这查探傅三姑娘一事……”
“等他们离开之后再进行,免得……节外生枝。”洪德帝淡声道。
杜成点头,回眸看了眼依旧呆怔在萃玉宫门口的楼重。
萃玉宫的小宫女从楼重身边一溜烟而的跑了进去,去跟公主报告这一惊人消息。
离开萃玉宫的时候,白昕玥一脸愁容,连笑都带着几分惆怅,傅云杉不知如何去劝,只得拍了她的手笑着安慰,“二姐一定会心想事成的。”
“辽东凶险,你此去一定要格外小心谨慎,一有不对就立刻回来,知道吗?”白昕玥并不接她的话,反过来嘱咐她。
傅云杉无奈的应了,不舍的抱了抱她,“二姐,你一定要保重。等我回来。”
大不了,到时候她不要辽东府十年的使用权了,用那个为她和大哥求一份美满姻缘!
白昕玥拍她的后背,“二姐不能去送你,你自己一路小心!六哥,你帮我好好照顾杉儿……”
“嗯,我会的。”
两人异口同声,白昕玥来回打量着二人,露出一副了悟的神情,傅云杉故作无知,又说了几句闲话,才上了马车。
楼重看的好笑,又不是一辈子不见面了,哪里这么多话要说?
傅云杉心里难过,封建社会的婚姻大多是媒妁之言、父母之命,何况白昕玥是帝王之女,若洪德帝真的不同意她下嫁给大哥,那……
她不敢往下想,只觉得憋着一股气很是难受。
“在想你大哥跟花楹的事?”楼重一语中的。
傅云杉看了他一眼,没精神道,“你都知道了。”
楼重点头,“父皇的意思是等大考结束,你也知道花楹离开皇宫这么多年,父皇一直很愧疚,想为她寻一门好亲事!傅思宗是文武全才,若能在大考中得中状元,这场婚事定能成!”
“真的?”傅云杉立时坐了起来,喜道。
楼重眸底闪过亮光,笑,“当然,别忘了,傅思宗是帝师府的曾孙,亦是第一富商余家的亲外孙!只这两点就足以让父皇对他刮目相看了。”
听他说完,傅云杉喜悦的脸色立刻颓了,“帝师府形势不明,余家只是商人,恐怕没有你说的那么简单。”
楼重一怔,淡了神色。
两人都在心里叹了口气。
却不知洪德帝心里已盘算好等大考后,傅思宗一中了状元就给二人指婚!
也打算好了,到时候一定要看儿子的笑话!
看他是跟傅云杉那丫头一起喊康乐叫大嫂?还是跟着那丫头喊傅思宗大哥?!
哈哈……
杜成摇头,皇上这以逗六皇子为乐的毛病一直不改,真是……
出了宫,与楼重分道扬镳,傅云杉回别院,冬青上了马车,悄声问道,“姑娘,皇上没有难为你吧?”
傅云杉挑眉,这丫头得消息的功夫这么快,“嗯,没有。”
“那就好,那就好。”冬青长舒了一口气,巴拉道,“你刚走没多久,六皇子就去了别院,得知你进了宫,牵了马就往这跑,等我追到宫门时,六皇子早已进去了,我只好在这里等着了。”
傅云杉看了眼跟她一起来一路都静默不出声的青阁,笑了笑,“皇上又不是老虎,还能吃了我不成!”
冬青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也跟着笑了笑,“是奴婢关心则乱了。”
三人一路无语,回了别院。
刚下马车,顾淮扬就迎了上来,低声说了几句,傅云杉脸色难看,抬脚去了练武场。
练武场外,一群丫头小厮堵在门口,瞧见她来,纷纷行礼,傅云杉脸色微沉,声音清冷,“傅家不养八卦之人,今日之事但凡有一句不中听的传出府外,直接拿了卖身契发卖了!”
一众仆人大惊,纷纷跪地,他们在别院内吃喝无忧,主家给银子丰厚,打赏多,活也不累,最重要的是主家对他们态度温和,说话轻声细语,从不因一点小事就责罚与他们!
他们做的舒心,这样的主家千载难逢,他们不愿也不舍得离开!
可今日,三姑娘竟发这么大的火,声音之严厉,他们从未见过,更拿出卖身契要他们表态!
众人不由看向身后的练武场,都明白那里面发生了什么,心里对那人又恨又闹,这般不知羞耻的女人怎么就到了他们家,害得他们家三姑娘生了这么大的火!
立时有人出声,“三姑娘放心,我们吃的是傅家饭,孝的是傅家主子,与那旁人有何干系?!”
众人纷纷表态,“这件事就是烂在心里我们也不会说出去的,三姑娘放心。”
“我们一定不会说的……”
“三姑娘安心……”
傅云杉叹了一口气,上前亲自扶起最近的白薇小茴和刚被指派到楚氏房里的香叶,“起来吧,大家明白我的意思就好,咱们是一家人,别让旁人看了笑话才是。”
香叶嘻嘻笑,“谁敢欺负咱们家的人,打了回去!”
身后的人纷纷应和,“是……”
傅云杉露出笑,“走吧,跟我一起去看看她想搞什么鬼?”